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聖域,爲五大聖域之首,明空界中心,神國根基,自上古時代,軒轅氏設立五域開始,這裏都是整個神國力量的核心。
而能夠在中聖域被稱爲聖地的,理所當然是真正的聖地,無人可以質疑。
比如中聖域東部的那一方劍閣,若閣內萬劍齊鳴,整座中聖域都將爲之震動,若劍神出關劍引神道,蒼穹都將爲他而開。
若身爲劍修,不曾前往劍閣朝聖,劍道便難言完整。
短短一句經受無數劍修推崇的話語,足以將劍閣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展露,劍道聖地之名,可見一斑。
而在聖王城內,有四處區域,不是聖地,卻比聖地還要令人敬畏。
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這四方城中聖地位於聖王內城四角,一併佔據着聖王城皇城內城的東南西北四大陣眼,若有不長眼的敵人進攻聖王城,僥倖攻破外城防護,想要完全破解聖王城的護城陣法,便需破壞這四處地域下的地脈樞紐,可若能夠做到這一點,便早已有覆滅聖王城的絕對力量,莫說神皇所在守備森嚴的皇城,就是平日裏只有天星教徒在殿內行事,似乎沒什麼防衛力量的天星殿,也絕非能輕易滲透之地。
而除了民衆居住的外城,內城乃至內部的皇城宮城,各有神甲衛禁軍戍守,縱皇座已經空懸,防衛依舊固若金湯。
於是聖王城完工以來,無論世事變遷,從未完全被外敵攻破。
便似這些時日,不知多少人想要入內城的武陽府,向武陽君求證一些事情,但就是再擅長隱匿的修行者,也無法靠近那方似乎沒有人看門的府邸。
武陽君閉關謝客,那麼無論他是不是真的閉關,都沒有人能夠不經邀請而進府。
武陽府尚且如此,逞論皇城宮城?
內城之中,東爲天神會,南爲裁決司,西爲天星殿,北爲青梧學宮。
這四方根基,便是皇城的延伸,皇宮的屏障。
而在如今的天神會,進了一位久違的客人,甚至於某種意義上,這位客人完全不該出現。
荀氏家主荀太淵孤身踱步入內,看着周遭彷彿幾百年都不曾變動的陳設,蒼老面容上流露一絲笑意。
仙人窺不破神座奧妙,就只有在仙壽衰竭中等候死亡,或許因爲如此,大多數仙人都不願意展露出老態,唯有少數看清生死的除外。
荀太淵絕對算不上八九百歲的真正老骨頭,在仙人中,他還算年輕,但他依然展露着自己的蒼老,彷彿對此引以爲榮。
軒轅皇族本支與三支皇系旁支的仙人壽命遠低於尋常仙人,這是軒轅血裔的宿命,哪怕坐上了那個位子,依舊無法改變。
他早已看得開了,而且,他也已經年輕夠了。
白髮蒼蒼的老人在廣大的天神會內遇到了另一個老人,老人同樣白髮蒼蒼,但不同於荀太淵的不掩面容,他是真的很老,老到足以成爲一個活化石。
四代神皇之前,他便在朝堂之上縱談闊論,後來歸隱復又東山再起,已經逝去的前代神皇裁撤丞相,設天神會以諮詢機要之用,便將這位少時稱呼爲“師”的老人,推到了天神會首座之位。
真正追尋修行大道的人很少爲官,受世俗羈旅只會讓他們無法窺破仙境玄妙,似乎,只有這位洛存寅洛首座
,是真正的意外。
荀太淵走到首座之前,恭敬行禮。
論輩分論實力,他都當得起這一禮。
“神皇山莊尚有餘火。”
荀太淵抬起頭,認真道:“當今天下或許不需要一些故紙堆中的舊人舊事,可我們不能不爲先皇着想。”
“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
洛存寅淡然出聲,如此輕描淡寫的霸道宣告,直接堵死了荀太淵接下來的話語,而荀氏的家主也不以爲意,認爲這是理所應當。
就像今日他沒有遞送拜帖,而且直接踏入了天神會的主廳,卻沒有看到除了洛存寅外的任何元老,也是理所應當。”
“這不是三大家應該管的範疇,一切自有人去處理。”
荀太淵眉頭微皺,道:“劍閣並沒有動靜。”
洛存寅淡淡一笑,道:“與你何干?”
再次在言語上被強壓,荀太淵呵呵一笑,躬身退下。
在這位天神會首座眼中,他們三大家就只配如瘋狗一般互相撕咬,最終讓最後一家的狗崽子坐上那已足以被天神會徹底掌控的所謂皇位,再次之外,任何事情都可以是對天神會的挑釁。
至於爲何是族內小輩,荀太淵與其餘兩家家主都隱約猜到那個原因。
現在還小,纔不會掌握太多家族權柄,以後也更好控制。
但荀太淵認爲這並不現實,至少不是全部的事實。
洛存寅一貫認爲,未來終究需要交給年輕人去打拼。
莫非這位不是神皇,勝似神皇的天神會首座,打算磨礪出一名精於權術的新皇?
荀太淵猜不出,也不想繼續猜下去。
荀氏不會居於人下,但不是現在。
那個應當已經逃入北聖域的當年餘孽,必然能夠吸引無數人的注意,或許,自己也謀算謀算了。
……
裁決司最高處的那一方座位,一名白衣男子背靠身後衆人而坐,張開雙臂仰望天穹,如擁抱天地間的一切光明。
不是他在擁抱光明。
裁決司內,他就是光明。
“去查清那江月白的底細。”
白衣男子轉過身,俯視下方裁決司的編內人員。短短一句話,令寂靜已久的裁決司再度忙碌起來。
如今裁決司的執法之責早已爲天神會以各種理由取走,但只要那白衣男子一句話,裁決司依舊可以代表天下法度。
因爲他高坐裁決神座之上,他本人,亦是神座。
也因爲裁決這個神座的主人,永遠只會來自那一個恐怖的家族,而這一代的這位,比那大族的許多先輩更進一步,與當代先皇一同長大,情同手足。
論權柄,論實力,他都是天下頂尖。
或許,天下三君,都不及他一言裁決。
數日之內,江月白這個名字代表的一切情報,都落入裁決司的樓閣之中,卻沒有任何人打算去找尋那個應當逃往北聖域的當事人。
若裁決司真的找去,那就不是問詢了,而是緝拿。
這個命令或許會下達,但只在裁決神座一念之間,其餘人,哪怕是天神會首座,也無法逾矩。
……
天星殿一直很低調。
有資格進入
天星殿的,都是天星教的真正信徒,除了天穹之上的那片星空,他們大都不對其他事物有所敬畏,哪怕是皇權,或是天神會。只要星象明確,就算神皇下達嚴令,真正的天星教徒也會抵死不從,因爲那違背星空所昭示的命運。
若天星教不是先皇冊封的國教,這樣的存在早已被抹滅的乾乾淨淨,更不會有這麼一座天星殿。
觀星測命,安定民心,天星教能夠做到的實在太多,能夠爲神國付出的同樣很多,畢竟星辰昭示的命運,終究需要人去詮釋,而詮釋的人,在對星空抱有敬畏的同時,也會有着自己的主觀印象。
當代天星教教宗司空明琅便秉承着這種矛盾,一面敬畏星空,一面正視本心。
不過現在,他正身處於天星殿的靜室之內,目光無比狂熱的盯着懸在眼前的輪盤,彷彿能夠從中看到滿天繁星。
於是靜室之中,萬千星辰湧現,宛如星海。
看似很不可思議,但那輪盤乃是神國真正的神物,天星教的鎮教神器,明空界十大神器名列第五的九天星盤,一切便顯得那般正常。
以九天星盤推衍星象,可知過去未來,昭示命運,這是唯有天星教的教主纔有可能施展成功的大神通。
究竟是何事,令這位掌一方世俗權柄的宗教領袖不惜全力動用九天星盤推衍天機?
司空明琅眼神無比明亮,比星盤演化出的所有星辰都要亮,在他的眼中,那無數星辰之內有着一道道無形軌跡,逐漸串連爲一個個足以辨認清晰的漢字,其中的過程,便是天機化作人意的全過程。
他第一個看到的,是“武”字。
武君昊的武。
武玄通的武。
其時而耀目,時而黯淡,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盯得久了,哪怕司空明琅本身神念獨步天下,也感受到一陣陣眩暈,只得將袖一拂,換去眼前一字。
這一次,是個“古”字。
彷彿荒山之上最古老的一塊磐巖,不動如山,靜觀雲捲雲舒,自然沒有任何變化。
司空明琅微微點頭致意,手中繁星快速翻動。
他看到“靈”字的清雅明淨,看到“雨”字的輕快跳脫,當看到似是完全失去光彩的“禮”字時,這位天星教教宗眉頭微微皺起,似是不解,很快就移開目光。
之後,他看到了“鬥”字。
幾乎在他目光與鬥字星圖相遇的一瞬間,原本忽明忽暗的“鬥”字,綻放出無比奪目的光彩,彷彿要搗碎周遭一切,就連天穹都無法遮掩。
轟!
天星殿內傳出一聲巨響,繼而爲殿中法陣阻擋,一時之間,天星殿內九成陣法悉數破碎,殿內人員無論修爲高低,皆氣血翻湧不定,險些便要吐血倒地,半個時辰之內,竟無一人有餘力站起,若那不知爲何爆發的力量稍稍強大一分,在傳聞中足以媲美傳說中的玉京臺的天星大殿,將徹底成爲一座廢墟。
而原本整潔的靜室,早已變的一片狼藉。
天星教的教宗,天下聞名的天星神座,此刻整個人嵌入千瘡百孔的牆壁之中,周身盡是粉碎的符文殘片。他極艱難的自牆中走出,喉間一甜,已捂着胸口半跪在地,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彷彿一條失去利齒的老狗,再無神座的威嚴與強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