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孤獨的心」這類cliché老掉牙的說法
又帶有某種效度
就像是
某些時刻在平淡日常的偶然發現
那些曾經努力過的好像只是一片的荒蕪(註1)
像是某種預言,或是老早就註定,帶有宿命性的,像是稱之為歷史,或者時間,特別剛好是總統大選激情之後的空虛,那種群體認同快感的消逝,還是無法避免地回到自身,內心的OS:你還是關心自己的未來比較重要吧。
土耳其導演Nuri Bilge Ceylan(錫蘭)從《冬日甦醒》到上一部作品《野梨樹》在語言和影像與戲劇中的轉向(註2),並延續從鄉土(local)出發,同時穿插素人肖像照片做為與地方的連結,展現一般民眾與身為主角,帶有某種精英感,彼此之間看待世界與生命的方式,乃至於中間巨大的鴻溝,或者深淵(政治性)。劇情上以教育背景作為出發點(中譯片名:「春風」之意?),主角身為美術老師被調派到偏鄉(土耳其東部)帶點自命清高地,時而冷漠與譏諷看待鄉下人的自我滿足,暗自瞧不起,窩在這樣每天下雪冷得要命,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能有什麼成就?
《春風勁草》同樣因為保留冗長的對話,電影動輒三個小時,需要多點耐心與專心。電影除了描述下鄉的美術老師與友人之間的幽微情感,還像是趕上近期#Metoo取消文化的列車,卻不是如此片面談論所謂社群媒體上的政治正確,而是藉由聊天話語,無意義喇賽,透露些許的「語言辯證」中帶出一絲絲土耳其的民族性,並從鄉村保守又有些荒謬與趣味的教育官僚與人際關係中,最後帶出那個無從置喙的生命處境。
電影前大段映照著最後主角自白(結語):「(人生)真實、殘酷與無聊」,反映觀影過程必須忍受過長的對話,充斥著似是而非、有些鬼打牆的論點。一直電影到最後(部分),男女主角的對談進入較為嚴肅認真的辯證關係,從主角在Metoo事件受挫,討論對於地方教育上的逃避,映照渴望自己到伊斯坦堡較為進步文明的環境教書,所以問題就能迎刃而解?這樣更本質地討論關於人的志向是否一昧要追求偉大?對峙著主角好高騖遠,為什麼不重視自身所在的根源(傳統)?同時身為相對於男主角只會冷眼旁觀,女主角身為進步與行動派,卻因意外失去一隻大腿的殘缺,行動不便,只能好好地(被困)在鄉下生活。
電影以現實處境的聊天:語言論證的方式,也像是在行動與思考之間周旋,同樣延續導演前作,談論(帶有哲學意味)觀點與戲劇性交錯的剪接結構,夾帶著八卦(gossip)意味的師生關係、朋友關係,再加上最後曖昧不明的男女關係。因為主角一開始介紹女主角給好朋友男同事認識,女主角與男同事相處愉快,卻與男主角在聊天過程氣氛太好意外發生一夜情。後來被男同事知道之後不爽女主角,不回她訊息,女主角親自上門「談判」,意外透露自身殘缺身體與自信的關係。也蠻巧的最近剛好看了《烈愛重生》,也是同樣深色頭髮、輪廓相似的法國影星瑪莉詠柯蒂亞詮釋,腳下裝置義肢的殘疾女性面對情慾的描述。
《春風勁草》最後以導演Ceylan過去著名的:「天氣」(表現手法)。電影環境大半時間被冰雪覆蓋(中間還一度出現的片場虛構的後設性,會想說是不是播放到剪接不完全的毛片),一晃眼成為夏天截然不同的景色,同時主角也即將離開學校的「時間調度」。在這之前複雜如現世,關於地方、夢想、政治、道德、思考、行動等等龐雜且不同層次命題與論辯,最後押上導演對於生命存有的總結。
大體上倒也跟自己生命過程中,當下狀態有些相似,不太喜歡太過浪漫、太過神秘主義,直接面對現實(主義),抱持(有些)虛無主義,同時要超克虛無(熱愛命運)(註3)如此帶有對生命某種言而總之的(暫時)結語:主角在電影大半時間不滿鄉下落後環境與人的「無知」,到最後電影用了主角旁白的包容、完全接受,自此更像是導演的觀點,以創作者的主觀經驗自我覺察 ,回到自身的「存有」,這樣帶有海德格式的面向世界本身,所在視域(horizon)前面。
每個人事物都有用處,同時也沒有任何用處。
如同春天的荒草,看似無用,卻讓主角身為登山者的鞋子增加摩擦力,爬到更高的地方看待萬物。面對世界紛亂如雜草般諸多,只是觀點的差異,就算是盡可能爬到高處,盡可能沒有觀點,卻還是一種觀點,如此還是回到,或說困住於自身意識,同時也好像明白那些虛妄只是一片荒蕪:時間讓生命也如荒草般翠綠到枯萎的存有,或最終一無所有。
(註1)
引用筆者《持續孤獨的路上》一文後段
https://notfind2017.blogspot.com/2023/12/blog-post_13.html
(註2)
關於《野梨樹》舊文
https://notfind2017.blogspot.com/2019/01/wild-pear-tree.html
(註3)
德國哲學家尼采的「肯定的否定性」:熱愛命運見筆者《命運出局》舊文末段引用
https://notfind2017.blogspot.com/2022/02/blog-post_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