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聖比期間,初原城的防衛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無數兵士在城內各處巡邏,雖是明知太平無事,哪怕頂着已經似瓢潑的大雨,依舊不遺餘力。
古往今來,敢在大小聖比上鬧事的人大都死的非常難看,但總有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打算做那出頭鳥,於是城內可稱密不通風,或許鬧市中擦肩而過的一個路人,就是隸屬於西風古城的西河衛,就算是如今的西風古城,也沒有如此規模的防衛。
但城外,幾乎不會有任何防禦。
初原城的防禦早已經歷過歷史的考驗,便是當年幾度來襲又幾度離去的叛軍,都沒有哪怕一次觸及到城牆的上方,城內的防禦法陣更是堅不可摧,與以特殊材質鑄成的城牆以及城上的防衛相配合,便是神座的攻勢都能阻攔大半,若有人想在城外鬧事,根本無法驚醒這座屹立已久的堅城。
於是小聖比期間,不少人都會選擇在城外了斷恩怨,初原城會看到這一切,但只要不過分,便不會管。
邱裕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陸上平更不會關心他的死活,此番出手在他心中,已是破釜沉舟之舉。
暴雨傾瀉,邱裕在雨中穿行,絲毫不顧雨勢。
他已什麼都不在意,只想找到江月白,然後殺死他,斷去這唯一明顯的威脅。
他的運氣很好,或者說很不好。
一道纖細人影撐着一把大傘,緩緩朝他走來,哪怕眼前幾乎盡是落雨,也難掩其窈窕身姿。
那張臉他認識,江月白每次來時,都是與其一道前來,顯然關係不淺。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女子沒有修爲,除了姿色,應當不值得去在意。
但現在,對方卻徑直朝他走來,周身依舊沒有靈力波動,他卻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壓力,至少,絕對不能將眼前女子當作一個普通女子。
寒蘊水笑意吟吟的看着眼前人,微笑道:“邱大使,這麼晚了,打算去哪?”
邱裕腳步驟然停頓,手中長劍驟出,一道劍氣隔着重重雨簾斬落,直取寒蘊水咽喉。
見此,寒蘊水並未有任何反應,只是平靜盯着邱裕,似是胸有成竹。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已衝至她身前,雄渾靈力爆發,將那劍氣生生震散。
而六道早已守候許久的人影,也在此刻全力出手,王儒手持一柄摺扇,一馬當先直取邱裕,口中絲毫不掩快意。
“邱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說話之時,他的眼神悄悄瞥了一眼後方的寒蘊水,眼中已有了些許莫名意味。
他原本只當她是個藉着父親名頭來禍害他們的任性小姐,但她不光預判了邱裕出手的時間,更是算計好了這伏擊的方位,若是在此處開戰,只要沒有術修施展那等花裏胡哨的大場面法術,初原城內的兵士短時間絕對發現不了,就算發覺,也不知道是中聖域的使者,只當是尋常的了斷仇怨,從而不管不顧。
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件大好事,但王儒乃至其餘幾人的眼中,有的不是喜悅,而是……暗暗的驚懼。
寒寧天有後……可當年,正是他們中了西風烈的離間之法,將寒寧天一家出賣。
雖然當時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放棄寒寧天,但並不妨礙他們將黑鍋扔到西風烈頭上。
替寒蘊水攔下一記的魁梧漢子有些不自然的對她點頭示意,旋即加入戰團,一雙鐵掌上暗勁湧動,若是正面擊中,邱裕免不了一個骨斷筋折的下場。
寒蘊水自然沒有加入戰團的打算。
王儒七人都是靈玄境中人,說強不強,說弱不弱,天下修行者千萬,能夠邁入仙階的不過其中一小部分而已,更何況這些心術不正之人,想要玄臺登仙,無疑癡人說夢。
但眼前的邱裕也是靈玄境,而且過往不知貪了多少靈丹妙藥,功法祕籍,相比於欠身縮首的王儒七人,雖然現在已經落魄,到底環境與處境要好得多。
而且,他再怎麼混帳,終究修行的是神劍山莊的功夫,就算是七打一,勝負怕也難說。
但對寒蘊水來說,無論兩方掐架到何種程度,她都不擔心。
都是忘恩負義的反覆小人,當年來自背後的陰槍,父親自言時過境遷,已不在意,可她身爲人女,哪能不在意?
她只是盯着邱裕手中那柄劍,那應當是他在神劍山莊之時的佩劍,顯然久未出鞘,但依舊蘊有靈性,削鐵如泥不在話下。
神劍山莊對這位的待遇絕對不低,可惜,是個混賬的白眼狼啊。
……
王儒七人各自施展着自己的手段,摺扇,刀劍,拳掌……什麼自己造詣最高就用什麼往邱裕身上招呼,七人合力,威勢確實非同一般,便是那瓢潑大雨,也掩蓋不住七人身上湧動的凌厲氣勁。
但在圍攻之中,邱裕卻是發了狠,手中長劍亂舞周身,劍氣似滄浪延綿不斷,席捲周邊,任七人如何出手,始終無法真正破開這些延綿湧動的劍氣,甚至連欺近其周身三尺都是勉強。
“滄浪劍法,你這叛徒居然還有臉用滄浪劍法!”
王儒左肩受創,順勢退後,尋機再入戰團,口中已怒喝出聲,滿是指責之意。
邱裕卻是猖狂大笑,一身靈力隨劍氣肆意揮灑:“你們不就是要我的命嗎,來啊,似你們這些無名小輩,我憑手中三尺長劍便可斬殺!”
他絲毫不在意自己靈力的損耗,也確實沒有將這七人放在眼裏。
相比於他曾遇到過的那些刺客,這七位雖是靈玄境水準,卻着實不入流,出手畏首畏尾,隨時保留餘地,他滄浪劍勢展開,哪裏能夠被這些傢伙輕易破去?
他的目光只死死盯住那撐傘在一旁觀望的寒蘊水,這七人顯然是受她調遣,只要將這女子擒下,自能解眼下之危。
“喝!”
邱裕大喝一聲,手中劍對着前方王儒全力刺出,劍上似有波濤翻湧,竟是完全聚集全身功力攻向王儒,絲毫不顧自身的洞門大開,一副要同歸於盡的模樣。
此時周邊劍氣尚存,其餘六人不敢走近,更沒有捨身救援王儒的打算,他們之間本就不
是一塊鐵板,若是殺一個邱裕要賠上自己的一條胳膊,甚至一條命,他們絕對不幹。
王儒也是這般想法,於是心中暗罵衆人,再不顧什麼體面,一個懶驢打滾狼狽避開,腰間卻也被擦了一劍,然而勉強躲開之後,他卻發現邱裕去勢不停,劍上劍氣不減反增,直往寒蘊水方向刺去,雖隔着數十米距離,似這等豁出命的衝刺,只需幾秒,便可將劍尖遞進寒蘊水的心口。
此時此刻,他們就是再遲鈍,也明白邱裕的目的,若是有人反應迅速些,拼死上前阻攔,必能攔下邱裕。
但,沒有人出手,王儒亦沒有御氣將手中摺扇射出,去保寒蘊水平安。
他們一直看不透寒蘊水,亦不知寒寧天會不會留有什麼手段,此刻放邱裕過去試試,正好探探她的底細。
對此,寒蘊水只報以冷笑。
她清楚這些人心中的小想法,當年就是有這樣的禍害在,義軍纔會變得一盤散沙,被西風烈各個擊破。
望着那破開重重雨幕,似下一瞬就會來到她近前的寶劍,她內心無比平靜。
邱裕不敢殺她,若他要保命,只能擒她。
但要擒她,他有這本事嗎?
暴雨聲中,少女執傘而立,水眸一片淡然。玉手之上微光亮起,自有強橫威壓顯現。
隨着她一甩手,身前雨滴盡數歸於靜止,再彈指,那凝成的冰針便似萬箭齊發,直取邱裕周身。
狗急跳牆,終究還是一條狗。
今日既要打狗,哪能不做些手段?
更何況。
寒蘊水望向一旁,眉眼盡是笑意,自有動人風采。
面對眼前冰針,邱裕去勢絲毫不減,被冰刺創傷數十處,鮮血飛濺,依舊面不改色,直逼寒蘊水而來。
瀕死的野獸會拼盡一切去求得那一線生機。
在邱裕眼中,他的生機只有寒蘊水這個突破口。
越是危急的情況,他反而越能夠保持內心清明,若非如此,他早已死了千百次。
寒蘊水先前調動的靈力,明顯不是她本身修煉所得,應當是藉助了某些外力,既是如此,只要他出手夠快,直接封住其任何行動,她根本算不得什麼威脅!
一切都在他計算之中,隨着他強行衝破冰雨封鎖,下一秒,就能將寒蘊水完全制住。
然而,寒蘊水面上依舊掛着一抹笑容,只是在他靠近之時,其中的喜悅已完全化作嘲弄。
邱裕不明白她爲何還笑得出來,那七人藉着某些事物的掩護,的確躲過了他的感知,但他現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確保附近沒有第九個人,那七個沒有出手,還有誰能救她?
他的思緒剛落。
一聲悶雷忽而在他耳中炸響。
他的視線亦在這一瞬完全散亂,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背後那突如其來的劇痛。
他轉過頭,視線渙散間,他似是看到了一個葫蘆的輪廓,旋即,便是一道冰冷中透着輕蔑的聲音。
“你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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