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隨想曲出版於1910年,是奧地利的小提琴家和作曲家 Fritz Kreisler 最早以自己的名字發表的作品之一。此時的 Kreisler 作為演奏家正迎來演奏生涯的第一次高峰,在歐美地區頻繁巡演。然而作為作曲家,他大部分的作品卻不用自己的名字發表,而是宣稱這些作品來自17、18世紀的作曲家之手,可以說是最早懂得掌握流量密碼的小提琴家。
20世紀初的維也納無論在音樂還是社會上都是山雨欲來,Arnold Schönberg 在1908年出版的第2號弦樂四重奏首次拿下調號,宣示了無調音樂的來臨,而奧匈帝國也在同年入侵波士尼亞引起歐洲動盪。但是在Kreisler的這首作品中,歷史巨輪卻彷彿未曾轉動地呈現出在上個世紀,維也納雍容華貴的宮廷風情。
維也納隨想曲以一段吊人胃口的導奏引入作為主軸的抒情船歌,再以上述兩段為基礎加上小提琴的進階技巧發展出琳瑯滿目的變化,最後重複最早的導奏結尾,結構上很單純卻十分考驗演奏者對小提琴技法的掌握。如何讓船歌的段落在雙音演奏的壓力下聽起來仍一派輕鬆,且在技巧展開的段落又要營造如同觀賞馬戲團表演時的緊張感,是這首曲子演奏時值得反覆琢磨的的地方。
或許從創新的角度來看,連早他一個世代的 Chopin 都會覺得太過老套,但是維也納隨想曲確實很好的處理了小提琴的技巧與音樂的關係。聆聽這首曲子就像是在歐洲傳統市集中閒逛,偶然中發現一件深得你心的精緻小物,那種微小深刻的喜悅與滿足,縱然思潮迭起,文明興衰,也無法將它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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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挑選了 Itzhak Perlman 與 Josef Hassid 兩個錄音版本,藉此指出這首曲子幾個比較有趣的聆聽重點:
A. 銜接船歌段落前的滑音(Glissando):第8小節
A-1. Perlman: 音與音之間區分得很俐落的滑音
A-2. Hassid: 音與音之間比較沾黏,聽起來比較濃郁的滑音
滑音段落譜例
B. 稍快的行板段落彈性速度的處理: 第10~12小節放慢,第13~15小節加快
B-1. Perlman, Ferras: 速度對比較平緩,以接近譜上的音符長度演奏
B-2. Hassid, Mutter: 速度對比較激烈,其中Hassid後面有把前面放慢的部分在後面加速補回去,比較精準的還原出下面譜例的內容,Mutter 則沒有顯著的處理譜例的第二行需要漸快的指示(第13~16小節)
稍快的行板段落譜例
C. 船歌的句法處理:第21~36小節
C-1. Perlman: 開頭先是用較清楚的分弓強調三拍子舞曲的節奏感,重複的時候音與音之間變得綿密,稍稍淡化了分弓的處理,且一層一層的加大音量與力度,最後在最高潮的時候戲劇性的停頓。
C-2. Mutter’s Silver Album: 這個版本則在前面的基礎上更極端得擠壓了八分音符的長度,這樣刻意的處理更加表現了三拍子舞曲「強弱弱、強弱弱」的節奏特徵。
船歌段落譜例
D. 兩種Portato(半斷奏)的的音色對比:第 62~68 小節
Portato 是在同一弓演奏多個音符時將每個音符分開,在樂譜上第一次出現時是在音符上加一個點,強調以較少的弓,接近斷奏的方式演奏,第二次在音符上加一條線,是比較常見半斷奏寫法。
D-1. Perlman: 演奏時弓很少,跟斷奏聽起來幾乎沒有差別,充滿躍動感,也讓第二次半斷奏柔和的音色與之形成鮮明對比。
D-2. Hassid: 演奏時時用弓比前述的版本多一些,聽起來比較冷靜,以該樂句在整段旋律的結尾來看,這樣的處理其實更注重整段旋律的起承轉合。
第一次半斷奏譜例第二次半斷奏譜例
E. 急版的整體詮釋:第 69~108 小節
急版的部分整合了前述導奏與船歌的素材,改寫成一段更集中呈現曲中弓法帶來的音色變化,像協奏曲華彩段那樣的新段落。以及他們想要帶給聽眾怎樣的聆聽氛圍。
E-1. 從容的表現斷奏與跳弓交錯產生的多變音色:Perlman
E-2. Hassid: 犀利的斷奏與非常刺激的速度感,讓我認為僅頻這個段落它就是目前這首曲子最精彩的版本。
Jean-Michel Molkhou: 《Booklet — Itzhak Perlman plays Fritz Kreisler》
Harvey Martin Olin(1973): 《An Analysis of Performance Techniques Required in Selected Original Works by Fritz Kreisler. Original Works by Fritz Kreisler》
Guillaume Tardif (2022): 《Parallels and Intervals》. Brussels 1900 Vienna: Networks in Literature, Visual and Performing Arts, and other Cultural Practices, p. 362~3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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