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見了……她說，他是兇手。】32

第三十二話 最後的最後 2017.03.04

　　三月四日，星期六。

　　可美長眠的地方，是一座很美的森林。她的家人為她進行樹葬，這是生前她偶然在閒聊時，提過的理想長眠方式。

　　下午兩點，女孩出現在這裡，刻意避開了艾倫與大家約定的時間。

　　在發現居然是自己的室友殺害他們的好友後，她實在沒有臉再次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尤其是艾倫。

　　站在可美長眠的那棵樹下，她緩緩舉起左手並攤開手掌，透過指縫向外看出去，陽光也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進來。

　　「妳果然來了。」

　　身後傳來孰悉的輕柔聲音，嚇了女孩一跳。回頭果然看到是艾倫緩緩走來，他的臉上帶有微微的苦笑。

　　「還以為要浪費一個下午了呢。」艾倫看著對自己的出現，露出疑惑目光的女孩，「說好的，不見不散。」

　　艾倫意料之外的出現，讓女孩有點慌，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都聽蕾蕾說了，關於那個人……是妳室友的事。」

　　艾倫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生氣或哀傷的表情。女孩有好多話，但卻哽在喉間說不出口，對於他的話只能緩緩點了點頭。

　　接著一陣沉默。呼呼的風聲、沙沙的樹葉摩擦聲、吱吱喳喳的鳥鳴聲，連自己、甚至對方的呼吸心跳聲都聽得格外清晰。

　　覺得快被這股沉默壓得喘不過氣的女孩，首先打破沉默，開口道歉，說自己對不起他。

　　「為什麼呢？」艾倫不解地輕聲詢問。

　　女孩支支吾吾地坦承了關於夢到可美的事，以及因此接近艾倫他們的事，也為了這陣子誤會他是兇手的事。

　　「原來如此。怪不得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妳就對我充滿防備。」艾倫的苦笑比剛剛稍深了一些，「認識之後，妳有發現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女孩連忙搖手，說他很紳士很有禮貌，比方那晚在夜店照顧她的事，也讓女孩很感激。

　　「但是，妳卻因為一個未經證實的夢境，輕易全盤否認了親眼見到的現實。自詡為唯一能拯救受害者的主角，固執地只願相信妳願意相信的說法。」艾倫淡淡地說，「我猜想，可能就連妳發現室友可能是兇手的那一刻，心裡都還想否認這個事實吧，不然妳也不會遲疑後才告訴蕾蕾真相。」

　　女孩百口莫辯。她很清楚艾倫說的話一點也沒錯。

　　一陣尷尬的沉默後，又是女孩首先有所動作。她緩緩拿出項鍊交給艾倫。女孩告訴艾倫，可美在裡面錄了一段話要給他。

　　女孩沒有說的是，她已經請尼爾把案發時的檔案擷取出後，從項鍊裡刪除了。現在裡頭只有艾倫的告白，以及可美的回應。是兩人相愛過的證明。

　　艾倫接過項鍊，望著它出神好一會兒，然後才播放錄音。

　　「艾倫，聽到你錄的告白，我很驚喜，也很開心。其實，我也很喜歡你！說個祕密喔，我曾跟上帝禱告，希望能夠讓我遇見一個溫柔、善良、體貼又溫暖的男孩，接著，你就出現了。和你聊天時總是覺得自在又舒服，好像做什麼都可以樂在其中。但是，算不上是一個好女孩的我，總是很害怕會配不上你。因此，我一直無法向你坦承我的真心。雖然女孩子總是比較矜持，我也想聽你直接對我表達心意，但如果你沒說，我只好把項鍊還給你囉，看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我的這個錄音呢？我先猜，要是把項鍊還給你，你首先應該會先感到很沮喪吧嘻嘻~
　　如果我們是命中註定在一起，神就會讓你聽見我的心聲吧。但我好希望明天野餐的時候，就能聽見你親口對我說錄音裡的內容噢！
　　艾倫，我真的好喜歡你。」

　　聽完錄音，艾倫已紅了眼眶。他默默盯著手中的項鍊，然後走到樹幹旁，雙膝跪地，輕輕扒起泥土，將項鍊埋入其中。

　　「直接告白什麼的，告別式那天我已經對妳說過了，雖然有點晚，但希望也算是達成了妳的心願……項鍊本來就是要送給妳的，好好收著，不要再交給別人，也不要再還我囉。」

　　艾倫的聲音很輕很輕，但女孩可以清楚感覺到每一個字都是如此沉重，沉重得令人心塞。彷彿他深深埋藏的不僅僅是一條項鍊，還有他對可美的愛。

　　埋好項鍊後，艾倫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後轉身，微笑看著女孩。

　　「今天是可美的第四十九天，我們都應該要放下了，這樣她才能夠放心離開去天堂。」

　　「妳說，因為我們在可美去世之後沒多久，臉書上就又像沒事一樣更新許多開心的動態，懷疑我們的友誼都只是表面。但妳有沒有想過，臉書這種社群網站，才是最表面的東西呢？
　　真正深刻的傷心，就算不昭告天下、就算發了開心的文也會存在心裡；反而是每天有時間在社群網站上說自己有多崩潰的人，讓我懷疑居心叵測。
　　妳以為，利用無遠弗屆的網路能夠找到可靠的證據，利用極膚淺的管道，卻想試圖推敲人心深處，這邏輯我真的覺得很弔詭，但現代好像很多人都有這個盲點呢。」

　　女孩驚訝地看著發表一大段想法的艾倫，她原本以為艾倫不過是個，空有外貌的草包玩咖而已。

　　她似乎有些能夠理解，為什麼可美會喜歡上他了。

　　「我不是要責怪妳，其實要是剛好妳的託夢歪打正著，好像也挺酷的。」艾倫一本正經的臉上，突然露出溫暖的笑容，「對了，妳今天穿的衣服風格簡單自然，突然讓我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呢。」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兩人第一次見面是日月潭上短暫的相遇，但女孩猜想艾倫八成已經忘記，所謂的第一次見面，大概是西洋情人節那天的刻意遇見。覺得艾倫是認為她今天的打扮，跟當時的濃妝豔抹有極度反差，女孩丟臉到直想鑽進土裡，與可美一同長眠。

　　看到女孩困窘的表情，艾倫的笑容綻放得更大了，「我總覺得，上帝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若真要為妳夢到可美這件事找個原因，我倒是想到一個浪漫點的答案，想聽嗎？」

　　上帝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

　　女孩微微愣住，不光是因為最後什麼浪漫不浪漫的話，還有那句極其熟悉的句子。

　　艾倫向前幾步，微微彎下身，和女孩的雙眼水平對視。

　　「為了讓我在日月潭，欠下妳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