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桃芽紛垂淚》

1.

       收到了一張照片，一樹桃芽紛紛垂淚。展開信件時，信封傳來隱隱的風聲、雨聲還有淡淡的思念。

還夾帶一紙信箋，內容這樣寫著：

「如果說剛剛掠過枝頭，留下一抹愁緒的絲絲斜雨，只是這個季節偶然展現的顰蹙。那麼，投影在我眼瞳裡不斷搖曳的朦朧思緒，便是我獨自圈養已久，沁在胸脯間逐漸凝結的心事吧。」

       忘了是誰說的，所有凝聚在桃枝上的珠露，每一朵都結滿說不出口的相思！那些晶瑩剔透如淚般的雨珠，一顆一顆呈現出安祥而遼闊的心意。那是三、四月桃花初綻的節令，也是我愛情雨季的開始。

雨中，我靜靜地細數著前塵往事，所有的過往，其實都被歲月無情的往前推進，但是我卻發現腦海裡一直有團飛絮縈繞在原地，而生命中所有的時光似乎都在該站悄然擱淺。

當時也是桃花雨繽紛的季節。我們經歷過的許多事情，記得過去的種種全都在雨中嘎然而止；但卻有另一番情事，偏偏就在所有恩怨結束之後，它…又調皮地悄悄開始，比如說『想念』二字。」

我幽幽地望著隨信附寄過來的照片，雙眼不由自主的飄向遠方。「遠方」其實不遠啊！遙在心距而已。

2.

        一個星期後，我寄出了一封信，內容這樣敘述：

        「妳來，我剛走。我到了，妳卻不在. . . . . .！妳我的感情一直在異地旅行，每每在疲倦歸來時才發現對方已經來過。」

        我們自始至終都彷彿像兩條平行的鐵軌，總是默默地熱視著對方卻恆常保持著一段冷冷的距離。

        很多時候當我走上了車廂，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忘記將要去哪裡，或者常會遺忘目前身在何處！只是任由火車頭越走越遠；而腦海裡的記憶也像桿麵似的被越扯越長。陌生的招牌一站停過一站，車廂上的人潮上上又下下，從車速來忖量車廂上的人數，我想；應該一直保持著某種寂寞的均衡吧！

        世間事，存在著許多的不由自主，一如天氣的瞬變；一如年華的逝去。有時候又像似仲夏裡風與雲二者的追逐；暮秋裡枝和葉之間的離捨，所以胸口間很多時候也存在著某種的紊亂，一種有規律性的紊亂；儼如我當下的思緒！

        就像有個念頭，重複拉扯著我的意志邁向月台、登上車廂然後迎向蔚藍的海岸。出發前，行囊裡盡是滿滿的藍，而妳曾說：不喜歡天空那般漫無邊際的憂鬱顏色，因為連一朵雲白都染不上心。這是多麼矛盾的一件事！因為那整路蜿蜒的拍濤東岸不正是一片海藍嗎？明明是對藍色過敏，卻一心追逐那些握不牢的世俗形色！

       若要認真地探討關於我的『不由自主』，簡單的說應是：愛上『藍』色。」

        給她的信中，亦夾帶了一張照片，風景中有二道平行但沒有交會的鐵軌；迷濛的清晨裡，月台邊還有幾盞燈在霧中蒼茫…。

 3.

        二個人，從此沒有再信件往返。

         十年後，我翻閱著詩人隱地的一本詩集，也是清晨、也是悠悠地下著桃花雨，我在其中一篇「苦瓜」主題的內頁摺了二摺，放下書瞇起眼，彷彿想讓歲月凍結，並冀望日子摺向另一段青澀的時光…

[苦瓜]        作者：隱地

走過

才知道那是中年

以前弄皺了的

一張臉

凹的是舊疾

凸的是新傷

談笑之間

有人說涼拌最好   

書，帶我去旅行，穿過時光隧道後，我發現一樹桃花初綻，那時候下著雨。就這樣，我一直旅行在一本本書裡……卻未曾走出那一頁。

◎麻吉寫於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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