小時候在社區裡就有一間金紙加工店,老闆月月阿姨都找鄰居這些小孩,幫忙綁金紙,在上學只讀半天的時候,都會去那打工,阿姨很會鼓舞小孩們的士氣,產生一種競爭的氛圍,在阿姨趕貨的時候,這群小兵很能派上用場,總能準時出貨。
月月阿姨年紀和我媽媽差不多,嘴唇左上方有一顆痣,皮膚是很好看的淺褐色,阿姨講話慢慢的,臉上總是堆滿笑意,常很有耐心地和這群孩子們說話,記得阿姨問我長大要做甚麼,我說我不知道,但是我喜歡去台北看看,阿姨說很好啊!那就是你的夢想阿!那年代大人為生活打拼很忙,很少人願意花時間聽孩子們說話,所以我特別喜歡找阿姨聊天,有她認真聽我覺得講得很來勁。
阿姨有5個孩子,老公是上班族,薪水不足以養活這一大家子,所以她開金紙店來增加收入,阿姨的婚姻並不好,老公下班常會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有時喝到很晚就躺在樓下地板睡到天亮,阿姨的金紙都跟另一個男性老闆批貨,她幫阿姨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很聊得來,他們常聊得很開心,那老闆放著自己家裡工作不做,卻常來店裡幫阿姨裁紙,阿姨的兒子很排斥那男老闆,有次我還看見他朝那男老闆的摩托車坐墊吐了好大一坨口水。
有一天不幸的事發生了,阿姨天亮起床下樓,看到老公昨晚又喝酒睡在地上,用腳推了推他,叫他起床,沒想到他已經死了,在得知這消息後我馬上衝到阿姨家去,看到地上躺了個人,一件白布從頭覆蓋全身,小時候不懂得害怕,只覺得氣氛怪怪的,阿姨不發一語,神色凝重地呆坐著。
阿姨很堅強一人撐起整個家,比以往更努力工作,早年對金紙需求量很大,只要肯做,這行業是可以賺到錢的,阿姨的樂觀和幹勁使她的未來越來越好,她也信心滿滿的帶著孩子們一起打拼,在一次北上收貨款時,她交代孩子們做完工作記得關電源,收拾好一切再上樓,阿姨由於路途遠就先在台北過夜隔天再回來。
半夜金紙店卻突然燒了起來,由於都是紙類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孩子們順利逃了出來,卻不敢大聲呼救,只敢小聲地敲著我家鐵門,媽媽似乎有聽到聲音,到樓下查看,才發現大事不妙,趕快連絡消防隊,鄰居也被一陣吵雜聲 驚醒,消防車的噴灑,孩子們眼中映出熊熊的火光,驚恐顯滿了臉上,小社區的夜晚驚天動地,我記得那是在夏天的時節,阿姨的心血付之一炬。
阿姨的大女兒經歷過父喪又遭遇突如其來的巨變,備受衝擊,對人生也很灰心,在小鎮上的尼姑庵出家了,最大的孩子沒有並肩作戰,選擇了消極避世的作法,阿姨沒說什麼就默默的接受了。
後來他們全家搬走了,不知道搬去那兒,長大後,大約在我高中時,曾經在路上看到月月阿姨,我好興奮喊著她,她老好多感覺歷經風霜,臉上寫滿了滄桑,她只揮揮手叫我趕快走,一句話都不 跟我說,那時我不懂,為何阿姨都不理我,長大後猜想,或許她現況不佳,心中裝載太多無奈,不是我這未經世事的年輕人懂的。
人生有好多的轉折和變故,我們如何能挺過每一場大大小小的風暴呢?
家人的互相扶持,朋友伸出友誼之手,如有堅定虔誠的信仰,這心靈的重擔便不會如此沉甸甸了,感謝阿姨曾經相伴的童年時光,留在我腦海裡的一直是您的笑臉和當年幸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