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是去年二週年副本活動「小卒過河」 就有的點子,主要是想寫青蘿離開神闕宮後,用自己的方式去傳承屬於葛雲衣的神闕宮的故事,想用老太太對小孩子講故事的方式去寫,只是抓不到那種感覺,加上懶癌症發作,就一直拖著。
直到這個版本「小卒過河」復刻,我告訴自己一定得寫出來,於是把篇名定下,只是又繼續拖到今天下午才有了動力提筆。
因為過了太久,跟原先預想的寫法已經不同,總覺得用老太太講故事的方式會拖太長,又要平白寫幾個沒名字的孩子來,為了省事省力,最後就變成這個版本了。
老嫗一身縞素,望著巫山雲蒸霞蔚的景色,神情既有哀戚,更多的是追憶之色,看上去不像近鄉情怯的歸客,倒像是要去悼念弔喪的拈香人。
緊了緊肩上布包,老嫗也不去看一旁神闕宮的路引標誌,反而揮起手中作為拐杖的老舊青玉刺,撥開荒煙漫草,露出底下破碎不堪的青石板道路來。
她就這樣一邊撥,一邊依路而走,心間越是感慨。
算算時日,老嫗當年一走,也有六、七十年了,如今人事皆變,景物皆非,於巫山另處建立的神闕宮,並非她的歸處,此刻一路登行,也不見半點熟悉模樣。
幸好,憑藉深深烙印心底的記憶,老嫗一步一步踏上歸家之路。
不曾想眼前路,斷了。
通往神闕宮舊址的道路,不知是因地牛翻覆,還是遭外力摧凌,竟被一道寬餘百丈的地塹分斷,成了懸崖峭壁。
老嫗瞇著眼睛,試圖看清懸崖對面景致,無奈目力衰減,什麼看見到的都看不見。
她把青玉刺刺入土中,捶了捶發痠的雙腿,想要御風一躍,盡是力不從心,僅僅越起兩、三丈高,便重新落在懸崖邊上。
「真的老了呀。」
她搖了搖頭,就這麼坐在懸崖上,輕輕晃著雙腿。
山風徐徐,鳥鳴依稀,老嫗嗅著山林間令人懷念的氣味,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似又回到了過去那般愜意時光。
「青蘿來了。」
她把布包放在膝上,笑著朝懸崖對面喊道。
「小宮主,紫蘊姐姐,白菀姐姐,朱繯姐姐,青蘿可回來了呀。」
她唸叨著故人的名字,又重複了一次。
無人回答,只有山風鳥鳴依舊。
老嫗雖然感到失落,還是很快就打起精神來,畢竟好不容易回來神闕宮一趟,可不能讓小宮主還有姐姐們看笑話啊。
「那年跟著和尚下山之後,青蘿帶著小宮主給的鐵紋剪做了很多事情,路見不平、斬妖除魔,哪裡有不平事,青蘿就得管上一管的。」
老嫗緩緩開口,輕聲訴說著下山之後的種種經歷。
「可後來,和尚渡海走了,山下朝野動盪,很多事情青蘿想管,也管不住了,於是青蘿便想找個地方,至少能護住一方人,找些事情做,好將神闕宮的故事流傳下去。」
她語氣溫柔,眼神越發柔和,好似她所思念的人就站在眼前安靜聽著。
「小宮主給了青蘿大剪子,青蘿就去學了裁縫,每替人家做一套衣服,就向她們說起大剪子來歷,還有小宮主與姐姐們的故事。」
她頓了頓,問向遠方。
「青蘿也不知道她們能不能將神闕宮的過去記下去,但是青蘿總歸沒有辜負小宮主的期望吧?紫蘊姐姐,白菀姐姐,朱繯姐姐,妳們也覺得青蘿做得不錯吧?」
如果是,為什麼不給點應答呢?
為什麼遠方卻是什麼也沒有了呢?
老嫗有些感到難過,過去的時光一點聲響也沒有留下啊……
良久,老嫗站起身來,把青玉刺當作鏟子,神色虔誠地在懸崖邊花了好大氣力,挖出一個半隻手深的土坑。
她跪坐在坑前,解開布包,裡頭堆疊著五套顏色各異的嶄新衣服。
老嫗伸手撫摸了一會精心挑選的料子,拿起了最上頭的那一套紅白雙色的衣裳。
「紅白相間是小宮主最喜歡的顏色,上頭的衣紋青蘿縫製時可花眼睛了,扎了好幾回手呢。」
她將衣裳放入土坑裡,又拿起了第二套衣袍。
「紫蘊姐姐最喜歡的衣袍款式青蘿還記得,就是尋不著紫蘊姐姐喜歡的傘面花色,紫蘊姐姐不會怪青蘿吧。」
她將衣袍放入坑內,拿起第三套衣裙。
「白菀姐姐喜寬鬆衣裙,吹笛時白衣飄飄,很是好看,這白布料子青蘿可是尋了許久才滿意,希望白菀姐姐也能喜歡。」
她將衣裙放進土坑,拿起第四套衣褲。
「朱繯姐姐喜動不喜靜,衣褲肯定合襯朱繯姐姐上串下跳的,青蘿很懷念跟朱繯姐姐在巫山上玩耍的日子啊。」
她將衣褲放入坑中,布包內只剩最後一套衣物。
「這是青蘿憑記憶縫製,當年及笄下山時穿的衣物,那一日的青蘿已經是大人了,能夠走自己的路……青蘿走了好遠好遠,遠到青蘿害怕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她將衣物拿在手中,過往種種直至此時此刻,終於化作無數滴淚落在衣上,落在心間。
她低著頭抱緊衣物,不想讓小宮主她們看見自己這般委屈模樣。
許久,她將衣物放進坑裡,用一捧又一捧的泥土把衣物封入巫山之中。
那日之後,巫山懸崖邊多了一坏小土丘,丘前立著一根青玉刺,與早已被遺忘的神闕宮舊址,相伴往後無數昏黃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