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含糊地點點頭,接過學生資料的牛皮紙袋,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阿奇君叼著菸在車棚塗鴉的情景。
那天李老師為了處理校慶的海報,比較晚回家。晚間八點,校園已經闃無人聲,他走到車棚裡,摸黑著牽出自己的車,正準備發動,卻看見白色的煙霧從角落冉冉升起。
李老師以為哪裡著火了,疑心是誰作興燒起樹葉,他心想如果失火怎麼辦?等他走近一看,車台後面竟然蹲著阿奇跟班上的大塊頭。
大塊頭每次都是最後一名,對讀書沒什麼興趣,上課多半都趴在桌上睡覺,只有下課才醒來。他們倆蹲在牆邊,一面用石頭刻著牆面,一面抽菸,地上的石縫間都是菸蒂。
李老師站在暗處沒有出聲,心底卻嘆了一口氣。早上才簽了一個阿奇的翻牆大過,今天的quota已經滿了。
如果照這樣下去,照著學生手冊逐條記過,阿奇就算住在學校做勞動服務,三年都消不完。過消不完就不能畢業,不能畢業就只有國中學歷。
阿奇本人是不怎麼在意,記過什麼的對他而言,像一種勳章,也是對學校與社會的抗議。更多時候,李老師覺得阿奇像陷在泥濘的車輪,無論馬力怎麼猛烈,都只能對空氣張牙舞爪,徒勞空轉。
隔天阿奇沒來,第二天,他還是沒來。家裡接電話的是一個外籍女人。
「老師,我是阿奇的媽媽。」電話那頭濃濃的東南亞口音,黏膩的腔調好像在講方言,又好像在講國語。
「老師,」阿奇的母親自顧自哇啦啦一路講下去。「我上班沒有辦法照顧他,只能拜託學校了。」
「沒問題,好,好。媽媽您不要擔心。」老師應了聲好,接下來就聽不大懂了,只能間歇地回應,草草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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