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祖師修持法 (9) 圓悟克勤

11

上堂、云：「他參活句，不參死句。活句下薦得，永劫不忘；死句下薦得，自救不了。

只如諸人、即今、作麼生會他活句？

莫是『即心即佛』是活句麼？莫是『非心非佛』是活句麼？莫是『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活句麼？莫是『入門便棒』是活句麼？莫是『入門便喝』是活句麼？且喜沒交涉。

但有一切語言，盡是死句。

且作麼生是活句？還會麼？萬仞峯頭獨足立，四方八面黑漫漫。」

復云：「一口吸盡西江，栗棘𡎺殺老龐，當陽若也吞得，管取海內無雙。」

10

上堂、云：「如或一向據令而行、呵佛罵祖、截斷眾流，直得釋迦、彌勒、文殊、普賢、退身無路，臨濟、德山、趙州、睦州、目瞪口呿，千里萬里無片雲，擬議不來三十棒；若恁麼舉唱，本色衲僧、愈生光彩，後學初機、無摸索處。

如或一向垂慈落草、立問立答、存主存賓、有始有末，三玄戈甲論誵訛，四種料簡別皂白，絲來線去、照用雙行，各各脚跟下、只推明一箇大機，唯此一事、更無餘事；若恁麼舉唱，後學初機、通一線道，其奈取笑衲僧。

又或恁麼中有不恁麼，不恁麼中有恁麼，權實雙運、照用並行，佛祖誵訛、離名絕相，不守窠窟、單明向上一路；此猶是尋常茶飯。

更或打翻許多露布，則上是天、下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都無許多得失玄妙；又落在無事甲裏。

四種為人，向此時都拈却。且道：畢竟如何？

若能不以眼見、不以耳聞、不以意想、不以口說，則千里萬里見誵訛、千句萬句都穿却，恁麼會得，可以通徹古今；然雖如此，更須知有向上事、始得。

敢問大眾：作麼生是向上事？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

9

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

云：「山僧有眼不曾見。」

問：「如何是奪境不奪人？」

云：「闍黎問得自然親。」

問：「如何是人境俱奪？」

云：「收。」

問：「如何是人境俱不奪？」

云：「放。」

乃云：「恁麼恁麼，如虎帶角；不恁麼不恁麼，似兔無角；恁麼中不恁麼，暗隔兩重關；不恁麼中却恁麼，全行向上路。

此四句，若排著四邊、則為禍為祟；若一時劃斷、則為祥為瑞。

何故？他從上來、本無許多事，只為群機有利鈍、所悟有淺深，是故勞他諸聖出來、應物現形、隨機逗教，便有權有實、有照有用、有殺有活、有賓有主、有問有答、萬別千差。

正當恁麼時，可中、若有箇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出來掀翻露布、截斷葛藤，則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長是長、短是短、方是方、圓是圓，一絲毫不動著、直下承當，便能丹霄獨步，與他諸聖、把手共行，有佛世界，互為賓主、接物利生，無佛世界，風颯颯地坐斷要津、不通凡聖。

然雖恁麼，若於是中、端的恁麼來底，且道：與他作麼生商量？

待老僧上山斫棒來！」

乃云：「劍輪頂上、全機獨露於孤峯，石火光中、利刃橫施於百草。

若是說權、說實、立照、立用、行棒、行喝、說事、說理；大似把髻投衙。

直下不說權、不說實、不立照、不立用、不行棒、不行喝、不論事、不論理；也是擔枷過狀。

設使恁麼中不恁麼，不恁麼中却恁麼，正是曳尾靈龜；到這裏，佛祖也摸索不著。

若是透得底，須知其中、有一條通天大路，把斷要津、凡聖迹絕。

若也挨得一線開、立得一機出，則千聖萬聖羅籠不住，千人萬人尋覓不得，不懺罪而罪已消，不集福而福已集，不立一絲行門、而普賢行門遍滿十虛，不立ㄧ毫機智、而文殊大用廓周沙界。

且不墮功勳一句、作麼生道？鑊湯爐炭吹教滅，劍樹刀山喝使摧。」

8

示眾、云：「當軒有路、直下坦平，慣戰作家、便請單刀直入。

有麼？有麼？

只如諸人、即今、在此座立，悉皆在他光中顯現。還見得他麼？

若也見得，直下無有一絲髮隔礙、無有一絲髮道理，更有什麼見聞覺知、與他為緣為對？但恐自家不能返照，所以生疑。

且作麼生見得此人？作麼生親近得此人？有具眼底麼？出來道看！

如無，待三二十年後，山僧換却骨頭，別與諸公通箇消息！」

7

復云：「雲居開大洪爐，不止烹佛烹祖，但有一切持來，烈焰堆中辨取。

是、則當處平和，不是、則切宜退步；煅出金剛眼睛，直得乾坤獨露。

雖然到這田地，須知向上一路。

還委悉麼？放將三聖瞎驢，踢殺大雄猛虎。」

6

上堂、云：「舉步越過東勝身，退身沒入西瞿耶，回首望見北欝單，捻拳觸著南閻浮。淨地裏看，是箇沒量大人，以正眼觀來，猶是麻滓麴末。

須知：四維上下、無邊香水海，不可說浮幢王剎土，揑為微塵。一一塵中、現無邊身、說無量法，猶是順機應教、看窟窿塞木楔，而況提向上鉗鎚、用作家爐鞴耶？便是遍界德山，有棒、亦無下手處，遍界臨濟，有喝、亦無啟口處，遍界金色頭陀，有定力、亦無容身處。

正當恁麼時，驀然、有箇承當得、擔荷得、趣向得、行履得底漢。

且道：向什麼處、著得渠？

山僧有箇著處，擬待說、又恐成露布，擬不說、又却孤負當機。

說與不說、一時都拈却，最後一句，放開話會去也。」

5

乃云：「大眾！握佛祖鉗鎚、控作家爐鞴，烹煅古今、驗證衲僧，唯用此向上一機、金剛王寶劍。

臨濟祖師、於黃檗馬祖、稟受此箇機要，遂向大河之北、獨振正宗，一喝分賓主、照用一時行，坐斷天下人舌頭；奔走四海雲水，以至乃子乃孫，傳授此正見、動用此真機。

若非大解脫人，安能當陽證驗？」

4

問：「龐居士道：不昧本來人，請師高著眼。馬大師因什麼直下覷？」

云：「頂門上有。」

問：「居士道：一種沒絃琴，唯師彈得妙。馬大師直上覷。未審意旨如何？」

云：「暗裏能抽骨。」

問：「直上覷底是？直下覷底是？」

云：「莫謗馬大師。」

3

上堂、云：「第一句下薦得，祖師乞命；第二句下薦得，人天膽落；第三句下薦得，虎口裏橫身。

不是循途守轍，亦非革轍移途，透得、則六臂三頭，未透、亦人間天上。

且道：三句外一句、作麼生道？生涯只在絲綸上，明月扁舟泛五湖。」

2

云：「目前絕對待、萬境森然，物外有玄機、當陽卓犖。

棒喝照用、拈向一邊，語路縱橫、放過一著。

爾諸人！若向這裏、撥得一線路去，則直下孤危；倘未撥得，鼻孔盡在山僧手裏。」

拈拄杖、云：「穿却了也。」

擊禪床，下座。

1

問：「如何是道中至寶？」

云：「待儞脫却業識來，向儞道。」

問：「上機頓曉，中下何如？」

云：「頂門上著眼。」

問：「功不浪施去也！」

云：「儞脚跟下、作麼生？」

問：「都來不消得去也！」

云：「儞放寶劍、在什麼處？」

指法座、云：「大眾！這一條路，千聖共知。

且道：如何進步？要提無相毘盧印，須向千峰頂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