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沈牧是不同的航班回國,我先回,他隨後。
金楚涵一路上乖巧的不得了,圍着我姐姐姐姐的叫,等飛機落了地,爸爸媽媽早就等了好一會了。
終於回到了熟悉的環境,看到了熟悉的笑臉。
熱熱鬧鬧的一家子,我卻只覺得疲憊。
從現在開始我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情況。
晚上的時候,金楚涵非要跟我擠到一個房間睡覺。
我想拒絕,但看着父母殷切的笑臉,只能咬牙答應下來。
她跟個兔子一樣鑽進被子裏,拉着我的手,要跟我好好聊天,溝通感情。
她看起來又天真又爛漫,雙手溫暖的像個小火爐。
「姐姐……你還喜歡澤言麼?」
她聊了一晚上的所謂姐妹話題,終於眨着眼睛問出了最重要的話。
「你別誤會哦,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單純地關心你,我知道你喜歡顧澤言……但是感情這件事始終是勉強不來的,唉,其實你這麼優秀,想要什麼樣的男人都有的……」
「我沒誤會,我早就不喜歡他了,他是你的未婚夫,我一直衷心祝福着你們。」
「那就好,我就知道姐姐不是小氣的人!我給你介紹一個吧!我有一個朋友,是律師,家裏條件不錯,人也很高大帥氣,性格溫柔!我覺得跟你很合適呢。」
她撒嬌一般晃着我的手,甜膩的我想吐。
「這個就不用……」
「哎呀,你就去見見吧!這件事我跟媽媽也提過了,她也很贊成。」
金楚涵打斷了我還沒說完的拒絕,哼哼唧唧地蹭來蹭去。
……既然早跟媽媽那邊通過氣,就是擺明了讓我無法拒絕。
我要是說不願意,她說不定會順勢挑撥,讓人覺得我對顧澤言舊情難了,看來這件事我必須答應下來。
「這樣啊,那行吧,只不過我怎麼從來沒聽說你有這樣一個朋友?跟我講講他吧。」
「這個要保密哦!等你見了他就知道了!」
保密嗎……我還真不記得金楚涵身邊有什麼異性好友。
但凡是出現在她身邊的異性不是明戀她,就是暗戀她。
她的那些追求者太多了,除了幾個攻略對象,我想不起來有沒有什麼律師了……
她絕對不會那麼好心給我介紹男朋友,一定有問題。
我一邊跟金楚涵演着姐妹情深一邊在心裏盤算她到底想幹嘛,相比金楚涵此刻也是這樣吧。
我們兩個這也算得上同牀異夢了。
因爲金楚涵在身側,我一整夜都沒有睡踏實,一直半夢半醒,隨時提防着身側的動靜,她就是翻個身我都要醒一次。
好不容易等早上天亮把她送走了,想補個覺。
沈牧又急吼吼地給我發消息,他改了航班,早一天過來了。
我只能強打起精神,找了個藉口出門,去機場的路上還要注意着有沒有被人跟蹤。
等我見到沈牧的時候,已經累的只剩張人皮了。
他倒是豔光四射,打扮得跟花花公子一樣,吹着口哨就來了。
我累得沒力氣開車,沈牧又不熟悉國內的駕駛,只能先在機場的咖啡廳休息。
一杯冰美式衝散了我的幾分疲憊。
「你怎麼把航班改了,不是明天嗎?」
「我啊,我給你帶來一個好消息,關於你那個討厭妹妹的。」
「什麼消息?」
「不告訴你。」
沈牧託着腮,墨鏡滑倒了鼻尖,笑得惡劣。
我被他這句話堵得頭疼。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我,似乎在等我繼續盤問他。
「哦,這樣啊,我先帶你去落腳的地方吧,這麼長時間的飛機你也累了吧。」
「也行。那走吧。」
沈牧聳聳肩,站起身就往外走,行李都沒拿。
我只能壓着火氣,跟在他後面當保姆。
一路上他就跟郊遊的小學生一樣,新奇的不得了,腦袋靠在車窗邊轉來轉去。
我是找關係用別人的身份租下了一棟別墅,這個位置避開了金楚涵跟顧澤言經常出沒的幾條路線。
他的房間我也找人特地收拾過了,擺了些動物模型標本,一張舒服的羊毛地毯跟常亮的檯燈。
沈牧看上去很滿意。
「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個好消息是什麼了嗎?」
沈牧趴在地毯上滾了幾圈,才慢悠悠的開口。
「好消息就是我來了~」
……
我真是被他給氣笑了,算了,跟神經病計較什麼。
我又累又困,實在是沒力氣折騰了,轉身去了另一間客房,往牀上一躺就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黃昏的餘暉從落地窗灑進來,
我順手拿起枕頭邊的手機看了一眼。
金楚涵兩個小時前給我發了幾條消息。
約我明天中午十一點半去蔚藍西餐廳喫飯,要介紹那個律師先生給我認識。
「律師朋友?」
腦袋後面突然響起的聲音冷不丁嚇了我一跳,我下意識轉過頭去,臉骨狠狠撞在什麼東西上,疼得我一顫。
定神一看,沈牧正捂着鼻子,嘶嘶吸着冷氣,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條牛仔褲半躺在我身後。
「你怎麼在這?」
我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瞪着眼睛裝無辜,這是跟金楚涵學的,用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我樂意。」沈牧被撞得不高興,嘴角向下拉得老長,鼻子紅了一大塊。「金楚涵幹嘛要給你介紹律師朋友啊?」
「她說要給我介紹個男朋友,這人估計是有什麼問題。」
「知道有問題你還要去見?」沈牧嘟嘟囔囔的,拿腳撞了我的小腿一下:「我也去。」
「你去幹嘛?」
「我樂意。」
「……」
沈牧見我不說話,又拿腳撞了我下。
「我怕你被金楚涵發現,你回國的事情不能被人知道。」
「你放心,這點事我還辦不了嘛。」
沈牧一臉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看這德行,就算不讓他去,他也肯定偷着去。
「行,但是你千萬不能被人發現知道嗎?」
「行行行,知道了。」
時間不早了,我沒有跟沈牧多糾纏,交代了幾句,就回家了。
家裏沒人,問了保姆才知道,爸媽陪金楚涵去顧家喫飯了,吩咐保姆給我早備下了飯。
我簡單喫了幾口,剛準備休息,就接到了沈牧的電話。
他嚷嚷着沒飯喫,讓我給他送飯,我只能給他叫個外賣,然後一遍遍囑咐他,國內不比外面,不能隨便打人,隨便殺人,不然要出大問題的。
沈牧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我是真不放心他,要不是怕被金楚涵發現,我都恨不得直接住過去看着他。
好不容易捱過晚上,一大早我又給沈牧打了兩個電話,確認他沒惹事以後纔算放心。
……
金楚涵從上午就開始興奮,拉着我試衣服試妝容,親親熱熱的樣子,直看得媽媽在一旁笑的開懷。
到了中午,她開心地拉着我一起前往蔚藍餐廳。
她口中的律師朋友早就等着了。
西裝革履,身姿挺拔,面容俊秀,談吐也很溫和有禮,看上去的確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金楚涵坐在旁邊,咬着果汁的吸管笑眯眯地看着我們交談,看上去也是很開心。
只是……
虛僞感揮之不去。
「賀先生,我覺得……」
「別叫我先生了,直接叫我賀風就好。」
他微笑着,扶了下細銀邊的眼鏡,鏡片折射的燈光讓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像一塊精緻昂貴的金屬,每一絲每一毫都經過精密的計算。
「……賀風,我聽你談了這麼多關於高爾夫的事情,你很喜歡高爾夫啊。」
「其實還好,是我聽楚涵說你很喜歡,第一次見面找個共同話題更方便拉近距離。是我談得太多了嗎?」
「沒有,我也只是隨便問問。」
「賀風爲了見你,可是做了很多功課呢。」金楚涵適時地插了句話。
「其實還好,重要會面前總要多做點了解。」
兩人一唱一和地說着話,把戲臺子越搭越高,就等着我這個角上場。
我自然也不能辜負她們的苦心,配合着將氣氛煮成曖昧的蜜糖。
等交換了聯繫方式,這場戲也差不多該散了。
金楚涵拿去見朋友爲藉口,把尾戲留給了我們兩個發揮。
賀風提出要不要去附近喝點咖啡,我還記掛着沈牧,便拒絕了。
賀風很紳士,沒有過多糾纏直接謝了幕。
我來到停車場,上了駕駛座,沒有急着發動。
等了好一會兒,後車門一響,一個棕紅色齊劉海長卷發,戴着墨鏡,脖領繫着絲巾,身穿棕色風衣,黑色直筒褲的高個女人鑽進了車。
這個形象我在餐廳看到過,但只掃了一眼,因爲我真沒想到這會是沈牧。
我還以爲會是那個戴着棒球帽一直背對着的年輕男人,或者是靠窗那個鬍子一大把的中年人呢
我多看了兩眼他塗紅的嘴。
真行……這確實認不出來。
「可算結束,你們幾個真能說。」
他把墨鏡摘下來,濃妝下的臉居然一點違和感都沒有,活脫脫一個帶着英氣的混血美女。
我一時無法把視線從他的臉上挪開。
他湊近了對着我眨了眨眼睛,假睫毛閃啊閃。
「我好看嗎?」
「好看,你這口紅色號不錯。」
他猛地捧着我的臉親了上來,嘴脣還在我的嘴上狠狠左右蹭了一下,我還沒來得及掙扎,他就鬆開了。
沈牧極少做出這些親密的舉動,往往都是我爲了達到目的去扮演一個親密的角色,他去主動配合,所以他剛纔湊近的時候我對他沒有設防。
沈牧眯起眼睛笑了:「現在你也有新口紅了。」
我的腦袋空白了幾秒,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哪怕曾在慾海沉淪數年,我都從未得到過一個吻。
更沒想到給我第一個吻的會是沈牧,說起來,我好像在他身上得到了太多沒想到,不應該。
「……你覺得剛纔那個男人怎麼樣?」
我換了個話題,像過去一樣,將這一次的『不應該』也團了團扔到腦後。
「是我最討厭的那種男人,笑面虎。」
沈牧像野獸一樣舔了舔嘴角,臉上全是躍躍欲試。
看着他這副樣子,我心口忍不住一跳,脫口而出:「你想幹嘛?」
「不幹嘛,我還能殺了他啊。」
他話說得含糊,臉上的趣味沒有減半分。
不對勁……
我後知後覺的發現,從沈牧回國到現在雖然才兩天,但他整個人都處在興奮的狀態,看上去隨時都會失控。
「沈牧,我剛接觸到他,他的底細我們都不清楚,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了。」
「我知道。」
他嘴上答應着,臉上的笑意卻沒有收斂半分,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明晃晃的無所謂。
我還想說什麼,沈牧卻突然把身子往後一仰,靠在座椅上張望着車窗外,一副不打算繼續交流的樣子。
勸說的話在我嘴裏轉了一圈,也只能暫時先嚥下,發動汽車送沈牧回去。
一到別墅,沈牧就鑽進浴室去卸妝洗澡。
我剛冒出來的話頭只能再次掐滅,坐在外面等着他出來以後再好好談。
大概是猜到了我的心思,沈牧這個澡磨磨嘰嘰洗了快三個小時。
金楚涵的消息倒是一條接着一條,直接替我約了賀風后天去打高爾夫。
賀風只有一條簡單的問候和一張照片。
【本來想直接回律所,但是路過了跟你提起的那家咖啡店,忍不住進店買了一杯,他們出了新品,味道很不錯,希望下次能和你一起來嚐嚐】
照片是賀風握着咖啡杯的特寫,骨節分明的手指捏在棕褐色的杯壁上更顯纖長。
我沒有回覆他,直接從他的社交賬號裏拿了幾張照片,附上今天得到的身份信息,一股腦發給了一直在幫我做事的人,讓他摸一下底。
收到確認的回覆後,我本打算像往常一樣直接刪掉記錄,卻突然遲疑了一下,猶豫片刻,還是多發了一條消息。
【送過去的那個女人怎麼樣了?】
【在接受心理治療,精神狀態已經穩定了不少,但是還沒有完全達到要求。】
【知道了,好好照顧她】
這條消息剛發出去,浴室的水聲就停了。
我迅速將信息全部刪除,將手機收好,等着沈牧出來。
沈牧赤身穿着半束的浴袍,大咧咧地走出來,胸膛裸露着,黑髮溼漉漉地垂在肩上。
「咦,你怎麼還在啊?到晚飯時間了,你不回金家嗎?」
他明擺着裝傻。
我張開早就準備好的浴巾,站起身走上前,踮腳把浴巾披到他的頭髮上,戴着溫柔慈愛的假面具以一種獻懷的姿勢給他擦溼發。
沈牧卻突然摁住了我的手。
他的睫毛也溼透了,軟塌塌地垂下來,嘴脣帶着溼潤,看起來十分的柔軟,可臉上的表情卻將這些水汽一寸寸凍成了冰。
「不要做這種事。」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我在那雙綠眼睛裏看不到任何的情緒,卻又好像深處藏着什麼我卻看不穿。
他抓着我的手從浴巾上扯下來,自己摁着浴巾一邊擦頭髮一邊繞過我往外面的衣帽間走去。
這是沈牧第一次沒有配合着沉溺在我帶給他的假象中。
太奇怪了,幾天前他還不是這樣的,他回國以後整個人都很不對勁,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難道是我忽略了什麼細節?
我幾乎是一幀一幀地去回憶從我說要帶他回國的那天晚上,直到此時此刻爲止我們相處的每一件事。
是我哪裏的表現出錯了嗎?
我不知道回憶了多少遍,回憶到腿都站麻了,都沒找出哪裏不對勁。
「喂,你不回去了?」
沈牧喫着吐司轉到我面前,歪頭問道。
我仔仔細細地望着他的臉,一輪又一輪,我突然明白了過來。
「我今天不走了。」
「爲什麼?你不怕被懷疑啊?」沈牧皺了皺眉。
「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我要留下來,留下來好好看看你。」
「什麼?」沈牧眉毛都快皺到一起了:「我都說了我不會殺人,中國什麼樣我不知道嘛?我又不是蠢,剛來就給自己惹麻煩,你嘮叨還不夠還要看着我是吧,你煩不煩啊。」
「不,我留下來不是要看着你,我留下來是因爲我沒做好,我肯定是忽略了你的一些東西,你現在不是秋天了,我卻還在提醒你裹圍巾,這樣不對,不管氣候怎樣變化,我都應該第一時間做出恰當的預報。」
沈牧的表情沒有變,他大口咬掉一塊吐司,一邊嚼一邊看着我,好像在嚼我的骨我的肉。
「隨便你。」
最後他扔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我知道我猜對了,是我的問題。
我太倦怠了,我自以爲已經摸透了沈牧,所以開始不費心思去揣摩他了,以至於他都發現了這個問題,我卻還沒意識到。
所以現在在他眼裏我變成了跟前世外來人一樣的存在。
不捨得丟,但用起來沒那麼順手,就這麼擱在身邊,心情好逗弄兩下,心情不好就懶得見。
只不過我大概在他心裏比前世的外來人還強一些。
所以他沒有懶得計較,直接將就。
他在提醒我。
我找了個藉口跟家人說了一聲,就留宿在了別墅。
沈牧一向覺少,有時候不睡覺就會在樓下書房看老影碟,所以我在別墅也給他準備了一個簡單的家庭影院。
我拿着冰桶酒杯跟一瓶威士忌推開了家庭影院的房門。
沈牧抱膝靠坐在豆袋沙發上,影片明明暗暗的光打在他的臉上。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爲我們兩個各自倒了一杯酒。
他在看魂斷藍橋。
黑白的人物,說話時帶着老碟片特有的沙沙聲。
男主角深情的對女主角說着:「我們要結婚,是你,不會是別人。」
他經常看這部片子,他的生命裏沒有過愛情,他對愛情也沒有共鳴。
他會看這部片子,大概是曾見證過別人對這部電影的共鳴。
「沈牧,你媽媽很喜歡這個片子吧。」
在喝掉了半瓶酒後,我說出了進門以來的第一句話。
沈牧似乎並不意外,只是說:「她不是我媽媽,她只是一個可笑的女人。」
他看着幕布的樣子滿是疲憊。
「你很少提起她,我跟她很像嗎?」
「有一些吧,身型像,頰邊痣一樣,我記不太清了,她很早以前就毀容了,這種事你當初沒有查到麼?」
「沈牧。100步有時候走不到不是因爲不想走,也不是因爲走的難,是因爲一個人要向另一個人走100步的時候,是蒙着眼睛的。所以有時候會走錯路,這個時候,只要對面的人向着他也邁出一步,這路可能就走到了。」
我學着他的樣子靠在豆袋沙發上,至於疲憊,不需要模仿,只需要一點點放縱,它會像汗水一樣到處冒頭。
沈牧沒有再說話,直到剩下的半瓶酒被他獨自喝光,他才緩緩朝着我靠過來。
他將臉緊緊地貼在我的胸口上,餘下的軀體也隨之而來緊緊纏繞着我。
我們就這樣,沉默着用盡全身力氣擁抱彼此,疲憊都從我們的身體裏爭先恐後地冒出來,又消融在懷抱中。
魂斷藍橋一遍一遍地播放着,直到天亮。
沈牧一直都沒有提起關於過去的隻言片語,我也沒有徹底搞清楚他現在需要的到底是什麼。
但我知道,我在他心裏又邁了一步。
……
短暫的放縱後我重新打起十分的警惕回到金家。
金家並沒有因爲我的徹夜不歸有什麼動盪,換作以前早就圍上來問我到底幹嘛了,跟誰在一起了。
只有金楚涵問了幾句,但又緊着跟我推銷起賀風。
她表現得太過殷勤,我想裝傻都顯得太假,畢竟我跟她過去的關係如何都心知肚明。
「妹妹,你這麼積極的跟我介紹賀風,怎麼?是收了他什麼好處?」我用開玩笑地口吻說着真心的話。
金楚涵沉默了幾秒,眉眼也跟着黯淡了下來:「我知道,我們之前不太愉快,你對我有誤會也正常,我現在是真的想清楚了,我知道你一時半會不會相信我。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你也明白,我突然知道原來我不用受苦,原來你替我享福了二十年,而你之前還一直很看不起我,我心裏能不怨恨嗎……」
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有些事也挺過分的。但是當初你跟我處處作對,還有圖書館的那件事在前,你的助手又在大會上一口咬定是我抄襲,我肯定會誤會你們是合夥的,我心裏有氣,所以你來找我解釋的時候我才說那些難聽話。很多事情就是一個疙瘩解不開,又累積了另一個疙瘩,纔會搞成現在這樣。」
她說着話,握住了我的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裏面閃爍着堅定的光芒,試圖折服我。
「我跟顧澤言的事情也沒什麼好多說的,其實你自己也清楚,顧澤言並沒有真的跟你在一起,感情這種事控制不了。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就是我對不住你,所以我纔想給你介紹一個好男人,讓你早點走出來擁有新的幸福。」
我微微吸了一口氣,反握住她的手,開始配合地說出那些臺詞。
悔改?真心?
就算我什麼都聽不到了,我也不會信,就算你在我面前剖腹自證清白,我也不會信,我只要你跟系統一起覆滅!
演完了今天的戲碼,我在晚上收到了需要的資料。
賀風的履歷很乾淨。
書香世家,父母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是有名的外科醫生,本地人,從小就學習拔尖,才藝優秀,高考狀元,一路綠燈進入最好的高校,年紀輕輕就已經在業界有了名氣,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事務所,經濟狀況也很好。
他跟金楚涵是在去年年末認識的,算算時間,那個時候應該是外來人剛出現正在適應新世界的時候。
他們的結緣也是因爲官司。
應該是原來的金楚涵利用假期去一家家教機構當兼職,結果機構的老闆卷錢跑了,欠了他們的薪水不說,還利用他們的身份信息在不法平臺貸了高額貸款,之後大家就是一起報警,一起諮詢律師想辦法。
這件事就順理成章成了外來人結識賀風的跳板。
按照我對外來人跟系統地瞭解,這些出現在他們身邊的異性,雖然不屬於攻略對象,但她們也不會放過。
系統一直在給外來人灌輸她可以成爲萬人迷的想法,以此來提高外來人在攻略方面的自信,越有自信越有魅力。
所以這些異性大多都會在外來人不動聲色的勾引下對她青睞有加。
這個律師今天對我的濃厚興趣八成是裝出來的,那麼……他會不會是因爲喜歡外來人,所以才聽話的來接近我的,那麼他們這麼做的意圖是什麼呢……
………
「你球技真不錯。」
賀風單手撐着高爾夫球杆站在一旁含笑誇讚。
他今天沒戴眼鏡,穿着一身休閒裝,倒是比上次見看起來年輕不少,在陽光的照耀下渾身散發着自信陽光。
我的視線卻忍不住越過他一次次落在另一頭戴着墨鏡的女人身上。
黑色的齊肩直髮,白色的網球外套,配套網球裙,白色小腿襪,閃爍着清純與活力。
球場上不少男人的視線都流連在那雙又長又直的腿上。
……不得不承認,沈牧的女裝看起來倒是比我更討男人喜歡。
「怎麼了?」賀風順着我的視線扭頭看了一眼:「認識的人?」
「沒有,只是感覺她個子很高,像模特,忍不住多看幾眼。」
賀風笑了笑:「是嘛?我倒是沒怎麼注意到,全都被你漂亮的球技吸引了。」
「我覺得你也很不錯。」
賀風因爲這份誇讚肉眼可見變得高興起來,
他的喜愛裹着含蓄外放,既明朗又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如果他不是金楚涵介紹來的,我大概真的會被他的表演矇騙,以爲他此時此刻是真心的。
我不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但我願意釋放出親密的信號,配合他們演戲。
所以我在下一球故意輸給了他,手法做得很笨拙,再掛上因爲察覺到這份笨拙而有些懊惱的表情。
賀風揮動球杆拿下這一杆的勝利,扭頭又對着我眨了眨眼睛,帶着不點破的謝意。
當雙方有意地迎來送往打起配合,一場普通的高爾夫也能變成感情的溫牀。
等球打完,我在他的嘴裏已經變成了『寶珠』。
打完球,我去休息室換衣服,剛脫下外套,身後就傳來了溫熱的體溫。
「你還真是在什麼男人面前就扮演什麼角色,演得真好啊。」
沈牧的聲音壓得很低,若有若無的伴着呼吸一下下落在我的耳側。
我扭頭想跟他說話,視線轉動時卻被沈牧手上的血色狠狠刺了一下。
「沈牧!」
我抓起他的手,骨節帶着細碎的傷口,上面佈滿了斑駁的血跡。
「你跟人打架了?」
「是他先摸我屁股!」
沈牧的墨鏡擋住了小半張臉,看不清神情,但那緊緊抿起的嘴角擺滿了不高興。
「……」我微抽了口氣,心頭湧起了不好的預感:「他還活着嗎?」
「死了。」
沈牧沒好氣地扔下兩個字,跟石頭一樣砸在空氣裏帶着響。
「…………………………」
我一時被這個突發情況驚的說不出話來。
腦海中飛速閃過一條條應對方法,又被我一條條否決。
「屍體放哪了?」
我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藹一點。
不能在這種時候激怒沈牧。
屍體我不能親自去處理,不然一旦東窗事發了,我會惹禍上身,我得想個其他的辦法…
「沒死。騙你的。」
賀風還在外面,他這個人太可疑了,留在這很容易節外生枝,得先把他……等等,沈牧剛剛說什麼?
我瞠目結舌地瞪着沈牧。
他藏在墨鏡背後的眼睛似乎翻了個白眼,一撇嘴:」沒死,就是把他揍了一頓,我動手的時候很小心的。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者,我把他打暈了放在一個暫時不會被發現的地方,一會我就走了,他醒來也找不到人。」
沈牧一番話說得不情願極了,簡直像被人硬逼着喫討厭的食物一樣。
我一口氣卡在喉嚨不上不下,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我剛纔是真的被他嚇到了。
「你說了那麼多次,我又不是聾子。」
沈牧越說越不高興,冷不丁拿手重重拍了我額頭一下,用力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我想拉住他,這時休息室突然又進來了兩個女生,我只能收回伸出的手,眼睜睜地看着沈牧衝出了門。
我匆匆換好衣服回到球場,粗略掃了一圈沒發現沈牧的身影,倒是賀風拿着兩杯咖啡迎了上來。
我得先離開這個麻煩的球場,便順勢提出去其他地方逛逛,賀風欣然答應。
他去開車的時候我給沈牧連發了好幾條安撫短信。
他一直沒回。
我想了想又發過去一條【你手上的傷不要沾水,藥箱在客廳的電視櫃裏,我這邊還沒處理完,但我會爭取早點回去的,不想自己擦藥就放着等我回去。是我不好,我不應該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任你。】
這條短信剛發過去,那邊立刻就回復了,我就知道他從一開始就在看信息。
【嗯。】
我想再問問他跑哪去了,但是又怕會讓他看出來我對他的不放心,只能忍下來,發了個抱抱過去。
我關掉手機,賀風的車緩緩在我身側停下。
我鑽進駕駛座,加熱座椅已經打開了,賀風掛着微笑問我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忍不住去想。
其實賀風這樣紳士體貼的男人才是我會考慮的對象。
而沈牧那種總跟小孩一樣,渾身充滿不確定因素的男人是我連做朋友都不會考慮的類型。
但偏偏我現在唯一能談得上信賴的對象就是這個不會考慮的人。
反而真正該親近的類型卻讓我每一秒都充滿警惕。
人生有時候就是如此諷刺。
路上我試探着問起賀風金楚涵是怎麼介紹他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