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展心得｜睽違20年：冉茂芹大師小型油畫個展觀後感

冉茂芹老師已經20多年沒有出現在人前。據當日聽其他貴賓所言，冉老師舉辦個人畫展是 1987 年。這次蒙朋友相邀，是我第一次不但可以近距離觀賞大師畫作，而且還有幸聆聽冉茂芹大師本人介紹幾幅作品，我真是深感榮幸。

小型油畫為主的畫展

冉老師拿著自己外出作畫使用的油畫箱，講解畫作

我印象中的油畫作品都是尺寸比較大的畫作，而這次展覽的畫作卻以小型畫為主。本次展出作品是冉茂芹老師近幾年的畫作，主題包含靜物寫生、風景、肖像。話說這次展出畫作的阿波羅畫廊我也是第一次來，比起大型展出空間，這裡可以跟作品靠得很近，仔細欣賞油畫獨有的顏料光澤與堆疊層次，所以雖然畫作數量不多，我還是花了近一小時的時間細細觀賞，試圖從冉老師的畫筆窺探他眼中的景色。

這次開幕活動中有一段貴賓致詞讓我感到印象十分深刻，只可惜因為我對藝術圈實在陌生，未能記下這位貴賓的全名，但他所提到的資訊很適合讓對油畫藝術不熟悉的人，更靠近油畫藝術。這位貴賓提到，70年代是台灣社會氣氛比較低迷的年代，那時的油畫色彩也較晦暗，也許是反映了當代對於未來徬徨無措的心理狀態。之後90年代台灣起飛，畫家用色逐漸明亮活潑。但走到現在用彩卻又暗淡了起來。從畫家創作來看待每個時代的情感意識變遷實在有趣，其實文學也是如此。當開幕活動結束後，我忍不住又回家看了幾幅不同年代的油畫創作。

回到冉老師的作品。冉老師拿出他外出寫生的油畫箱，開始說明小型油畫的起源與其重要性。

冉老師說：「畫作雖小、世界很大」

油畫的構成有鉛筆稿、素描稿、色彩稿三種。小畫板在油畫創作裡最重要的角色，就是帶回畫家眼睛看見的色彩與光線。先在小畫板上寫生確認景色，而後畫家在上面摸索色彩佈局。確認「油畫語言」。

冉老師說油畫語言有兩個特點。一是顏料有厚度，二是色彩可以全方位涵蓋眼睛感受到的豐富色彩，再加上藝術家的選擇，就能帶來無窮無盡有藝術語言的繪畫。

冉老師繪桃園一景

這幅畫作冉老師大概畫了二小時左右。冉老師說，他在現場看到一片翠綠，那是一種言語無法描述的溫暖綠色。午後陽光從刺眼白轉往和煦暖，一整排的樹木彷彿手牽著手排成一排。畫面最右邊的檳榔樹原不在這排挽手大樹之列，但冉老師邀請它進入畫作，為整片景色創造層次感。

遠山旁騰起的紅雲象徵著一天即將過去。冉老師說「紅雲襯托起這片綠得令人傷心的稻田」，而最後點睛之筆則是天邊一抹月亮。這月亮原不在那裡，是畫家考慮了整體意境語言之後，在天空點上一抹銀白。

實體觀看畫作細節，我驚訝於天空是以無限層次的藍色渲染而成，而層層堆疊的無限之藍裡，流露出一種源於自然本身的情感，是溫柔、是撫慰、是即將告別白日，迎來夜幕前的道別。隨著調整欣賞角度，也可以看到油畫顏料堆疊的層次與筆觸。我曾在桃園唸過一陣子的書，這幅畫讓我想起那段居於桃園的時光。

可居、可行、可遊

冉老師說國畫講究「可居、可行、可遊」。這三者背後的核心叫做「空間感」。寫實油畫要求空間感，才能營造真實、感動觀者。如果空間感不足、真實度下降，就沒辦法創造感動。

下一幅冉老師講解的畫作，也是繪於台灣某植物園的畫作。

冉老師笑著說，這片樹林在邀請他。

冉老師用「樹林在招手」形容當下的情景。他說那時也是午後，陽光略微昏黃，日光穿透進樹林裡，森林中那枝葉與陽光交錯的光影「森林抓著我，要我畫它們」。所以冉老師「把陽光抓住了」。

這一幅林間的畫作，讓我深深體會到「可居、可行、可遊」的意境。草地上光影的豐富變化，彷彿畫框不只是裱畫之用，而是介於畫中世界與你之間的門，你隨時可以穿過畫框進入如此豐富多采的世界。如果在展出這場作品時輔以森林香氣的薰香，那就真的離身歷其境只差一步之遙了。

透過冉老師畫筆所描繪的風景都有一個特色：那景色之靈動，彷彿你與冉老師同樣置身在那美景裡，共享那一刻時光。你不只能從畫作中看到冉老師眼中的世界，你也進入了他的世界。

冉老師畫日本高野川

本次展覽宣傳用的主畫作是冉老師在高野川旁所繪的風景畫，據說花了四小時才完成而，一般冉老師在外作小畫，通常僅用二小時。老師說他在那兒走來走去，最後決定了這個景。這幅畫中有很多細節，如高野川畔的欄杆、人行道號誌燈、斑馬線等，這些細節在畫板中出現的平衡感都非常重要。如果將細節除去太多，則不夠真實還原這幅景色。但作畫時如何調整其細節的呈現，如同上一篇桃園風景畫中老師調整了月輪在天空中出現的位置，這整體之美端靠畫家的美感意識。

我非常喜歡冉老師畫櫻花。白、淺粉、粉、濃粉等，冉老師用許多不同層次表現盛開櫻花樹的枝繁葉茂，一秒把我帶回過去在日本賞櫻時的美好回憶。彷彿我就站在高野川畔，那個人行道旁，仰頭看著這株開的驕傲張狂的櫻花。

遠景

我拍了不少風景畫，我很喜歡冉老師的風景畫。

上面這張風景畫是湖畔遠景，畫面偏右方有一株高聳又帶著金黃葉片的大樹，左側則是較矮的櫻花樹，背後則交疊著遠山與屋瓦。欣賞這幅畫時，我盯著水面上的倒影觀察許久。想起冉老師在前面的畫作導覽時提到「油彩可以創造出無窮無盡的顏色，還原眼睛所感受到的豐富色彩」，當真如此。

畫作上的顏色早已很難用言語形容，看著這幅原該是靜止的畫作，又忍不住生出錯覺，彷彿下一秒水面上的倒影就會流動起來。

這幅作品讓我想到在東部坐火車時看到的光景。層疊交錯的遠山呼嘯而過，山景與樹景的顏色不同，參雜著深邃的灰與藍，不禁讓人想像起如果置身山中將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山間平地綿延至看不見的遠方，偶有小屋點綴其中。我最近對鄉間生活充滿嚮往，透過這小小的畫板，我人雖在都市之中，心卻已然飄遠。

我特地換了個角度來拍攝畫作，這張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油彩顏料的筆觸和厚度。

我覺得自己特別幸運，能夠在畫展現場聽到冉茂芹老師講這些畫作背後的故事。老師說他帶著小畫板去歐洲寫生的時候，作品都被拿走了，他因此還被友人消遣是否窮到要變賣畫作維生，現場觀眾都笑了。

雖說我是油畫外行，可品味老師的畫作，總有一種「千錘百鍊的神來之筆」之感。當天我本以為老師年事已高不會出席現場，後來當老師起身接過麥克風，我心想真是賺到了！後面聽老師講小畫的起源、幾幅畫作背後的故事，聽著聽著十分神往。

我覺得這場展覽非常油畫初心者，甚至如果你和我一樣，過去對油畫藝術不熟悉的朋友，也非常推薦來欣賞。我自己的賞畫方式：

• 先退幾步遠看，抓住整體畫作要表現的意境。
• 近看畫作，細看顏料堆疊厚度、筆觸方向、色彩混合。
• 最後再遠看一次，這次我會自然而然地進入畫作之中，「居、行、遊」。我甚至會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如在當下，會觸摸到什麼樣的溫度、嗅聞到何種氣味。

這次展覽的畫作尺寸雖小，但你能從畫中看到的世界，很大。

接下來老師會出席一些公開活動，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上冉老師的粉絲專頁來查詢接下來的活動。

展覽資訊

展覽時間：2024.03.02~2024.04.06

展覽地點：阿波羅畫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