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pentine Gallery (蛇形藝廊) 坐落於倫敦海德公園 (Hyde Park) 內的一角,為大倫敦內的其中一所 Public Gallery。在2021年的初春(19/05 — 22/08) 展出美國藝術家 Jennifer Packer 的首次美國境外個展"The eye is not satisfied with seeing"。 作品包含過去數年所繪製的人像及花卉作品,試圖讓某些如伏流般在社會上不可見的人事物可見化,並公正地對待許多如同 Sandra Bland (*註1)此類的社會悲劇,並為當代非裔美國人生活創造哀悼的空間。
“We deserve to be seen and acknowledged in real time.” “We deserve to be heard and to be imaged with shameless generosity and accuracy.”「我們的存在值得被看見,我們的聲音值得被聽見,而且我們更值得被無後顧之憂的孜意描繪。」
生於1984年的費城,非裔美國藝術家 Jennifer Packer 筆下的人像作品就如同你我身邊那些無數細瑣但轉眼即逝的瞬間,流淌在飽含水分的筆觸揮動與如露水般輕盈的線條當中,並著實反映了在可見與不可見之間饒富趣味的潛在關注。身為黑人藝術家,那隱身在畫布下晦暗不明的身份議題卻堅實的映照在她描繪同儕家人的日常肖像下。
”It’s difficult to counteract alienation outside of the space in which you feel alienated. But if I come back to the question of my own life mattering, I do feel the sense of power.”「當你身處在一個使你感到疏離的狀態時,很難抵抗那種 (社會加諸於黑人的) 疏離感。但,當我把目光集中在關注我生命中所出現的人事物時,我反而感受到了某種可以掌握的力量。」
這檔個展十足反映了 Jennifer 此番話的意涵。當觀眾的目光從 Sandra Bland 葬禮上的花束一路游移至 Packer 在耶魯大學念書時的同儕及師長,如 Eric N. Mack 和 Tomashi Jackson,到眼神渙散、身軀磨損且逐漸剝離如碎片般的父親出現在 For James III(2013),再至那些如液體般四處流淌、稍不注意就從指縫滑落的人物群像如 Lost In Translation (2013) 及 Chey (2020) 時,你可以感受到 Packer 如何細膩卻瀟灑地把生活周遭親密可見的伏流轉化為形而上的湧泉,來做為標誌當代黑人生活的一股力量。
Say Her Name(2017)是Packer對Sandra Brand的追憶作品,成為了她替這場悲劇遞上的輓聯。這位美國黑人婦女在2015年的輕微交通違規被捕後,被發現死在警局牢房中。這株花束在Packer畫筆下別具意義,成為了一個象徵符號,並提醒了人們Sandra 的屍體雖然已不復見,但見證這則悲劇的悲傷與絕望是顯而易見並真實存在的。在曾貴為歷史上帝國與殖民主義權力中心的倫敦裡一隅的蛇形藝廊掛上了Say Her Name,如此後殖民主義式的回看、真實而深刻的對照,不禁令人惋息。
在與蛇形藝廊的訪談中,Packer提到她某天在手機上看到了 Breonna Taylor 事件(*註2)的各種影像與紀錄,包含了案發現場的子彈、彈痕、家具及鑑識工具等等。隨著拇指在手機上的不同圖片間滑動,Packer 突然意識到這些出現在 Breonna 家中的各種日常家具,如風扇,沙發等等,也是自己家中會出現的物品,有那麼一瞬間 Packer 混亂了,「她」與「她」之間的實際距離其實比想像中還要靠近。Packer 將這種驚悚卻又平凡的連結,在 Blessed Are Those Who Mourn (Breonna! Breonna!) (2020) 這件占據整面牆的巨型繪畫中,化為了那些日常瑣碎的物件—扇葉、桌椅扶手、樓梯台階、廚房熨斗、刀具及瓷磚。這些極富意義的細節更將 Breonna 的悲劇在隱晦的暗喻下更加地耀眼發光。
展名”The eye is not satisfied with seeing.”這句話出自《舊約聖經》中〈傳道書〉的一段話,主要是講述了人類對於知識的嚮往,求知若渴的精神。Packer那優雅而日常的肖像與花團,融合了壯烈的既成事實與任性的主觀嚮往,也許是有意的為之,讓當代黑人生活的涓滴伏流,以隱諱卻堅定的方式,成就為了滾滾湧泉。
‘You can create this other narrative which can overwrite the memories that you have. There’s something wonderful about the limitations of image making, as it pertains to the subjectivity of human being.’「繪畫之所以如此美好,來自於你可以替過去的回憶編織一部截然不同的故事,而這種用於編織的材料源自於人類無可救藥、卻又真切無比的主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