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塵嗓音響亮地應答一聲,打開揹包快速檢查一遍其中的物品,待到將一切都確認毫無異樣以後,耶塵即帶着緊繃的神經走出了教堂,筆直朝着山下那片村落廢墟前進。
在耶塵的印象裏,萊爾從來沒有離開過那教堂的禱告廳,幾乎是一直坐在那面對大廳中的神像沉默着。
可是邊界山區深淵侵蝕的跡象也好,白霜城流寇逃亡的情報也好,有關這個永冬隱域的一切信息,萊爾又顯得瞭如指掌,彷彿全知全能一般......這又是爲什麼呢?
關於這個問題耶塵思考過很多遍,但萊爾卻從來沒有爲他解惑的打算,總是以“以後你自然會明白”來搪塞。
久而久之,耶塵自然也只能將其塞入常識的一種,可能對於這個小世界來講,自己的老師,就像是無所不能的神明一般吧......
少年哈着熱氣,穿過一條又一條下山雪道。
迎面不斷吹來的冰冷雪風,述說着這片土地惡劣的氣象,不過對此少年卻早習慣。
永冬隱域,如同它的名字那般,是一片全年冰寒的小世界,在這裏,既不存在微涼的秋,也不存在溫暖的春,更不存在炎熱的夏,唯有那寒冷的冬在永遠維持着。
這塊地方雖然遵循着日月更替,水氣循環的基礎法則,但是每一晝的日光都是一個溫度,每一夜的月相都是一個滿圓,給人一種極爲明顯的違和之感,好似在這塊土地,空間與時間已是發生了嚴重的割裂......
不過對於十七年來都在此地長大的耶塵來說,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正常現象了,而再過不久,他也將徹底告別這片冬雪紛飛的永冬隱域,只要完成了那三道試煉的話。
不到一個小時的行程過後,耶塵已是來到了萊爾所指示的那片村莊廢墟大門前。
自耶塵年幼有了記憶起,這片村莊就一直是這麼個破爛腐朽樣,似是被原住民荒廢了百年之久,而空無一人又地處偏僻的它,顯然也十分適合成爲一名逃亡犯的藏身之處。
耶塵沒有急着進入村莊,而是先觀察起周圍的環境,在白雪最爲稀少的主幹泥路表面,他隱約發現了數道寬大的腳印痕跡。
從腳印那誇張的尺寸以及深度來看,耶塵即刻能夠判斷出這個逃亡犯是一名體型巨大的白霜人,大概率擁有着強悍的力量,再加上先前萊爾提醒過目標也會奧靈術,得以看出對方是不能小覷的敵人。
耶塵躲藏在大門外,窺視着村落內彎曲交叉的雪地小道以及大大小小的屋宅殘骸,在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身影后,他沿着村落陳舊的圍牆饒了半圈,很快在牆上尋到了一個隱蔽的破洞。
耶塵俯身鑽入破洞,正式潛入進村莊的內部,熟悉此地構造的他明白,這裏能夠供一名逃犯躲避飛雪,藏身取暖的完好建築就只有那麼一棟,倘若目標真的在此紮營,那麼地點只可能是那唯一一處。
確定好具體目的地的少年,即刻輕手輕腳地行動起來,不過就在他抵達那棟尚有屋頂的住宅百米開外時,街道拐角處的某樣事物卻是令得少年的身體當即停止行動。
耶塵睜大眼睛,仔細凝望,發現空氣中隱約懸掛着某樣細長的物體。
那是一根極難發現的鋼絲,兩頭被人爲地釘在路口兩側的柵欄處,將通往住宅的道路橫穿阻隔。
耶塵又轉頭望向左右兩側的其他通道,發現它們皆是存在鋼絲的模糊銀光,看起來這些鋼絲彼此相連,以那個屋宅爲中心組成了一個半徑長達百米的圓環。
如果不出耶塵所料,這應當是某種警告裝置或是致命陷阱,一旦碰到就會引發諸如鈴鐺搖晃或者弩箭來襲一類的現象。
“對面的警惕心也很足呢。”
耶塵內心感嘆一陣,旋即抬起腿,小心翼翼地越過那條鋼絲,避開道路上一切有可能安置陷阱的地點,幾個翻騰就抵達了那棟破舊,但卻仍然足以抵擋風雪的老木屋附近。
木屋很小,佔地面積也就十來平方米,僅有一扇破碎的木門虛掩,耶塵的視線穿過木門的縫隙,在屋內一角看見了一道簇擁成一團的身影。
那道身影表面裹着毛毯,只有輪廓,看不見具體的面容。
耶塵潛伏在雪地之中,無聲觀察了一陣子,隨後輕輕掏出長刀,以灌注奧靈之力的刀尖往手臂一割。
他先是將流出的血液覆蓋刀尖以鑄煉血刃,再是將剩餘的小心滴入左輪僅剩的一道空彈巢之中,在一陣微弱光芒的綻放下,一枚鮮紅的血子彈隨後就被凝練了出來。
一枚血子彈,五枚普通古銅子彈,確認左輪裝填情況無誤後,耶塵旋即將彈倉推回原位。
此刻他與木屋內那團身影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三十米,雖然目標早已在左輪的射程之內,不過耶塵卻並不急着動手,反而是躡手躡腳地繞着木屋轉了半圈,通過破碎的窗戶,以不同角度再次檢查室內的情況。
不過,即使耶塵改變角度,木屋內依舊有一個角落無法看清,而它則恰好是門縫與窗邊的共同視野盲區。
耶塵思忖着屋內可能還安置有別的陷阱,也不敢貿然闖入,只得迴歸木屋大門附近,在十五米的隱蔽距離下,將左輪槍口對準門縫內那裹着毛毯,蜷縮成一團的影子。
......
半年以前,戈達本是白霜城附近小農場的一名平凡磨坊主。
他長相矮小瘦弱,爲人膽小愚昧,白天被城裏的惡棍欺壓勒索,晚上被家裏的老婆謾罵毆打,過着貧窮難受又沒有一絲尊嚴的人生。
可以說,戈達是一個失敗到極點的窩囊廢。
一切本應該是如此。
直到他經歷了那場噩夢。
夢境中,戈達站在一片野原裏,野原整體漆黑,邊緣被一股濃霧所籠罩,此外還有無數斷裂的鐵鏈橫置在戈達腳旁的土地上。
起初,戈達是一臉懵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然而當他發現鞋底踩的不是他認知觀裏的雜草,而是一種古怪扭曲的黑絲時,恐懼與驚慌瞬間佔據了戈達的心頭。
這片古怪的大地上,生長着無窮無盡的漆黑毛髮,散落着支離破碎的鐵鏈殘骸。
這一切都意味着什麼?
自己爲什麼會到這種地方?
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事?
正當戈達冷汗直流,開始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了某種奇異的聲音,某種斷斷續續而又模糊朦朧的聲音。
譁......譁......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