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天特別冷,夜裡接到泰武國小賴慶安校長電話,請我幫忙邀請吳寶春師傅到校指導孩子做麵包、並以自身生命故事鼓舞學生。原來就在前一夜,他看見六年級師生齊聚學校餐廳做麵包,寒流來襲,孩子們的小手泡在冰水裡、揉麵糰、塑形、等發酵、送入烤箱,井然有序分工合作,沒有人喊苦喊累,就是專注在麵包上。他佩服也很心疼學生的毅力,可是不會做麵包的他,幫不了大家的忙,於是想到了也許寶春師傅可以帶來鼓舞的能量。
多揹一公斤去旅行
為什麼該班師生寒夜裡忙烘焙?「麥哲倫計畫」是泰武國小的傳承之一,前任校長現為立委的伍麗華表示,透過編寫教科書,讓班級日課表上出現「民族教育」、「國際教育」,這二門課是相關聯的,國際教育的內容是民族教育的延伸,接著,孩子們透過「麥哲倫計畫」,在畢業前有一個「實踐行動」,以符合學校「把根札深,把夢做大」的願景。她說:「一件事情只要一直做,一直堅持的延續下去,自然就會形成一種文化,形成動人的力量,後面上來的每一個孩子,在這種氛圍中長大,自然而然的就厲害了。」該班希望畢業前圓這個「讓愛在部落發酵」加「多揹一公斤去旅行」夢想。將當地排灣族傳統食材的紅藜、地瓜與芋頭融入麵包,讓更多人看見部落的特色農作物,活絡部落的經濟,也希望爸爸媽媽學會做麵包,讓弟弟妹妹早餐吃飽上學去。此外,他們也在假日到人潮聚集地方販售麵包、陶壺等自製文創傳統藝品,儲蓄全班畢業旅行的旅費,大家也決定「多揹一公斤去旅行」,讓班上行動不便的同學,也能一起搭飛機去看世界。
大佛前的音緣
當時正值寶春師傅海外展店期,能否成辦見面會,只能靜候佳音。然而佳音未到,南屏別院住持妙樂法師的電話先來了。她想邀請原民學校學生演出,希望是有藝文質感的音樂展演,是有演出費用的。心裡馬上浮現的就是泰武國小的「麥哲倫計畫」,但很尷尬的是,演出場地是在“大佛”前的舞台,對基督信仰的家長,其實是有為難之處,於是抱著隨緣隨喜的心打電話給校長,也讓他知道如果家長不同意,還是可以拒絕這個邀約。泰武國小真是神奇的學校,隔天傳來家長歡喜同意了,那夜,家長也坐在貴賓席欣賞孩子的演出,輕聲合唱古謠。查馬克 法拉屋樂老師為樂曲作導聆,聽眾不只聽到天籟美聲,更能了解排灣族的情意教育,還收到滿滿祝福。我永遠記得二月四日那晚好冷,看著在台下拍照的賴慶安校長、鼓掌的家長,台上認真的孩子、一開口就讓人感動落淚的查馬克老師,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滿滿的愛,孩子們很努力學習,家長、師長絕對相挺到底,即使寒流、假日也不會稍減付出的,他們做的早已超過工作手冊很多很多。
有佛法,就有辦法
四月我到台北主持張淑芬董事長與佛陀紀念館館長如常法師的座談會,因為趕著回來隔天上班,所以搭晚上十點多的高鐵,法師覺得夜深危險,堅持陪我返高,很幸運賺到聊天學習的機會,談到她為偏鄉所規畫的「雲水書坊-行動圖書館」,因之而來的「好苗子計畫」,到「高屏區偏鄉學校聯合畢業祝福禮」活動。如何讓參與畢業典禮的孩子們有難忘的回憶?邀請什麼樣的節目表演,能讓偏鄉孩子有機會在舞台上展現自信,且觀眾也會有共鳴?她希望邀請趙自強擔任主持人,當下超讚嘆的,畢業生可以參加由陪伴他們長大的水果奶奶主持的典禮,真是太夢幻了。討論關於演出團體時,我隨即報告了泰武國小的「麥哲倫計畫」,館長立刻決定邀請他們演出排灣古謠。後來,聽說館長知道孩子們的努力很是關心,她表示預算缺口就讓佛光山贊助吧!賴慶安校長很感動,只是和導師陳椿樺討論後決定婉拒,因為「麥哲倫計畫」是希望孩子們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後來,慈悲又有智慧的館長加訂1000個顆麵包。當老師算完價格後,覺得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因為館長的訂單讓旅費剛剛好到位,一分不差。以前常常讀到佛光人分享星雲大師所說:「有佛法,就有辦法」,總覺得是勵志小語,然而,在「麥哲倫計畫」我竟然親眼見證了奇蹟的發生,當賴校長告訴我一分不差時,當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在大覺堂舞台上,看著泰武國小六年甲班同學就在水果奶奶旁吟唱古謠,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感染這一切的美好。導師陳椿樺帶著孩子看見部落,給出去愛與美好,孩子們專注勇敢承擔,過程中還有來自家長、查馬克主任、賴慶安校長的陪伴,跨越了宗教,獲得佛光山妙樂法師、如常法師的大力支持。
沒能開口的邀請
等待寶春師傅回覆期間,剛好城市講堂加開一場王鵬傑師傅講座,我立刻應允前往協助主持,因為也許有可能邀請他到泰武國小。全世界有九位世界麵包大師賽冠軍,台灣高雄有兩位:吳寶春、王鵬傑。阿鵬師傅準備了十年,終於站上“一生只能參加一次”的「世界麵包大師賽」,將台灣的八家將文化,官將首的莊嚴,呈現在國際賽事,作品轉向觀眾那一刻,全場起立鼓掌。榮獲藝術組冠軍,現場演奏國歌,國旗飄揚。他來自麵包店之家,每天揉幾百斤麵團是家常便飯。國三時,父親問他:「要不要繼承家業?」他回答:「我死都不要。」。從「死都不要」到加入幫派、目睹好友被槍殺身亡、道上傳出下個要對付的就是他,決定重返校園,在高餐旅點燃“麵包魂”,淬煉自己成為比賽達人獎金獵人,還加入吳寶春師傅世界賽團隊。2008年大家很興奮和獎盃合影,他只拍了獎座,相片放在皮夾裡,期許自己有一天站在這個舞臺上。一分夢想,萬分努力,唯勤而已。趁著講座前後的休息時間,我一直講述泰武國小的故事,希望引起他對師生的好奇,進而邀請他蒞校指導,但是,終究臉皮太薄了,沒能開口,回家途中超懊惱的。
很溫柔很認真的教導
後來才知道,我可以更歡喜看待所有發生的一切。寶春師傅悄悄到學校指導烘焙技巧了,因為需要保密,校長在活動前,ㄧ人獨自準備相關事宜,還利用各種校務時間,融入寶春師傅的生命故事分享,介紹了電影、也導讀相關書籍。活動當天,寶春師傅帶著大家揉麵糰、傳授烘焙技巧,帶給孩子們很溫馨美好的互動時光。而孩子們專注學習的神情,也深深感動寶春師傅,他承諾會再回來泰武國小。六月二十八日,他還帶來了阿鵬師傅,教孩子們手作布丁。他們準備了所有食材、布丁杯、學習單(真的學習單喔!很專業的教學配備)。手把手的教,也有氣溫過高發酵預備方案,連麵糰沒有冷氣吹都先設想好了。每一個步驟先講解、再手做,還有學習單輔助教學。在食材冷藏、進烤箱的時間,還要分享生命故事,三個小時教好教滿。兩位都是好有愛的天使,他們很溫柔很認真的教導,為孩子示範了最好的身教,當成功卓越時依然保有初心,熱忱溫暖給出去愛與美好,他們的學思歷程更是為孩子心裡種下有為者亦若是的種子。
他們的努力召喚更多愛的能量
泰武國小的孩子好棒,他們也很幸福有校長、查馬克主任、陳椿樺導師的教導,更幸運的是,他們的努力召喚更多愛的能量,無論是購買麵包的支持者、佛光山的如常法師、妙樂法師、在畢典鼓勵他們的趙自強團長、還有來自世界麵包大師賽冠軍:吳寶春、王鵬傑的加持。圓夢計畫就像愛的天線,無限發射愛的能量。麥哲倫計畫是出發也是六年學習的統整,另外的附加價值是帶給我們因他們而來的學習。孩子籌措旅費的方式,不是先想到自己,而是先看見部落的需要,思考能為部落做什麼。以泰小的明星光環,媒體一定爭相報導,不用做麵包,募款立刻到位。然而,師長選擇默默和孩子一起努力,願意等待、願意面對不確定性。學生全然的信賴師長的引導,並且有很好的討論和解決問題模式。這個歷程很珍貴。曾經有記者希望報導孩子的麥哲倫計畫,但賴慶安校長和查馬克老師很有默契婉拒了,他們希望所有的事情是要讓孩子去發想、感受到他們有能力去達成計畫,是有自己的力量成就夢想。我非常敬佩賴慶安校長和查馬克老師願意選擇一條辛苦的路,陪著孩子慢慢努力,長出力量。在教育的第一線總有著這麼豐沛的能量沸騰著,看著師生的努力,激勵也提醒自己要向努力的生命學習,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