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之一．第十六章

徐修志一臉無奈地走在艾斯的左後方，兩個人始終保持一大步的距離。他試過與艾斯並行，但是只要一靠近，他就能感受到艾斯體內的王散發出極度不友善的氣息，特別是冷漠的眼神猶如無數支的箭矢射向他，所以他只能像個隨從走在艾斯的身後。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現在是王掌控著艾斯的身體。

徐修志就這樣跟著艾斯走進畫廊，他沒想到王居然對畫展感興趣，不過他認識的艾斯是個沒有美感的人，這一點應該讓王很困擾吧？！

進到畫廊之後，徐修志就發現這次的畫展布置得相當特別。左邊的牆面掛著數張畫，右邊的牆面是一整塊黑布；黑布就像是一望無垠的宇宙，投射在黑布上的彩色光點則是數不盡的繁星。

王在每一幅畫前面佇立許久，他細細品嘗畫家透過畫想要表達的含義。從入口的第一幅畫開始，每一幅畫都會讓王回想起一段往事，是對他有恩的大仙離去之後，是在他救下艾斯之前，時間好像過了很久，但是記憶卻還是如此鮮明。

從籠罩在迷霧中的山林，到被鮮血與黑煙覆蓋的林地，接著是高樓林立的都市， 最後是被烈燄焚燒至面目全非的大地。

王和徐修志站在最後一幅畫前方，他們仔細地看著，並且試圖揣摩畫家的心境。被烈燄焚燒的城市，被不明物體撞擊的大樓，地面遍布焦黑石塊與軀塊，畫家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一般人看不見氣流的變化，也無法輕易察覺氣流的波動，但是徐修志不一樣。他發現圍繞在王周圍的氣流正在改變，下一秒王已經抬起手臂、手掌向外推出，氣流便以極快的速度撲向一名坐在角落的男人。他還來不及出聲警告那名男人，氣流就已經撞上一堵牆，在室內激起一陣風。

憑空出現的一面牆擋下氣流？這是怎麼一回事？徐修志還沒來得及釐清頭緒，坐在角落的男人已經起身、朝向他們走來。

男人快步走到王的面前，然後激動地抱住王。「你的樣子變了，我都認不出是你。」

王伸出手臂緊緊抱住男人，他已經記不得究竟分離了多少年。「其他兄弟都過得好嗎？」

男人點了點頭，接著看向徐修志。「這一位先生如何稱呼？」

王沒多說什麼，畢竟這裡不適合談論事情。「一個普通人罷了，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畫廊休息室。

男人看著王，似乎有許多問題，但是又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妖怪和人類相同，本性存在著多疑，儘管曾經要好的兄弟，說到底還是會忍不住互相猜忌，同樣身為妖怪的王自然明白這一點。「純粹是巧合，我底下的弟兄們回報這一帶號稱天使禁區，許多天使不敢在畫廊附近徘徊，甚至不願意靠近這裡。我十分好奇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沒想到是你，也慶幸是你。」

徐修志在一旁低聲咕噥。「原來不是專程來看畫，我還想說怎麼會這麼有文藝氣息。」

男人點了點頭。「看樣子命運注定要讓我們重逢，不過你的樣貌……應該說這副軀體……」

王低頭看著雙手，握緊拳頭又張開。「寄宿罷了，當初為了救人，但是沒有多餘的時間考慮，加上必須搶先在引靈者動手之前，只好棄了原本的軀體。幸好這副身軀的主人天性善良純真，到目前為止沒有做出太過出格的事情。」

男人輕拍自己的身體。「我是接手這個男人的軀體與意識。」

接手軀體與意識……徐修志仔細地推敲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眼前的男人吸化了這副身體原先的意識吧？！「你殺了他？！」

男人的臉上顯現輕蔑的笑容。「這副軀體的主人為了救流浪狗被車撞倒在路邊，原本就已經剩沒多少時間。只是突然出現一群自詡是神靈的鳥人，居然想要轉化男人，於是我就把祂們和軀體的主人全部吸化了，一個都不留。」

多麼令人震驚的回答，同樣是車禍，王選擇拯救艾斯，但是眼前的男人卻是……

徐修志陷入沉默，自詡是神靈的鳥人是指天使吧？！他不喜歡天使，甚至厭惡天使，但是不代表他認同吸化天使。現在的他相當清楚一件事，眼前的男人是妖怪，而且是極度凶殘的妖怪。

王察覺到徐修志的異樣，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正是因為人類無能，所以才會透過他尋求人手，至於要找誰就是交由他做主了。「這些畫是你的作品吧？！」

男人打從內心佩服王，想必是看出了那片山林與他們曾經共同修行的地方相似。「這副軀體的主人是個畫家，為了感謝他拯救流浪狗，再加上他奉獻出他的軀體，所以我才會決定完成他的遺願。這個畫展就是為他舉辦的，而且我將一個天大的祕密藏在畫裡面，看得懂的人類自然會有所警覺。做了這麼多事情，我應該還不算太壞？！」

徐修志知道最後一句話是刻意說給他聽的，但是他仍然覺得眼前的妖怪太過危險。

此時此刻的王已經通透明瞭，於是直接了當地繼續問下去。「最後一幅畫裡面，摧毀城市的是隕石？」

男人驚訝地看著王，他沒料到王竟然還知道隕石的事情。

沒等男人開口，王直接再拋出一道選擇題。「來幫忙吧！摧毀那顆隕石。」

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冷峻。「人類虧欠我們太多……」

王猛然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好好考慮，這件事的確相當困難，不過現在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男人一時之間無法明白王指的困難是指什麼，是放下對人類的仇恨？還是摧毀隕石？

男人起身、拿出名片遞給王。「這是我的新身分，如果臨時有事要找我，名片上面有工作室的地址與聯絡電話。」

王接過名片。「陶然……現在的你活得很像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