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奎斯在《百年孤寂》裏這麼寫:「世界太新,很多東西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去指。」如果還指不了,那就用彈的吧。
不知道是否你也和我一樣喜歡旅美鋼琴家陳若玗?她曾接受茱莉亞學院嚴格的古典訓練,但心中更嚮往的是爵士即興的靈魂。比起古典音樂,爵士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她便自由地在琴鍵上飛舞,指向任何我們還來不及發現的美麗。
陳若玗是台灣有史以來唯一一位爵士鋼琴家列入史坦威名人堂,更曾在全世界知名爵士雜誌如美國老牌《Downbeat》獲得盛讚。她的觸鍵是一幅紐約不夜城的聲音畫布。聽見若玗就像和整座城市彈戀愛,有誰能夠抵抗這樣的性感呢?
這兩年衛武營連續辦了24小時舒伯特/莫札特馬拉松,若玗是唯一受到邀請的爵士鋼琴家。到了午夜應該睡成一片的衛武營大廳(畢竟是熱血但耗體力的馬拉松啊),竟然出現了魔幻場景。眾人搖頭擺腦,若玗的爵士,比之普契尼最美的詠嘆調亦不遑多讓,而今夜無人能睡。
身為若玗的小小粉絲,一直仔細收藏她的專輯、她的音樂和她帶給我們的那些感動時刻。但我怎樣也沒料到,她會重回古典樂的懷抱。這首甫發行的單曲〈Walking Through Fear〉挑戰我最大膽的想像,竟是弦樂四重奏和鋼琴的編制(不過仍然是一首原汁原味的爵士創作)。
這首曲子故事背後的曲折是這樣的。原來早在2012年,若玗腦中就有了創作弦樂四重奏的靈感,但因為太忙,只完成主題動機,來不及完成弦樂四重奏的部份。不過鋼琴的主題動機還是保留了下來,成為《野蠻的美麗》專輯第五首迷人的景致。
後來若玗和小提琴家林品任,閒聊時談到這個失落的主題動機。若玗突然一個念頭問品任想不想挑戰看看,沒想到品任一口答應!
就這樣,不可思議的團隊很快就被集結起來。小提琴家林品任和許軒豪、中提琴家黃瑞儀、大提琴家呂超倫,來自當今世上最頂尖的音樂學院「茱莉亞」和「寇蒂斯」。強強聯手,催生了這首〈Walking Through Fear〉弦樂四重奏+鋼琴版,其結果之美妙,讓若玗感動得要流下眼淚來。
你我都活過那青春吧,曾經以為作廢的夢想,竟然能夠再次穿越時光,憑藉著好朋友的善意,一點一滴地復活,甚至比昔日更好,這怎麼能夠不叫人激動?
就像是一封獻給徬徨之人的溫柔情書,若玗在這首遲了將近十年的曲子中,向我們袒露了她的軟肋。若玗說,身為這個世代的鋼琴家,不論是來自外界的聲音要自己和主流靠攏、或是要在社群媒體獲得流量,這些都讓人身心俱疲。
這就是為何在〈Walking Through Fear〉,你會聽見那些無助和自我懷疑,可也會聽見那期待被什麼人接住的寂寞心事,有憂傷也有對於生命真實的叩問,讓人聽著聽著,心跳跟著漏了一拍,喔不,是好幾拍。
身為鐵粉,真的好開心聽見若玗從古典的土壤中汲取力量,和好朋友成就這麼一首讓人足以「走過生命憂懼陰谷」的爵士樂曲。蕭索的季節裡,我們都需要這樣讓人感到滿心溫暖的音符。謝謝若玗和朋友們,八分鐘的聽覺饗宴,讓我知道自己也是這樣被愛緊緊簇擁著。
*〈Walking Through Fear〉串流馬上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