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小說《炎冤》竹子系列之二

假單篇-2020

標題的奇怪，源於這是一個《狂亂文字》的挑戰，標題每個字是不同人提供的，可隨意排列和更換同音字。

本篇為竹子系列的起源。

　　他是一根竹子，或是說一片竹林。

　　他是竹母的兒子，而竹母已經死了，為了保護他而死。

　　還記得竹母為了保護孩子與家園，殺了許多男子嗎？在那之後，竹母所在的竹林便遭全面封鎖，村人還放火燒了竹林。

　　竹母為保護孩子，將自身妖丹分離，整片竹林化成一名少年。

　　竹母死前對著孩子說了兩句話：活下去、人類很危險。

　　竹林化成的少年，因竹母的妖丹入體，自然也成了竹妖。而竹母的兒子，自然是稱為「竹子」了。

　　竹子長得很像母親，及腰的墨綠長髮染上灰燼，近似玄色。

　　他很怕火，他孤伶伶地離開家，離開被燒成灰燼的娘親。

　　可笑的是，竹林大火勢不可擋，竟衝破了封鎖，席捲滿村，被戲稱為「妖竹村」的村子，於大火中毀於一旦。

　　而竹子，就在遠遠的山頭上看著大火有如奔龍，吞噬了那片區域。

　　隨後，熊熊烈焰像是吃飽似的，忽然天降甘霖，將之熄滅。這就好像上天開的一場玩笑。

　　竹子仰頭飲雨，他喜歡水，討厭火，也討厭人類。

　　可他必須活下去，他一定得好好保存娘親的妖丹，指不定有朝一日，娘親會再回來。

　　所以，竹子開始與人類打交道，卻始終保持著距離，直到某天，他在茶館當小二，來了一名公子，老纏著他不放。

　　公子小伙問竹子叫什麼名兒，就得了「竹子」二字，公子小伙樂得開懷，即便竹子冷眼相待，也毫無退卻之意。

　　那小公子是城中的商貴的么子，特別受寵，成日無所事事，悠悠哉哉，為人卻特別單純，心善正義，總是仗著自家權大勢大，去欺負那些欺負窮人家的公子哥。

　　竹子才來這地方沒多久，並不認識那樣的人。而竹子在小公子眼裡，正是「需要被幫助的人」，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小公子老纏著竹子不放，還是因為竹子生得好看卻過得落魄，小公子感覺不值罷了。

　　小公子問竹子要不要來自家做工，竹子一口回絕。

　　小公子無所畏懼，仍是天天來找竹子玩耍。那小公子家財萬貫，出手相當闊綽，即便竹子不收他賞銀，他也會賞給老闆，吩咐老闆多多關照竹子。

　　老闆樂壞了，給竹子加了薪餉，還讓竹子多多「關照」小公子。

　　竹子欲哭無淚，無奈他無處可住，是店老闆收留了他，供他食宿與工作，好讓他攢夠了銀兩能去別的地方，如此寄人籬下，受盡幫助，即便他再厭惡人類，也不可恩將仇報，只好盡所能地招呼小公子。

　　小公子可高興了，對竹子特別好，漸漸的，不只上工時間他倆會見面，連私下都有了約會。

　　小公子帶著竹子逛慶典、吃點心、看戲、遊山水，不知不覺，他倆的關係近了好大一步。

　　然，附近一帶卻開始出現乾旱現象，人們民不聊生，許多人因土地乾枯、河水枯竭而餓死渴死。

　　小公子家自是不受影響，因為其他地方並無乾旱困擾，他家財力雄厚，能從遠方運水回來。

　　可他家裡人卻不若他那般心善，眼見人們無水，便以水為報酬，迫人做工，人們為了孩子，再苦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因天乾物燥，許多木屋茅房走水，多少人的家一夕之間燒成灰燼。

　　竹子看得多了，心裡更怕了，嚷著要離開了。小公子抱著竹子懇求，讓竹子再等幾日，他要去與自家父親對峙。

　　竹子於心不忍，仍是答應下來。

　　可誰知道，下一個走水的地方，竟是小公子的家。

　　那大宅內全是磚瓦紅房，又屯了上百缸的水，哪裡可能失火？

　　竹子聽聞消息，立即想到是有人惡意縱火，他擔心小公子的安危，急急狂奔而去。

　　可他來晚了，他看到小公子最後的身影，便是小公子衝進火場，嚷著要救家人。

　　竹子頭一回恨自己是個竹子，頭一回恨自己無法抗拒怕火的本能，也頭一回恨自己分明是隻妖怪，卻比人類還要無能。

　　竹子便如此呆站著，看著大宅燒得垮成厚厚的灰燼山，正如他當年看著竹林與村子。

　　可他的心情是不一樣的，他感覺心臟揪得難受，眼目乾澀無比，可他以為只是大火燒乾了他的眼。

　　等烈火又「吃飽」了，蒼天又開了一個玩笑，落雨了，滂沱大雨。

　　人們見雨勢浩大，大火片刻遭滅，紛紛鳥獸散去，最終，只餘竹子一身。

　　他踏進灰燼中，踩進又髒又黑的小水坑，好似神魂牽引，他尋得了燒得焦黑的小公子，也瞧出了小公子懷裡的東西。

　　那是一節竹，是竹子送給他的，唯一的禮物。

　　那是一節妖竹，是由竹子的髮化成的，並不會輕易毀於火中。竹子將之撿起，在手中捏碎了，然後將灰燼撒向小公子。

　　竹子離開前，對著被大雨打得不成人形的小公子說：「我會永遠記得你。」

　　竹子離開了城鎮，他發現各地開始頻傳乾旱，他卻不曾停下腳步，他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找到了火神祝融。

　　竹子與祝融對峙，將天下災情一一告知，祝融卻滿不在乎，說自家兒子正值成長期，力量無窮，若不適時宣洩，最終只會造成更大的災難。

　　竹子自是不能接受，繃著恐懼與祝融大戰一場，祝融可是上古大神，輕輕鬆鬆將竹子打敗，卻留下竹子一命，並告知兒子去向，給了竹子一件信物，說能助他尋人，讓他找自家兒子去。

　　祝融說，自打兒子出世，自己就沒見過兒子，如今兒子犯了事兒，他才不想管，倒是水神共工總在危急時刻引水降雨，老遭雨神赤松子一頓臭罵。

　　竹子才不懂那些神仙的愛恨糾葛，立即動身去找祝融的兒子，又是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抓到小火神了。

　　小火神渾身如黑炭，赤髮紅目，也是個十五、六歲少年郎的樣兒，氣勢卻比竹子更勝萬籌。

　　竹子當然也怕小火神，卻仍鼓起勇氣質問為何危害人間，小火神卻說：「如果你陪我玩，我就告訴你。」

　　那話聽在竹子耳裡，簡直像一頭狼讓一隻小兔子陪玩一樣！可怖至極！

　　但小火神再三保證不會傷害竹子，因為竹子身上有祝融的信物。

　　竹子簡直生無可戀，卻還是陪著小火神了。竹子發現，自打他來了，小火神便不再「作惡」，各地旱象也堪堪平息。

　　有天，竹子總算忍不住了，又問小火神為何當初要危害人間。

　　小火神蹲在河邊，將手伸進水裡，頓時冒出白茫茫的熱煙，他的聲音好似那陣白煙，炙熱卻柔軟。他說：「我沒想危害人間，我只是太寂寞了，其他神仙不待見我，我便去找人類玩耍，怎知，我的力量難以收斂，才釀成災禍。」

　　接著，他起身來到竹子面前，頭一回露出了笑容，又道：「可是你來了，還帶來了我爹的法器，助我壓制力量。」

　　可那笑容好生短暫，他又垂下眼簾，滿身如火般的氣焰登時委頓，他繼續說道：「其實我只是我爹與共工叔叔打架時落下的灰燼，因為他倆的神力沾染，我才化成此形，也因當時他倆殺意過盛，我的力量才會這般難以控制。你既然見到我爹了，見他那般落魄，就知孰勝孰敗了。我知道共工叔叔時常替我滅火，還惹得雨神赤松子不滿，或許共工叔叔也覺得自己該承擔一份責任吧。」

　　竹子不知該說什麼，他真的不懂神仙們的愛恨糾葛，他想起小公子總是如何安慰他的。

　　竹子將小火神擁入懷中，輕輕說道：「別擔心，有我陪你。」

　　小火神又笑了，此時的竹子不覺得燙手，反倒覺得格外溫暖。

　　之後，小火神隨竹子去調查當年小公子家的走水一案，果真發現，小公子並非小火神害死的，而是人為惡意縱火，趁著各地旱災，天乾物燥之時，嫁禍於天意。

　　可他倆找到真凶時，那家人早就死於飢荒了。

　　從此，小火神擺脫了冤屈，竹子陪著他一塊兒修練，等小火神長大了，能控制力量了，竹子也修練成仙，四處行俠仗義，延續小公子的善心。

　　某天，竹子帶著小火神回到家鄉，發現那片曾經燒成灰燼的家，竟然又長出了一片竹林。竹子與小火神在竹林待了幾年，林子成了仙靈之地，各路修士前來敬拜，竹子與小火神默默離開，繼續為善助人。

　　竹子心中感概，當初別人來竹林，是為一親竹母芳澤，如今來竹林，竟是恭謹虔誠，毫無惡念。

　　這便是竹母之子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