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曾經

學生會室。

「一年級的活動都安排好了？」學生會長湯秦凱看著筆電上的二年級整個學期的行程說道。

湯秦凱有如韓國明星的臉龐和乾淨的臉孔，校服穿戴整潔沒有一絲皺褶，所有鈕扣都被他完好的扣上。即便是在室內，他也穿著校服外套，恰恰好的衣服尺寸襯托出他的身形，平常常見的校服，也被他穿出一股西裝的質感。

「都安排好了，要另外印一張副件嗎？」副會長陳盛在筆電上瘋狂打字，就算視線不在螢幕上也不會停下來。

陳盛帶著咖啡色鏡框的眼鏡，與他天生的咖啡色頭髮相襯。他和湯秦凱天生的外表魅力不同，長得平易近人個性又親和，因此任何人都喜歡與他交朋友。

「哼……」湯秦凱左手抵在下巴上，檢查文件，「今年一、二年級活動變多……」

「因為有人捐款。」

「真好。要是有人能贊助我，我也會讓各年級得到更多的好處。」

「誰叫會長不是某人的心尖寵。」

「最近是不是看太多言情文了？」

「都是別人推薦給我。」

「交往三年的女友啊。」湯秦凱擠眉弄眼說。

「對。不像某人因為長得太帥總是會被認成渣男的人，正好音樂的播放清單有存非常適合會長的歌。大家都知道它叫帥到分手。」

湯秦凱扶著額頭說：「唉，真希望你和我能換個身分。」

「絕對不要。」

「真直接。」

「我對我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足。」

「真可惜啊……」湯秦凱拋開文件，望著窗戶外的景色，說：「要是真的能換身分，我倒是想變成一年級的那位。」

陳盛不想理他這副狀態，不過嘴上還是問：「忌妒？」

「是挺忌妒的……」說完湯秦凱瞬間又轉變面孔說：「不過我對於現在的自己非常滿意，幹嘛要忌妒？我可是擁有一切的男人。」他說完還不忘擺出帥氣的動作。

「現學現賣還搞出新花樣了……」

「嗯，畢竟會長是要比“副會長”還要厲害的人物，不是嗎？」

「是是是，今日份的事項“會長”再不確認就要連放學時間也耗掉。」

「那我去買飲料預祝會長加油？」

「你才是會長吧！別在這時候就把副字給自動隱蔽！還有午餐錢快點還我！」

拿起報表，湯秦凱說：「不容易啊……」

陳盛瞪著他說：「只有我。」

禮堂坐滿二年級學生，今天他們參與性別平等的講座，上午兩堂課不必待在教室，講座開始前，所有人在禮堂紛紛交頭接耳討論各種有趣的事情。

禮堂二樓除非一樓沒座位坐，基本不會對學生開放。唯奇彭、孫慧玲、王飛鴻、郭遠柏和其他來湊熱鬧的三年級學生，借來鑰匙上到二樓。至於是跟誰借的……他們很有默契當不知道。

大家吵吵鬧鬧，說著哪位學妹漂亮，或等等誰輸了就去買食堂飲料，其中有一位認真盯著下方禮堂。

「小彭又來了。」孫慧玲拍了拍旁邊人的肩膀使他回神。

某位三年級學生：「等等他們是不是要去選社團？」

「好好喔，一二年級還有社團能上，我們三年級就要衝刺學測，想想都累……」

「對了還有社團！」唯奇彭突然站起身喊：「他一定是選繪畫相關的社團，到時候我就……」

「雖然我知道這時候打擾妳不是好選擇，但是我記得妳不是答應過某人要進學生會？」戴蓉安此時中斷唯奇彭的幻想。

「我什麼時候說……」唯奇彭剛想反駁，突然回想到之前跟學生會說過，如果能把一、二年級的活動提高他願意做任何事，學生會長開的條件只有他加入學生會，並且幫忙處理校園的事，而他本人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他跪在地上十分後悔，為什麼當初要答應學生會長那件事，他現在多麼希望最好學生會長能撤銷換其他條件。

當然，已經答應的事無法更改，何況湯秦凱正為學生會沒有人才傷腦筋，唯奇彭的加入一點都不能阻斷他堅持收留的心。

唯奇彭憤恨的喊：「可惡啊！」

孫慧玲說：「畢竟會長問妳的時候妳很確定，現在要反悔也來不及了。」

唯奇彭垂頭喪氣，搖搖晃晃的走在走廊上，經過的學生紛紛避開他。旁邊擔心著的孫慧玲雙手預備著，避免唯奇彭倒地沒人幫忙。

「幸好，我跟會長要一年級社團活動教室，今年美術社在二年級大樓，還好提早跟他說過教室盡量排到二年級這裡。」唯奇彭突然轉變臉上笑得很開心，讓孫慧玲覺得她的笑容更像是陰險的微笑。

自從開學以來，唯奇彭的心思就時常飄到一年級的趙君允身上，時不時還會對上課的導師們傻笑一下，讓他們不禁納悶唯奇彭是不是撞到頭，需不需要帶去醫院檢查。

黃義國拿著學生檔案，語重心長的說：「唯奇彭同學，聽說很多老師都說妳需要去醫院看腦科，可以請問是為什麼嗎？」

唯奇彭被叫去導師辦公室，現在是下課時間，因此很多老師們都在辦公室裡待著。

「報告老師！」唯奇彭站立好，說「我認為我是需要去看心臟科！」

黃義國點頭冷冷的回：「嗯。」

「老師我真的很需要！」

「嗯。」

「我感覺我的心要跑出它原本的位置了！」

「嗯。」

「每時每刻我都承受不住那狂亂跳動如同暴風的心！」

「嗯……課堂中有認真聽課嗎？妳的考試都能通過吧？」

「絕對可以！」

「好，沒其他事了。」

「謝謝老師！」

旁邊聽見一切的數學老師，在唯奇彭離開後，走來說：「所以那位同學是什麼問題？」

「青春期。」

「青春期……就這樣？」

黃義國點點頭：「你以前也有。」

「國文老師你沒有嗎？」

「沒有。」

「……」沒有還能娶到現在的老婆，數學老師腦中出現一個大大的問號。

「反正她在我們班上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學生。」

數學老師點頭：「她的成績真的很好，是全二年級排名前五。」

社團活動開始，唯奇彭也必須到學生會室報到，他活力充足的推開學生會的門，一顆足球隨即砸在他臉上。

「欸欸，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門會被打開。」一位青年急忙把唯奇彭扶起。

「我沒事。」唯奇彭揉了揉鼻子說。

「不愧是妳，身體硬朗可惜反應不夠快。」湯秦凱拿出衛生紙給唯奇彭擦鼻血。

「妳是唯奇彭！」青年興奮的跳到他面前說：「妳來足球社吧！」

「夠了，現在是開會時間，奇彭同學也是學生會一員，沒時間去足球部踢足球。」

湯秦凱像在拎小雞一樣將人丟給陳盛，陳盛負責把青年拽回他的座位上。湯秦凱轉而伸手輕輕拉住唯奇彭的手帶到他右手邊空著的位置。

陳盛搖搖頭說：「會長對待不同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差別待遇。」

「紳士對待女性當然要溫柔。」

「閉上嘴吧你……」

「好了，現在各位先自我介紹，方便之後學生會的行動。」湯秦凱微笑著面對所有人。

汪東僚，負責處理社團事務的足球部社長，很多時候就是個掛名時間幾乎都耗在學生會上，有空閒才會去足球社露臉。本人的氣質與運動很搭襯，頭上戴著白色頭巾。

胡承洋，處理學校活動的各種項目並安排時間，是唯一還留在學生會的三年級生，全年級成績排名能排到第二名，基本不會逗留在學生會裡，有事大多能在圖書館找到他。

簡珮萱，紀錄活動開銷分配支出，說是陳盛在咖啡廳認識的女生，知道她要讀這間學校就讓她來學生會幫忙一直做到二年級，認識的人去她打工的咖啡廳能夠欣賞到拉花藝術。

丁睿文，接收學生們的意見表，本人很喜歡打棒球，假日都會去棒壘球打擊場，有什麼活動都可以約他，他最愛湊熱鬧。

最後剩下湯秦凱會長和陳盛副會長，大家都知道，很多事是由副會長處理彙整，然後交給會長過目轉交給老師，會長做得比副會長還簡單快變成有名無實，當然他實力還是有，只有副會長在他把一切事項丟給他之後，就沒將他當成需要敬重的會長。

湯秦凱和陳盛兩人是最常待在學生會室的人。

唯奇彭被安排的工作是和丁睿文處理學生的意見表，還有舉辦活動的各種說明，順便幫簡珮萱規劃金錢支出，空閒的時候再看陳盛有沒有要處理的工作。

為什麼他一個人有那麼多工作呢？因為他家最有錢，加上他請自家出錢讓學校這一年有一堆活動可以舉辦，例如愛心義賣、手工織布、去醫院當義工、桌遊活動、划龍舟等等，幾乎有什麼就排什麼；錢是他家出的、活動也是他問校長舉辦的，他沒參與進去對旁人都不好說話。

「好啦，今天只是交代學生會的一些規範，已經沒事了，大家可以各自自由行動。」湯秦凱宣布說。

唯奇彭迫不及待的去美術社，此刻是直接彈起身準備衝出門，湯秦凱叫住他：「奇彭等一下，有件事我想妳應該要先知道。」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對湯秦凱的話也充滿好奇原本要走的腳都停在原地。

湯秦凱看他們這樣，雙手撐著下巴說：「既然大家都想聽，正好我重新再講一次，你們都要好好警惕自己，不要做出這種事……」

社團活動剛開始，所有人心情激憤的往各自的社團教室報到，趙君允也到二年級大樓的美術教室報到。

一位擁有溫和氣質的青少女出來接待，趙君允一看到他，內心的緊張感就平緩下來，支支吾吾。

「新人對吧，我是二年級的張貝也是美術社的社長。」

兩人交換名字，張貝聽趙君允說他以前就有畫出各種風景畫，張貝接過趙君允的素描紙後立刻仔細端詳起來。

「好棒啊，竟然能把油畫的特色都展現出來……」

「大概從六歲開始，我就一直畫畫到現在。」

「你來美術社絕對不虧，我一定會好好教你！」張貝開心拉起趙君允的手。

其他美術社的成員也十分歡迎趙君允的加入，眾人聚在一起聊了很多繪畫的問題和興趣。

某日陽光亮麗的上午，趙君允走在走廊上，應該是日常的一天，趙君允卻覺得周圍的人正用怪異的視線望著自己，當他看去時，其他學生都是與自己同學聊天，眼睛也沒盯著他。

氣氛很詭異，以前有過經驗的他非常敏感，敏感到———令人窒息。

那是國中時候的事情了，他所待的那個學校，每天如同地獄般令他分外隔應，打從心底感到厭惡，頭暈目眩。

◇

「娘娘腔！」我只是喜歡裝扮成這樣，我依舊認知自己就是一個男人。

「別靠近我噁心的傢伙！」我只是路過……

「去死啦！」為什麼能把叫人去死的話掛在嘴邊？

「你是正常人嗎？」我是正常人。

每個人無來由的討厭他，排斥他，對他避如蛇蠍。

「討厭，我的東西怎麼不見了？」

為什麼你們要看著我？

「該不會是他吧？」

「因為他家窮……」

不是我，就算家裡窮，我也不可能昧著良心去作出偷竊的事情。

「說不定就是看上妳的東西了……」

真的不是我……

「喂！快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不是我，為什麼要來找我？

「不拿出來是吧？我們去告訴大家你是一個小偷！」

不是我……

「他就是小偷啊？」

「聽說他偷了同學的東西還死不承認。」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小偷！」

當他曾最信任的朋友用那種眼神喊他，他的世界整個破碎———

◇

趙君允回到教室座位，方絲柔立刻就上前說：「中午我們去二年級的樓頂吃飯吧，我在校園探險過了，不知道哪個學生開門的屋頂門都沒鎖，我們可以隨意進出頂樓喔！」

方絲柔注意到趙君允的臉色問：「你還好嗎？你看起來怪怪的。」

「我沒事……」趙君允露出微笑。

隨著時間，那股令趙君允不舒服的感覺依然沒有消失，反而越放越大，讓他喘不過氣，下課鐘聲一響直接跑到學校角落的庭院中，他大口喘著氣，應該被陽光照射而溫暖的空氣卻是冷冰冰凍住他的喉嚨，腦海中是一幕幕閃過的畫面，那些都是他過去害怕、痛苦的記憶。

「你也太好笑了吧？」

手機拍照的聲響傳來，趙君允轉頭看見是夏寧帶著他的兩位跟班，嘻笑打鬧嘲笑著看他。

他以為他已經離開、遠離那個黑暗深淵，現在卻意識到他依舊深陷在過去；不願觸碰、連結、想起任何曾經的一丁點不好的親身經歷。

漆黑的空間、周圍一雙雙紅色眼睛與大笑的聲音衝擊著理智，每一下的質疑和嘲笑如一隻手緊緊抓住心臟，一下下都是窒息般的痛楚。

趙君允臉上越發痛苦，他們笑得越大聲，絲毫沒注意他臉色難看到極點。

「不要……誰可以來救救我……」

喊叫的聲音早已在過去的時光被消磨殆盡，能夠辨別的思考被砸得粉碎，是非對錯已經不是現在就能劃開，曾經推給所有周遭，換來的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沒有人能讀懂他的心；沒有人能聽見他的聲音，深陷泥沼卻視而不見，以為一切都拋走了，殊不知仍然活在過去一步都沒動過。

厭倦、厭倦，不想管了，乾脆毀滅吧，這個世界早已被黑暗浸染，不管是男、女、學生、上班族，因為心累無法再管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還是心碎，對一切的一切失望透頂———如果本身消逝會不會就解決了？

是啊，一了百了，今後也就再沒有煩惱……

就在夏寧準備將拍到的照片發上網路，身後突然一道聲音說：「妳是不是很想讓家長來學校？」

三人齊齊轉頭，發現唯奇彭站在他們身後只有一步的距離。

唯奇彭朝向夏寧張開手，動作一點都不容置疑的在告訴他把手機交出來。

劉巧芬躲在張梅秀小聲喊：「上次的事也是、這次也是，真沒想到會依妳說的這麼倒楣。就連之前三年級的事情她也插一腳，還有更之前的……我們和她也太有緣分了吧。」

「為什麼要我交出手機，妳是教導主任嗎？」夏寧冷冷地開口。

「當然是因為妳拍了同學，還想把他的照片未經本人同意放到網路上。」

「真是個護花使者。」夏寧平靜的交出去，唯奇彭正刪掉照片，夏寧說出的話使他的動作一頓，「不過妳也不可能全天候關注著他吧。真好奇妳能不能為他擋下全部。」

「這件事妳別擔心。」唯奇彭丟回手機，瞪著他們，「在這裡相遇的當下，無論他在哪裡，就是我會待的地方。」

「趙君允！」

望著庭院裡的水潭，當他接觸圍牆欄杆的剎那突然被一股力量給強行跩回來。

趙君允發楞地望著自己胸前的人。

「還好嗎？」

他有著一頭深藍色澎澎頭，而那雙眼睛令他移不開眼，就如同……就如同……對！如同天上的太陽散發出的耀眼光輝一般，充滿希望的光芒裡有不容分說的堅毅，像是沒有人能動搖他的信念。

趙君允笑了出來，但是只有他知道，那是在對自己苦笑……放棄般的嘲笑自己。

曾經自己也是充滿光芒，卻逐漸被它拋棄；曾經如此祈求回來的光芒，渡過了那些時間後，直到現在才再度出現……

「你沒受傷吧？」

趙君允沒有心思去看他臉上流露擔憂的神情，一心思緒飛遠也沒有精力去管其他事情。

他見趙君允一言不發，拉起他的手說：「剛見面這樣可能不太好，我先說抱歉了……」

一個溫暖的懷抱驚醒他，他只聽見耳邊傳來的聲音好似正對內心的他說道：「你已經脫離了那個深淵，這代表你很棒，因為你堅持下來，如今你站在這裡就是最大的報復，你沒有被他們打倒，頑強的活著，大家將站在人生的最後看見你活得有多麼精彩，比他們活得開心、比他們活得舒心，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把錢花光，花到一毛不剩，心情卻很舒暢，你才是笑到最後的贏家！」

只是平常普通的話語，沒有華麗詞彙；沒有絲毫勸解；沒有那些要他忍耐的詞句，卻讓他眼眶濕潤，原本就在崩潰邊緣的堤壩一下子裂開，使他放聲大哭，他也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但是情緒一出，想停也停不下來，乾脆任由自己哭出來。

抱住她的人剛開始全身僵硬，看他哭便輕輕拍他的背，不發一語；此時此刻對方更加需要無聲的陪伴。

◇

「對不起……」

趙君允哭完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頓時覺得面子被自己給弄丟，一點視線都不敢給對面的人。

「我才是……」對面的人臉很紅，支支吾吾的問說：「還會很難過嗎？」

趙君允搖搖頭，不好意思說：「不、不會了，謝謝你，因為你讓我心情好很多。」

「這樣啊，那就好……」

兩人沉默無言空氣頓時凝結，瀰漫著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氣氛。

「你們好了啊？」方絲柔擋在眼睛前的手是呈現打開露出兩隻眼睛的狀態，走過來說。

趙君允對方絲柔出現在庭院裡驚訝不已，說：「妳……妳……」他感覺方絲柔把剛才的畫面都看盡眼裡。

方絲柔狡辯說：「我什麼都沒看到喔！」但趙君允和唯奇彭都沒相信。

他似乎也知道乾脆大方承認：「好啦，因為你的舉動很奇怪，我擔心你才跟過來的，沒想到會目睹你們摟摟抱抱的景象……」

方絲柔對他們擠眉弄眼，趙君允害躁的摀著臉，唯奇彭則是背對他們不敢說話，臉上早已是羞紅一片。

始作俑者笑瞇瞇說：「你們幹嘛那麼害羞啊？」

◇

剛去福利買完的郭遠柏，回來看到有不認識的人就問：「有三年級的來佔領天臺了？」

「他們看起來不像三年級的。」嘴裡叼著吸管的王飛鴻捧著一堆零食經過方絲柔。

「的確不是三年級的。」戴蓉安拿著自己的便當盒看一眼自己似乎在哪見過的面孔。

「我來鋪地墊。」孫慧玲跑去將天臺上放著的墊子拿出來鋪。

午休方絲柔就拉著趙君允上天臺，沒成想早已經有人在那裡休息。唯奇彭正跟邵逸和衛錦坐在圍牆上聊天，看見他們的時候嚇得手上的麵包差點掉下屋頂。

方絲柔眼神都看直，說：「你們是出來野餐的吧？」

「一年級的還不知道吧，這天臺是屬於我們回家社的地盤。」王飛鴻舉起麵包亂揮，被孫慧玲搶過去。

「有回家社的社團？」方絲柔雙眼放光問。

「他亂說的，沒有回家社。不過這裡的確是電腦研究社的地盤，成員有飛鴻、遠柏、紹逸、衛錦和其他成員。」孫慧玲親切的回。

「君君我們走吧，這裡有人……」趙君允從上天臺就拉著方絲柔想離開，但是方絲柔分毫不動，趙君允都陷入懷疑自我的想法，他的力氣居然拉不動他。

唯奇彭說：「你們也來跟我們一起吃午餐吧！」

所有人紛紛望向說話的唯奇彭。

被眾人盯著，原來大聲說出來的勇氣頓時湮滅，深怕他們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臉紅害羞地低頭避開一道道射來的視線。

孫慧玲看了那兩個人，心有戚戚焉的抿著嘴偷笑，反觀王飛鴻一臉皺眉，張口就要反駁，被他用麵包堵住嘴。

孫慧玲說：「對啊對啊，人多更熱鬧，還能交到一年級新朋友不是嗎？」

其他人對看一眼心有靈犀，回應著他的話。

「是啊！」郭遠柏點頭一副義正嚴詞。

「別害羞，大家認識一下就熟了。」戴蓉安朝方絲柔的方向微笑。

紹逸說：「反正天臺又不是獨屬於我們二年級的空間。」

衛錦接住郭遠柏丟來的零食說：「隨便。」

王飛鴻還想說什麼孫慧玲另一隻手用力在他大腿上捏一把，痛得王飛鴻快飆出淚來，只能槌地面示意他住手。

趙君允還在猶豫，活潑的方絲柔沒注意到他們的異狀，開心的說：「我們就不客氣囉！」隨即拉著趙君允坐在墊子上的一角。

趙君允內心是很緊張，不過看方絲柔高興留下，他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妳叫什麼名字啊？」方絲柔對坐在王飛鴻旁邊的人問。

「我叫孫慧玲。」

其他人沒等方絲柔詢問，主動說出自己的名字。

在方絲柔友好熱情跟大家打成一片，趙君允也不知不覺融入進去。

◇

方絲柔捧著一盒從孫慧玲那裡拿到的巧克力棒，笑嘻嘻說：「才剛開學就能交到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學長學姊，我要跟其他人炫耀一下。」

趙君允一言不發，在午休時大家問他話的時候還算有說有笑，離開天臺之後，他就顯得萎靡。

他們正在走回教室的路上，前面是王飛鴻和郭遠柏在鬥嘴，方絲柔和趙君允在最後方慢慢走。唯奇彭在他們兩人前面幾步，其他人則離得比較遠，像是在替他們留出一點空間出來。

路過的學生都往他們一行人望，雖然並不是集中在某一人身上，但是趙君允覺得那些投來的視線如一根根針扎在自己的心上，想甩也甩不掉。

黑暗的感覺逐步壟罩。以前的他很常被目光凝視，當然他選擇的都是無視，但是視線一直跟隨著他。

惡意、嘲諷、憤恨、排斥，那些充斥在瞪視著他的一雙雙眼睛裡，他被很多人注視，周遭傳出的話語無不是指責和譏罵。明明他沒有影響到其他人，因為和其他人不同而受到藐視；因為看起來很噁心而被排擠；因為你什麼都沒做光是自身就為其他人帶來困擾———每個人都這麼說。

「你們在看什麼？」唯奇彭突然問話，前頭的孫慧玲和他身後的方絲柔、趙君允都看向他。

被問到的男學生說：「喔，我只是很好奇他長相。」

唯奇彭看向在他旁邊的女學生，他說：「因為平常很少會在校園看見，才多看兩眼，我們造成你的困擾了嗎？對不起啊。」

唯奇彭歪頭問其他學生，他們也說。

「我好像在網路上看過他，好奇一直盯著而已。」

「我想說敢這樣穿出來心真大，厲害啊！」

「我是妳的粉絲，不是在看他喔！」

「我在學校論壇上看到妳進學生會了，是真的嗎？」

一問過去很多學生幾乎看過唯奇彭，少數談論是在趙君允身上，就算說出口，趙君允也沒想到那些回答大多都是好奇他的長相。

這是他沒想到的狀況。

周圍的黑暗逐漸退去，他看著每個人的模樣不再是模糊不清、張牙舞爪的野獸，而是他們真正平常的樣貌，那是他從沒仔細看過的事物。

內心不安盪起的水波逐漸變得平緩。

隨處可見的微笑在學生的臉上掛著，不是過去厭惡的表情，而是很正常、充滿善意的目光和語調。

前方的唯奇彭似乎察覺到趙君允的視線，回頭朝他揮手與緊隨著的微笑。

趙君允感覺自己心中一股湧潮激盪，急忙垂頭不敢看他。

方絲柔以為趙君允出什麼事，問說：「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有點……」

「我們去健康中心吧。」

趙君允抓住方絲柔要拉他的手。

「不用去健康中心，我想回教室休息。」

「身體不舒服還不去健康中心……」方絲柔看趙君允堅持，沒繼續勸，對旁邊沒被人群包圍的孫慧玲說：「君君不太舒服，我們先回去自己班級了。」

孫慧玲點頭說：「好！」

直到趙君允和方絲柔離開，被人簇擁的唯奇彭走來問孫慧玲，說：「他們發生什麼事了嗎？」

「趙君允不舒服先回去了。」

「不、不舒服嗎！」唯奇彭一聽就要跑去追，被孫慧玲緊抓住衣領阻止。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很嚴重，妳就讓他們好好去休息，我們趕快回教室上課，都打鐘了。王飛鴻別吵了快來幫忙！」

王飛鴻跟郭遠柏正在吵電腦遊戲哪個好玩，聽見孫慧玲喊就轉頭看，見到要掙脫孫慧玲控制的唯奇彭。

「你們在玩什麼遊戲？」

「別看了快來幫忙！」

郭遠柏說：「因為情人跑了，要跳樓？」

「小心等等被她打。」王飛鴻指了指孫慧玲，上前架住唯奇彭拖著往教室的方向走。

◇

「我應該說過吧？」湯秦凱說。

汪東僚、簡佩萱和丁睿文罰站在走廊，唯奇彭默默無言跟著湯秦凱訓斥他們。

「記不記得我提醒過你們不要在學生會裡煮火鍋？之前就是有人做過，結果其他學生拍到照片上傳到學校論壇，沒參與的連帶被罰，所有學生會的成員全被老師罵，要是再被發現做出這種行為要將學生會的活動空間移到老師辦公室旁邊。你們是想要整天看老師經過檢查，讓學生會難做人，還是把桌椅從教室裡出來，就在走廊上開會？」

被罵的三個人頭都低下，不敢回應會長的話。

陳盛拿著收拾好的火鍋走出教室，跟唯奇彭對視，兩人紛紛搖頭為他們哀默一秒，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理會被罰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