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違21年,范克萊本鋼琴大賽金獎得主、74歲鋼琴大師弗拉基米爾.費亞多(Vladimir Viardo)在台北舉辦大師班,席間他除了示範演奏,還信手捻來各種音樂小故事,並鼓勵學生「盡信書不如無書」,勇於表達自己對音樂的想法,「別彈得像是音樂盒一樣精美,這樣沒有靈魂。」 ●音樂如時光、如水流 費亞多師承自俄國鋼琴大師瑙莫夫與瑙莫夫的妻子伊麗娜,是1973年第4屆美國范克萊本鋼琴大賽首位俄國金獎得主,寫下一頁傳奇。現定居於美國,台灣也有許多他在美國教學時的學生。 費亞多表示,回顧他的人生,從小他感覺自己的童年,彷彿比他的一生還要長,「我在5、6歲的時候,對時間的流逝就有很強的感覺,時間像是捧在我手上的水一樣,從指尖中流逝。」 ●外婆天天都打我、督促我練琴 費亞多的母親也是一名歌者,良好的音樂教育正是來自於他的外婆安排,「我的外婆曾因政治入獄,在我6歲時,她從監獄出來,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有很長的灰色頭髮,我可以感受到她堅強的意志力。」 費亞多說,他之所以開始彈鋼琴,也是因為外婆,「她讓我媽媽變成聲樂家之後,接下來就是要讓我也要走音樂的路,我開始每天練4小時的琴。」 費亞多表示,外婆每天都打他、督促他練琴,「我那時天天都在哭,後來成為演奏家之後,每次音樂會前都很痛苦地在準備,外婆也看見了,她跟我說:我很抱歉,讓你6歲那年開始彈琴,我以為那是一個很容易的生涯。」 但費亞多並沒有因為辛苦而放棄他熱愛的音樂,他表示,他的母親因常常在外巡演,他平常不太有機會見到媽媽,「我偶爾見到媽媽時,她還會說:既然你常常哭,那我們就不要彈了好嗎?但我還是想繼續。」 ●音樂是從靈魂而來 費亞多表示,對音樂持之以恆的熱情,他也深受俄國鋼琴大師涅高茲啟發,「曾經有人問過涅高茲,鋼琴的聲音(音樂)是從何而來?當時他第一個直覺反應回答:當然是從聽見的聲響而來。但他很快地就修改答案,他認為『音樂是從靈魂而來』。」 費亞多認為,一個人對音樂的喜愛,不是只有喜愛一件樂器,而是反映了對生命的喜愛。 費亞多表示,他的恩師瑙莫夫對他的影響無法計算,師生二人之間的默契,甚至不需要言語就能意會對方想法,「我在跟瑙莫夫學之前,是先跟他的太太伊麗娜學,當時她就常常告訴我:你實在是太像我先生了。」 ●與恩師瑙莫夫對話如鳥語 後來費亞多成為瑙莫夫的學生,他形容兩人的溝通是用一種「鳥的語言」對話模式,「有次瑙莫夫上大師班,我上去彈布拉姆斯,外面的學生也進來聽。他只要一個動作,一個聲音,我就知道他要做什麼,要怎麼彈,台下目瞪口呆,這種沒辦法解釋的語言,對我而言很有趣,就像沒有人可以解釋愛是什麼一樣。我很高興我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1973年費亞多拿下范克萊本大賽金獎後,曾因美蘇政治關係,而有過一段被禁止出俄國的日子,他形容那段日子,「沒有黑魚子醬,還是有黑麵包吃。我只是不能出俄國,但是當時在境內還是有很多音樂會,我也學了很多曲目,我記得我在嚴冬中巡演,水都變成冰了,沒有暖氣,我就拿吹風機往被子吹取暖。」 ●我是冒險型的鋼琴家,沒有黑烏魚子,還有黑麵包 費亞多說,自己比較屬於「冒險型」的鋼琴家,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每個鋼琴家所嚮往演奏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他也是在32歲時才開始學,「我那時每天晚上都有一個噩夢,就是在台上彈拉三的開頭主題,但是每次彈完前面就接不下去了,為了好好睡覺,我只好開始練這首;我每次學一首協奏曲大概三到四周,但是拉三我最後練了三個月才練起來,而且每次上台彈都還是會流汗。」 費亞多表示,樂譜上常常都有新發現,「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我們忘記的事,或是連我們的老師輩都忘記的事,所以要努力去發掘,像是我60歲時才發現梅特涅的譜上有很多過去沒發現的事,但我還是要學。」 ●李希特是我鄰居,他練琴都用計時器 費亞多說,演奏樂器每天都是在跟自己搏鬥,他提及摯友、鋼琴大師李希特,常常也對自己很嚴格,「我跟他很熟,他有一個下西洋棋用的那種計時器,假如每天練4小時琴,他會計算扣掉翻譜、上廁所、停下來忙其他雜事的時間,他發現每次說要練4小時,但是真正彈琴的時間只有3小時,然後他會把缺的時間記下來,再補練回來,最高紀錄他曾欠自己150小時,他也真的又補練回來給自己。」 費亞多表示,這是一個許多古老知識和精華快速消逝的年代,「現在有太多東西變得太表面,像是貝多芬有三種不同的斷音,現在普遍只看得到兩種,海頓、莫札特有很多即興段落可以發揮,但我們可能已經遺忘了,所以我更要自己去發掘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