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冬寒,一片雪白在月色下呈現森森的藍色調。本是得以在炕上待久一些的時分,兩個裹著棉襖的小孩已然蹦跳來到屋外,開始清理庭院的舖石子地。
「快點,快點,你也要拿雪鏟,用腳踢不乾淨,等等要摔跤的。」濃眉大眼、皮膚略顯黝黑的孩子對另一個孩子嚷道。
「笨蛋,你好吵,吵醒我阿娘怎麼辦。」五官更顯秀氣、一頭棕髮在月色下格外鮮明的男孩,以同樣音量,甚至稍加高亢的聲音回道,同時在另一個男孩頭上敲了一下,不輕也不重。
被敲的男孩沒有回手或回嘴,只是臉頰鼓了起來,嘴也嘟嘟的。棕髮男孩也老實的去拿了雪鏟,有效率的清理起地面。
趕在東方第一抹魚肚白前,兩人清出了庭院的泰半空間,這一陣勞動後,身子也已經暖了起來,兩人便脫去棉襖,開始了今天的對練。
兩人不過約莫七八歲,拳腳卻不含糊,雖然尚稱不上招式,但何時該攻、何時該守,一拳一腿何進何退,都沒有太大瑕疵,黝黑男孩得了身材略為高壯的便宜,每過幾手棕髮男孩就得退個兩步,終於退無可退,黝黑男孩打得酣暢,沒有注意到該停手,一拳砸向對方右肩,棕髮男孩沉肩一避,同時右腳後踏穩住身形,不料這一踏踩進了綿綿的雪堆,整個人也栽了進去。
「少爺!」黝黑男孩顯得有些驚慌,忙不迭伸手拉起棕髮男孩,做好了捱罵捱揍的準備。
「別少爺少爺的叫,你叫我少爺,人家還得叫你少爺呢,怪彆扭的。快點回去中間,重新再來。」眼見無事發生,黝黑男孩心下安然許多,自己的生父雖貴為六卿之一,卻已經亡故,更別提對方乃當今第二皇子,妥妥的高自己一頭。
「少爺。」黝黑男孩完全沒聽進方才的話再次喊道。
棕髮男孩聞言瞇起眼瞥向黝黑男孩,本來掄起拳頭要捶,但看他似是真的有話要說便作罷了。
「快說。」
「這樣我今年就是251勝11敗了。」贏多輸少的一方,很熱衷於計算。
「笨蛋,那只是因為我的恩眷還沒降下,到時候,我就會變得像父王一樣,動動手指,就可以打敗你。」棕髮男孩眼裡閃爍著精芒,打心裡這麼認為。
「我的恩眷也還沒有降下,但都是我贏。」
「笨蛋,我有贏你11次,而且你大我半歲,一般來說大的本來就會贏。」棕髮男孩一般會用一捶結束他覺得不悅的談話,但事關勝負,雖然自己輸多贏少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卻也得把前因後果辯得明明白白。
此時屋中一位婦人打著呵欠走出,看到棕髮男孩頭上與身上的雪嚇了一跳,忙道:「哎呀兩位小祖宗,怎麼弄成這樣,天呀,快讓我看看。」語未畢,便逕直跑向棕髮男孩。
「乳母!」兩位男孩齊聲叫道。「乳母,你太大聲了,會吵醒我阿娘的。」棕髮男孩一邊任乳母幫自己拂去積雪,一邊道。
乳母聽了男孩的話揚起一絲笑容,發現兩小沒有吵架後安心了許多,雙手拇指和食指捏著棕髮男孩的耳垂,輕輕搓了一搓。
「還好沒怎麼弄濕。 好乖的孩子。你阿娘已經醒了,正在梳妝呢,馬上就出來囉。」說罷也看向黝黑男孩,笑了笑,摸摸他的頭。
「啊,是嗎! 你快去把棉襖穿上,阿娘看到這樣要替你擔心的。」棕髮男孩指了指平台對面掛在樹上的棉襖,說完便蹦蹦跳跳地去穿上了自己的棉襖。
片刻後,一位氣質逼人的女子步出,身後跟著一位婢女。女子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沁人心脾的自若,含笑的眉眼宛如春日和風,略施的淡妝更像一種禮儀,避免過度暴露自己的天生麗質。
「梧兒、千軍。」女子口中的梧兒,便是棕髮男孩,當今二皇子白梧。而千軍則是黝黑男孩,已故破軍卿之子,傅千軍。未等輕脆可人的聲音話畢,二子便急急跑向女子。
「阿娘。」「貴妃娘娘。」傅千軍幾乎把女子當作自己的親生母親,即使如此,仍然使用合宜的稱謂,跑向女子時也知趣的稍微退了一步。
女子俯身看向白梧,含笑捏了捏他的臉頰,而後看向傅千軍,伸手把他拉近到與白梧差不多的距離,時指關節在他鼻頭輕扣了一下,而後將兩人都輕攬過來。
「梧兒、千軍,好乖,大冬天的一早就起來練功。娘今天有重要的事要找父王,你們小心別凍著了。」
「好的,阿娘」、「好的,貴妃娘娘」兩個孩子齊刷刷地答道,蹦跳著走了。
女子叮囑完後,直起了身向前走去,含笑的眼角漸漸平緩,多了幾分冷豔,又彷彿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