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短篇]魔羯的故事01:乖乖牌禾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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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長大變霸總還是叫禾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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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之前說我跟爸媽的緣分很淺。現在我知道我跟我媽的緣分很淺了,那......我爸呢?」

  王硯禾說出這句話後,電話另一頭的司馬仙陷入了極長的沉默,才說:『明天再說吧。你先休息。』

  「先回答我──」

  『我需要跟我爸討論一下,抱歉。』

  「......好吧。明天早上九點約在北門的摩斯。」

  『你要翹課?』司馬仙訝異。雖然大學生偶爾都會翹課,但王硯禾一向是全勤王。

  王硯禾長吁口氣,難得地說出自己認為極度不負責任的話:「......上課......沒那麼重要吧。」

  『我知道了,明天見。』

  通話結束後,王硯禾繼續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司馬仙則是慌張地衝去找父親商量。其實他早就對王硯禾的父親狀況心裡有底,但他先前就刻意迴避深究這個部分,沒想到王硯禾又找上門來了。

  「小仙啊,該說的還是得說。」司馬雲嘆息。

  「可是爸!王硯禾的父親再過九年就會死,他那時候還那麼年輕!這件事太殘酷了!」司馬仙喊道。

  「人總是要面對自己的業障。」司馬雲搖著頭說:「種因得果,你隱瞞他有意思嗎?他終究得面對。如果他沒有心補救,那你再怎麼想幫他都是白搭。」

  「補救?補救什麼?」司馬仙疑惑。

  司馬雲的眼神空泛了一瞬,苦笑道:「補救那些......自己曾經視而不見的事吧。」

  「他、他現在來問事了,不就是想要補救嗎?」

  「兒子,你還年輕。」司馬雲摸了摸司馬仙的腦袋,緩緩地說:「人啊,很常會假裝自己有在努力,其實只是努力給自己看。他們會不斷欺騙自己有在努力,直到迎接結局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以來做的都是無用功。」

  「爸......爸,這太殘酷了......」司馬仙難過到哭了出來,他吸著鼻子問:「我們不能幫他嗎?」

  「兒子,你相信爸爸,你那個朋友一直都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什麼?」

  「但他總是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司馬雲神色黯然,眼神早已飄向遠方,像是在說另一個人的故事一般。司馬仙聽得一愣一愣,他惶惶然地說:「爸,我聽不懂。」

  「以後你就懂了,還不是時候。」司馬雲摸摸兒子的腦袋,又抽了張衛生紙給兒子。這孩子哭得唏哩花啦地,看起來有夠可憐。司馬雲嘆息:「你必須和你朋友說實話,這是我們家的規定,你不可以說謊,也不可以騙財騙色。但你要用什麼方式說,爸爸不管你。」

  「哦......」司馬仙擤了鼻涕,可憐兮兮地坐在沙發上思考。

  司馬雲想了想,又道:「兒子啊,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但前提是你朋友努力在正確的地方。」

  「什麼地方!」司馬仙立刻跳了起來。

  「這......」司馬雲的眼神飄向司馬仙後方,司馬仙往後一看,什麼都沒有,但司馬仙對此也司空見慣,大概又是不知哪來的鬼魂在跟父親說話吧。莫約一分鐘後,司馬雲搖搖頭:「我不該干涉太多。」

  「爸──」司馬仙央求。

  「小仙啊,你小時候騎過腳踏車吧?」

  「嗯?嗯,怎麼了?」

  「如果爸爸一直讓你裝著輔助輪,你現在還會騎單車嗎?」

  司馬仙反射性想回答,隨後靈光一閃,理解父親實際上是想隱喻什麼。司馬仙垂頭喪氣地搖頭,說:「我知道了啦......我太想幫他,反而會害他沒辦法自己成長,對吧?」

  司馬雲讚許地點頭,語重心長地說:「小仙,不要好心辦壞事了,這是你的壞毛病。」

  「......嗯。」


  ◆


  隔日,司馬仙與王硯禾相約在學校附近的摩斯漢堡,司馬仙特意找了最隱蔽最沒人的角落。斟酌許久,司馬仙還是決定如實告知。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爸在我年近二十九歲時就會死?」王硯禾難以置信地說:「我爸那時也才五十出頭!怎麼可能那麼早過世!是意外嗎?我需要注意什麼?」

  司馬仙面色凝重地搖頭,「不是意外,是病逝。很可能是過勞引發的疾病,你父親原本就很少休息吧?」

  「……對,我爸很忙,他連假日都在工作。小時候我爸連我的運動會、畢業典禮那些的都沒參加過,一直都是我媽陪我。」王硯禾皺緊了眉頭。

  司馬仙有些不忍,但還是繼續說:「你父親……可能是為了你跟你母親才拼命賺錢,他可能不太知道要怎麼跟你們相處,但他知道錢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所以他時常不眠不休地工作,只為了給你們母子好的生活,也因此搞壞了身體。但……很遺憾的是,你父親不懂得如何表達情感,你的母親誤以為你的父親已經不愛她了,兩人又長期缺乏互相陪伴,導致他們的感情疏離,最後就走到現在這一步。」

  「……」王硯禾垂下頭,他疲憊地用手腕撐著額際,嘶啞地說:「你現在說這些……到底是想說什麼?我知道我跟我爸很像,一直都知道。」

  「或許命運能夠扭轉,或許你父親不會那麼早死,但……」司馬仙說至此,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發抖,但嗓音卻十分穩健:「能夠扭轉的方法,絕對不是用你們習慣的方式。」

  「習慣的方式?」王硯禾到這裡就聽不懂了,他蹙眉問:「什麼意思?」

  「比如說,以前你爸認為對家人表達愛的方式就是給你們錢,讓你們有優渥的物質生活,這是他習慣的方式。」司馬仙發顫的手逐漸穩定下來,他無意識地繼續說著:「事實上就連你父親都無法接受別人愛他只是給他錢,不給他愛跟溫暖,但他卻一直這麼做,這是錯誤的慣性。你父親也需要關心,他一直享受著你母親給他的關心,但他卻從未給你母親關心,只是不斷給予你母親責備及壓力,這導致你的母親認為你的父親不再愛她。你的母親一直在忍耐,忍耐到你終於長大後,她不用再背負那些養育的壓力,她才下定決心離開這段關係。」

  王硯禾半張著嘴,緩慢地消化。

  司馬仙雙眼發直,神情冷漠萬分,他並沒有看著王硯禾,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王硯禾,如果你希望你的父親不要那麼早死去,試著跨出那一步,試著用最膚淺的愛去關懷你父親。你一定知道你爸現在需要什麼,但你一直都用『我辦不到』、『很尷尬』當作藉口,一直逃避。之前不也是這樣嗎?你明知道你安慰你媽,你媽就會留在你身邊,但你為什麼什麼都沒做?」

  王硯禾聞言,他愣了一秒,忽然感到渾身發寒。

  這不是司馬仙會說的話。司馬仙不會這樣質問他。

  這個語氣……還有,莫名其妙知道他做了什麼、沒做什麼……

  「你是誰?」王硯禾驚出一身冷汗,他防備地注視著司馬仙。司馬仙淡淡一笑,那抹笑意中充滿了冷漠與嗤笑,「重要嗎?」

  「你……」王硯禾深吸口氣,「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是啊,為什麼?說了有用嗎?」在司馬仙體內的靈魂用極度嘲諷的語氣回道。

  「……你希望我做什麼?」王硯禾問。

  那名不知身分的靈魂歛去所有嘲諷與笑意,他雙手環胸,冷淡地說:「王硯禾,你該問你自己,你想要什麼?你希望你爸怎樣?」

  王硯禾沉默許久,靈魂也沒催促他。只是他們一路沉默了十幾分鐘,王硯禾依然答不上來。

  「……也是。」靈魂的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他低聲喃喃:「果然,只靠我一個人……什麼都改變不了。」

  說完這話,司馬仙直接趴倒在桌上,動也不動。

  王硯禾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什麼?

  就這麼走了?

  他還有一堆問題還沒問呢!那個人!那個人……

  為什麼跟他的個性這麼像?那個不假辭色的態度,那個假裝冷漠實則著急的姿態,還有──

  『王硯禾,你該問你自己,你想要什麼?』

  ……

  王硯禾知道對方並沒有惡意。

  但「那個人」的每一句話,都重重紮進他的心底。

  「唉……」

  王硯禾嘆了口氣,他揉揉自己發紅的眼眶,並把司馬仙搖醒。只見司馬仙一臉迷糊地爬起身,嘴角還帶著口水,「咦?我睡著了?抱歉抱歉……」

  王硯禾深吸口氣,質問道:「司馬仙,你知道你剛才被附身了嗎?」

  「我操!真的假的?」司馬仙嚇得半死,「我說什麼了?我有對你做什麼嗎?」

  王硯禾搖搖頭,他拿起手機,重新播放了錄音──因為王硯禾以後會想回放算命的過程,所以解說開始前他就有知會過司馬仙他會錄音。司馬仙張著嘴巴聽錄音檔,說:「靠夭喔,從『或許你父親不會那麼早死』那邊開始我就沒印象了。」

  「是喔。」王硯禾皺緊眉頭,「那你知道那是誰嗎?」

  「不知道耶,但我昨天晚上跟我爸聊你的事情,也有一個靈魂在跟我爸說話,可能是那個人吧?」司馬仙歪了歪頭,「好奇怪,昨天晚上明明他希望我爸不要干涉太多,結果今天又附到我身上直接跟你講話。他是覺得自己講比較好嗎?唉,我的確還不太會講話啦……可是下次能不能先跟我講?這樣我很尷尬耶……」司馬仙氣呼呼地嘟囔,也不知道是抱怨給誰聽的。

  「……你是很常被附身嗎?」

  「偶爾會啦。」

  「司馬仙,你不是說你不會通靈嗎?」王硯禾有點傻眼。

  「我不會啊!我又看不到!我沒有陰陽眼喔!」司馬仙理直氣壯地回。

  都起乩了你還跟我說你不會通靈?搞笑嗎?

  王硯禾無語,見司馬仙愣頭愣腦的模樣,他有些擔憂地問:「鬼魂附身對你沒有負面影響吧?」

  「好像沒有。」司馬仙起身伸展了幾下,又青蛙跳了幾下,平衡感極好,身體似乎沒有異常。「嗯,沒事。啊,我們是不是該繼續?剛剛才講到一半。」

  王硯禾點頭,司馬仙繼續講解王硯禾的命盤,但之後的說明,王硯禾都聽得食不知味。


  ◆


  『你為什麼什麼都沒做?』

  算命結束後,王硯禾的腦中始終徘徊著鬼魂質問他的這句話。

  我要繼續這樣嗎?

  明知道有方法可以改善現況,卻選擇什麼都不做嗎?

  真的要繼續視而不見嗎?

  這和逃避有什麼兩樣?

  我不想要這樣。

  我不想──再後悔一次了。

  王硯禾思索數日,才擬定好說詞,總算決定和冷戰好幾周的父親好好對話。

  「……你希望我早點把公司交給你?」王爸皺緊眉頭,反駁道:「你還是一個學生,著急什麼?以後公司總是會交給你的。」

  「爸,你知道你沒幾年好活了嗎?」王硯禾問。

  王爸的氣一瞬間哽住,他不悅地低吼:「臭小子,說什麼咒你爸的話!」

  「爸,你一直工作都不累嗎?」王硯禾沒接話也沒解釋,自顧自地又問。

  「……」

  王爸沉默了。

  「我知道你努力工作是想給我跟媽好的生活,但你一直忙著工作,早上起床我看不到你,晚上回家也看不到你,要跟你說上一句話真的好難。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跟媽好好相處,約會看起來也是沒時間,你們到底有沒有性生活啊?你回家的時候媽早就睡了。」

  「我靠……」王爸痛苦地捶心肝。

  「看起來也是沒有。難怪會離婚。」王硯禾見怪不怪,他平靜地繼續問:「說實話,爸你不會想要休息嗎?」

  「爸爸休息,你跟你媽哪來的錢可以花。」王爸不耐煩地揮手。

  「媽都跟你離婚了,我以後長大也可以自己賺錢了,你還要努力什麼?」

  「……」王爸又哽了一口氣,這話直直戳進他的心頭,王爸顫顫地說:「臭小子……你今天存心要找你爸吵架是吧……」

  「爸,我不是來吵架的。我不太會講話,畢竟爸你也沒教過我怎麼講話不傷人。」王硯禾說。

  我靠……

  王爸的心都快碎成玻璃渣了,王爸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兒子問:「那你到底想怎樣!」

  「我希望爸你可以活久一點,但我也知道公司沒人管不行,所以你要把一些工作交給我,不要什麼都自己來,不然你真的會早早就過勞死。然後……」王硯禾身子重心前傾,雙手交握,若有所思地說:「雖然我認為不可能,但是……我想看見你跟媽和好。」

  「……」

  父子沉默了很久很久,死寂維持了數十分鐘,王爸才說:「不可能的。」

  「嗯,不可能,媽氣你氣得要死。」王硯禾睜著死魚眼說。

  「那你還講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王爸很生氣。

  「想想也不行?」王硯禾冷哼了聲。

  「……行。」王爸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感嘆道:「禾禾,你也長大了啊……好吧,爸爸會開始教你公司內部的事,打工你就辭了吧,專心念書跟弄公司的事就好。」

  「嗯。」王硯禾看著客廳桌上插滿鮮花的花瓶,他想了想,忽然說:「家裡的花瓶總是有花。」

  「嗯。怎麼?」

  「我不覺得爸你對花有興趣。」

  「廢話,一下就枯萎的東西,浪費錢。」王爸冷哼了聲。

  「那你為什麼老是要陳阿姨準備這種沒用又無聊的東西?」王硯禾問。

  「哼……」王爸神情惆悵地苦笑了下,才回道:「因為你媽喜歡。」

  「……」王硯禾愕然。

  「怎麼?又要說這是沒用又無聊的東西了?以後別擺了?」王爸嘲笑。

  「繼續擺吧。又沒幾個錢。」王硯禾淡淡地說。

  「……嗯。」

  「爸,你真的很白癡。」

  「臭小子。」

  「送一束花給媽吧?她一定很開心。」

  「……」


  ◆


  過了幾日,家裡出現了一束色彩淡雅粉嫩的花束,王硯禾不明所以地看向父親。王爸抽著菸,面無表情地說:「被你媽退回來了。」

  「是喔。可憐。」王硯禾也面無表情地回。

  「你就不能安慰一下你爸?算了算了,以後不送了。」王爸氣呼呼地抱怨。

  王硯禾大翻白眼,無情吐槽:「拜託,以前媽要跟你撒嬌的時候你拒絕她幾次?現在被退個花就在那邊靠北,你好歹送個十次再說你要放棄。人家國父也是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啊。」

  「造孽啊……」王爸又在捶心肝。也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造孽還是兒子造孽。

  「爸,媽還喜歡什麼啊?」王硯禾問。王爸「哦」了一聲,如數家珍地一一細數王媽喜歡的物品、穿著、顏色、食物等,甚至連媽習慣用哪個牌子的化妝品都知道,聽得王硯禾一愣一愣。王硯禾驚嘆地說:「哇,你這麼了解媽啊?」

  「那當然。」王爸很是驕傲地挺胸。

  「那還可以搞到離婚,真不簡單。」王硯禾涼涼地吐槽。

  「臭小子!你再嗆你爸試試看!」王爸氣得半死。


  ◆


  王硯禾開始學習家業後,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

  太簡單了,太順利了,好像他原本就知道該怎麼做一樣。

  公司的財報他居然不用爸教,他就已經會看了?

  爸還以為他自己偷學預習了,還對他的認真讚譽有加,但只有王硯禾自己知道,他根本沒學過……

  每當公司的營運方針卡住時,王硯禾心底總是會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而他只要照著那個念頭嘗試,就一定能夠獲得好的結果。王硯禾下的每一個決策、指出的每一個方向都踩在點上,這使他的父親十分欣慰,也逐漸對兒子產生信賴感,工作壓力降低許多,然後……

  王爸就放心地去瘋狂追求前妻了。

  似乎是受到王硯禾那句「國父也是革命十一次才成功」所激勵,王爸開始了沒臉沒皮的追求行動。起初王爸是送花到王媽上班的地方,被無情退回,後來王爸帶著禮物去約王媽吃晚餐,也是瘋狂被拒絕。

  每次被拒絕,王爸都會回來找兒子哭訴,然後換來兒子的一句「呵,可憐」跟「繼續加油」。王爸通常會罵個兩聲不肖子,隔天繼續策畫新的追求計畫。

  王硯禾對此感到很陌生。

  從他出生以來,王爸一直都是嚴肅認真地做好每一件事,是家裡的中流砥柱,似乎想給兒子一個好榜樣,所以王硯禾發現……他好像其實沒有認識過他爸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原來爸追起女人是這副德行……喔……

  王媽冷臉拒絕了三次之後,或許是王爸那副「老婆說什麼都好」的模樣感動了……王媽的同事。同事們開始勸王媽至少赴約一次,於是王爸終於成功約到了一次晚餐約。

  「只是吃個飯而已!不要以為我原諒你了!你每次都這樣!我只要一原諒你,你就開始隨便對我!我這次不會妥協的!」

  據王爸的轉述,王媽答應赴約時是這麼說的。

  王硯禾看著父親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跟王媽約會的過程,還有王媽在王爸軟磨硬泡之下,總算接受了王爸準備好的禮物。王硯禾半張著嘴,恍神了下。

  哇……媽那邊也是,好陌生喔。原來爸跟媽私底下的互動是長這樣喔?因為爸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嚴肅威武的模樣,所以其實每次他罵完媽惹媽生氣之後都會像這樣下跪道歉嗎?

  王硯禾有種發現新世界的感覺。

  『呵。』

  此時,王硯禾聽見一個小到幾乎可以忽略的笑聲。他扭頭一看,什麼都沒看見。

  王硯禾若有所思,他結束與父親的對談後,回到自己房間,向空無一人的臥室問道:「是你嗎?之前附身在司馬仙身上的那個鬼?」

  沒有回應。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跟著我?」

  還是沒有回應。

  王硯禾困惑地皺緊眉頭,嘆息了聲,只當是自己聽錯,早早地洗洗睡了。


  ◆


  王硯禾做了個夢。

  夢中的他,在二十七歲時才知道父親罹患癌症,只剩下兩年可活。

  夢中的他找遍了各種關係,國內外的西醫、中醫他都嘗試過一輪,每個人都告訴他「你爸沒救了」。無路可走的他從原本的無神論者,變成開始求神問卜的、他過去最輕視的俗人。但他跑遍所有宮廟,還是都得到「無能為力」的答覆。

  後來他開始找占卜師測算,他問了二十幾個占卜師,也是每個都給他糟糕的答案。唯獨最後一個占卜師,給他指了一道明路──

  夢中的那名占卜師,是司馬仙。

  是年紀稍大的司馬仙,看起來應該有三十出頭了。

  夢中的他照著司馬仙的指示去做,然而當時,他的父親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似乎做什麼都來不及了。因此,他的父親還是過世了。

  夢中的他悲憤交加,得知司馬仙住院時,夢中的他帶著一束白色菊花,扔到司馬仙的病床上,厲聲斥責:

  『胡說八道的江湖騙子。』

  夢境至此,王硯禾眼前的畫面逐漸轉為灰白間隔的雜訊,然後,他聽到了人聲。

  那是王硯禾自己的聲音。

  『爸媽離婚後,爸就一直埋首於工作。』

  『我怕爸難過、怕他沒面子,什麼都不敢多問,頂多就是替爸分擔工作。』

  『我以為爸想要的是業績、名聲、地位,所以我一直替他拚到那些東西,我一直努力讓爸的事業變得更好,我以為我在做正確的事……直到爸死前,他跟我說那句話,我才知道,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些沒意義的東西。』

  灰白的雜訊逐漸轉為清晰,王硯禾看見了某個加護病房的景象,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王爸。王爸插著諸多管線,整個人完全不像是五十出頭的中壯年人,枯槁地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

  『禾禾……我好想……再見你媽一面……』

  幾乎是聽見王爸這話的同時,王硯禾就淚崩了。大量的情感瞬間將他吞噬,過去總是在壓抑自己情感的王硯禾,在這個當下,他的情感彷彿水壩洩洪般傾瀉而出。

  『……』

  『我也……好想……』

  語落,畫面中的灰白雜訊徹底消失,王硯禾的視野中一片漆黑,耳邊傳來刺耳又悠遠的「嗶──」聲。

  好黑。

  ……好冷。

  好……絕望。

  『……王硯禾……』

  『王硯禾,起來。你不該停留在這裡。』

  王硯禾從睡夢中驚醒,他朝臉上一抹,面上早已流淌著半濕半乾的淚水。

  王硯禾疲倦而困惑地躺在床上,他還無法消化那些蜂擁而出的情感。

  他似乎理解了什麼,卻又一知半解。

  「王硯禾。」王硯禾輕喚了聲。

  『嗯。』

  「你是王硯禾。」這回,王硯禾用確信的語氣,平鋪直敘地說。

  『嗯。』

  「那是你的人生。」

  『嗯。』

  「一直以來,在我身邊幫忙的是你嗎?我是說工作上的那些困難。我根本沒學過公司的事,但我會,我知道該怎麼做。」王硯禾又問。

  『你沒必要被那些無聊的東西綁住時間。』

  「哈,真像我會說的話。」王硯禾訕笑完,漠然半晌,才問:「你到底算是什麼東西?哦,我不是在罵人。」

  『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你,平行時空的你。另外,我還活著,我沒死,我不是鬼。』

  「……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連我都會通靈。」王硯禾呵了聲,此時的他彷彿渾身被抽乾了力量,已經累到連驚訝都提不起勁了。

  『……我們都不會,是司馬仙幫忙的。他說……他想讓我看看我的另一種可能性,但需要我的一些幫忙。用比較好理解的方式說明,我現在是在被催眠的狀態。不然照理來說,兩個不同的世界的自己沒辦法對話。』

  「我沒辦法想像自己願意給人催眠。」王硯禾抽了抽嘴角。催眠耶,幾乎是把自己完全交出去,要多信賴對方才願意做這件事啊?王硯禾嘆了口氣,又問:「喂,你記憶中的司馬仙好像比你年紀大很多?為什麼這個世界的我跟他是大學同學?你那個世界不是吧?」

  『嗯,不是。我也不清楚他怎麼辦到的,他直接干涉了你那個世界的司馬仙的設計,讓你可以在大學時就預先知道一些事情。司馬仙好像因為這樣力量使用過度,才大病一場……我當時不知道這件事,還朝他發火……』說至此,另一個世界的王硯禾的嗓音透出濃濃的懊惱。

  「……你是說朝人家病床砸菊花那件事?你記得道歉。」

  『……當然有道歉。』

  兩人沉默片刻,王硯禾才問:「現在這樣……你已經滿意了嗎?」

  『……嗯,我很滿意。』

  儘管沒有看見對方的表情,王硯禾依然能從語氣中讀出對方滿滿的欣慰與笑意。不由自主地,王硯禾的臉上也浮出相同的笑容。

  『謝謝你,王硯禾。』

  「該說謝謝的是我。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就會去經歷你經歷過的那一切。」

  『……或許……吧。』另一個世界的王硯禾微嘆口氣,說道:『司馬仙說,催眠結束後,他會消除我們的記憶,所以你跟我都不會記得這些對話。』

  「蛤?什麼鬼!可是──」

  『他說,哪怕已經沒有記憶,很多痕跡依然會刻劃在靈魂當中。我……不,我們……不必擔心自己再走向一樣的死路。』

  「……」

  『我該走了。王硯禾,記住,千萬別忘記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王硯禾輕笑了聲,問:「你是在對我說,還是在對你自己說?」

  『都有吧。』

  「嗯,掰。」

  『掰。』

  告別完,王硯禾的臥房又變回一片寧靜。王硯禾躺在床上,一陣睡意襲來,他很快地便昏昏睡去。


  ◆


  五年後,王硯禾二十七歲。

  死拖活拖好不容易把王爸拉去健康檢查的王硯禾,瞧見王爸的體檢報告只有少少的紅字,完全沒有罹患癌症的跡象,他鬆了口氣。

  「你看,爸就說爸的身體還很硬朗。」

  「好喔。」

  看完健檢報告,王爸繼續跟兒子抱怨王媽怎樣都不肯再婚,但才抱怨完,又繼續炫耀王媽前幾天跟他出去野餐時幫他擦嘴巴的小事。王硯禾敷衍地用嗯嗯嗯回應王爸,王爸自顧自地講完後,又問兒子:「禾禾啊,你什麼時候才要交女朋友啊?」

  王硯禾打了個冷顫,驚疑不定地問:「爸,你該不會要幫我找相親對象吧?」

  王爸揮了揮手,不耐地回道:「哪會啊,就你這臭脾氣,爸知道爸管不動你,你要自己找對象哈,不然老了沒人陪。」

  「什麼老了沒人陪,反正結了婚還不是會離婚……」王硯禾嘟囔。

  「又嗆你爸!」王爸拍了王硯禾肩膀一下,「欸你不要看你媽這樣,你媽可關心我了,上次她還……」

  「好好好。」王硯禾受不了了,用力敷衍王爸,但王爸還是口沫橫飛地不斷炫耀,表情得瑟地很。王硯禾看著王爸像個少年般戀愛腦的模樣,苦笑了下。

  其實王硯禾沒有談過戀愛。

  他甚至沒有喜歡過誰,他不理解什麼叫做動心。

  他知道自己跟父親很像,一想到自己對誰動了心後,可能會像他爸一樣腦殘,他就覺得──

  還是先不要吧。

  在王硯禾糾結時,王爸已經炫耀得差不多了,瞬間轉換回冷靜的模樣,說:「對了,你媽說好久沒跟你吃飯了,這週日我訂了餐廳,你把時間排開吧。」

  「好。」

  「好?你原本有什麼計畫?」王爸皺著眉問。

  王硯禾掏出手機看了行事曆,無所謂地說:「本來跟耀星的陳董有約,跟他改個時間就好,這個約不大重要。」

  「不重要就別約,以後星期天不要排工作跟應酬。你老是念爸爸會過勞,你就不擔心自己過勞?」王爸語重心長地說:「而且你媽也會擔心你,你忘了你小時候老是念書念到發燒嗎?以後假日不准排工作,聽到沒有!」

  「如果媽每個禮拜都約我星期天吃飯,我當然會排開時間。」王硯禾挑眉。

  「臭小子!每個禮拜都想當電燈泡啊!爸爸不准!頂多一個月一次!」王爸大罵:「自己去找個女朋友!不要來跟你爸搶你媽!」

  「噗呵……哈哈哈哈……」王硯禾被王爸的窘態逗樂了,忍不住大笑出聲。王爸知道兒子只是在逗他,氣得狂拍兒子西裝筆挺的背。


  ◆


  「禾禾,媽媽好想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

  許久沒跟母親相見的王硯禾才一見面就被王媽抱了個滿懷。母親溫暖而柔和的氣息瞬間襲來,年紀已經老大不小的王硯禾尷尬地不行,他面色臊紅地小聲抱怨:「媽,公眾場合這樣抱很丟臉啦……」

  說是這樣說,王硯禾也沒推開母親,反而將王媽抱得死緊。

  反正大不了被說媽寶嘛,隨便啦。

  「老婆,妳這是差別待遇……」王爸吃味地盯著兒子。每次王媽跟王爸約會時,都是王媽冷臉搭配王爸的陪笑。結果兒子一來,竟然一照面就有抱抱,他哪時有這種待遇了?太不公平了!

  「哼,你跟禾禾怎麼比!禾禾可是我生出來的!」王媽傲嬌地說,也順勢放開王硯禾。隨後,王媽看向王爸稍微不順的領口,怎麼看都不順眼,一邊碎念一邊替王爸整理了領口:「真是的,都幾歲的人了,出門前還不整理儀容……」

  王硯禾斜眼瞄了喜孜孜的王爸一眼,冷笑了聲。

  肯定是故意弄亂的。爸去上班時什麼時候沒仔細整理過儀容了?全身上下都穿得硬挺筆直,就剛好領口反夾?

  王硯禾也懶得戳破王爸的小心思,默不作聲地讓侍者帶位入座。

  一家人在餐廳度過了溫馨美好的時刻,吃完飯後,王爸又拉著王媽約會去了,隨手將王硯禾給打發走。

  王硯禾翻著白眼目送爸媽離開。週日下午兩點半,幾乎每個人都穿著簡單的便服逛街,唯獨他西裝筆挺地獨自一人倚在餐廳外的牆邊發呆,模樣真是突兀地不行。

  「……現在要幹嘛?」

  王硯禾忽然發現,星期天不工作不應酬,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但他又被勒令週日得休息,該怎麼辦呢……

  在他恍神的過程中,有零星幾個人來找他搭話,都是什麼拉保險拉直銷什麼鬼的,連傳教的都有,這地方這麼熱鬧的嗎?

  王硯禾冷漠地全數拒絕,估計是他的臉色太過冷漠,沒半個人敢繼續糾纏他,在他說「不用」之後,每個試圖推銷的人都尷尬又害怕地跑了。

  在王硯禾無聊到開始滑手機時,旁邊忽然有人向他搭話: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邊禁止拉保險喔!請不要再來了!」

  王硯禾愣了下,看向聲音來源,只見一名餐廳的女店員叉著腰向他喊道。王硯禾疑惑地用食指指了下自己,女店員用力地點頭,理所當然地說:「在這裡拉保險會影響到我們的生意,請你不要再來了!也叫你的同業不要再來了!」

  王硯禾露出微妙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說:「小姐,妳是這間餐廳的員工嗎?我是你們的顧客,剛用餐完畢,我不是保險業務。」

  「啊?啊……啊!」女員工傻了下,才慌張地九十度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因為這附近假日還會穿西裝的都是保險業務,我誤會了──對不起!」

  「算了。」王硯禾無所謂地揮手,順口搭話:「妳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可以打發時間的嗎?」

  「打發時間嗎?嗯……滿多的耶,那邊有壘球場,那一棟裡面有溜冰場跟電動遊樂場,我記得再過去一點還有桌遊店跟密室逃脫……」女店員扳著指頭細數,隨後忽然想到什麼,大喊:「啊!你等我一下!我快下班了,不然我順便帶你過去!」

  「……啊?」王硯禾錯愕。

  女店員雙手合十,緊張地說:「算賠罪啦!賠罪!千萬不要客訴我喔!拜託!你等我一下,我請你喝飲料!這附近滿多好喝的,看你想喝什麼我請你!」

  「呃。」

  王硯禾正想說不用了,結果女店員完全沒等他回應,馬上衝回店裡。大約十分鐘後,女店員又衝了出來,氣喘吁吁地問:「你喜歡喝什麼?酸的?甜的?純茶類?奶類?咖啡?」

  「……我平常都喝咖啡,但今天不太需要。」王硯禾抽了抽嘴角,這女人完全沒在聽別人講話耶……不對,他根本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講。

  這種莫名其妙被帶進對方節奏的感覺讓王硯禾感到很陌生,但……或許是因為沒有利害關係,他不需要防備對方會不會陰自己一把,所以……

  感覺並不壞。

  「是喔,你平常都喝黑咖啡嗎?你就一臉喝黑咖啡的臉。」女店員問。

  「喝黑咖啡的臉是什麼臉啊?」王硯禾忍不住吐槽。

  「苦幹社畜臉啊!要喝咖啡提神才能工作的社畜!」女店員理所當然地說。

  苦幹社畜……好像也沒說錯……王硯禾扶額,無奈地說:「那你推薦平常都喝黑咖啡的社畜喝什麼?」

  「嗯──你等一下有要工作嗎?還是接下來都是自由時間?」

  「接下來都很閒。」

  「那你要不要試試看甜一點的東西?水果冰沙之類的──」

  「我沒有很喜歡甜食。」王硯禾皺緊眉頭。

  「這樣啊,那奶蓋配純茶類怎麼樣?你有試過奶蓋嗎?」

  「沒。」

  「好,那我帶你去我的口袋店家!那間的優格奶蓋超好喝的──」女店員一蹦一跳地領著王硯禾朝某個方向走,王硯禾問:「喝什麼跟等一下有沒有工作有什麼關係?」

  「欸?當然有關係啊,等一下都沒工作就可以好好放鬆了,當然要選讓心情愉快一點的飲料啊!如果等一下還要工作,就選比較能提神的。」女店員笑呵呵地解釋,隨後又忽然想起自己還沒自我介紹,「啊,我叫何明苑,你可以叫我小苑,你叫什麼名字?」

  「呃。」王硯禾想了半天,才說:「你叫我王先生吧。」

  「哇,你好疏離喔。」何明苑驚訝地說。

  「……妳好直接喔,小姐。」王硯禾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我叫王硯禾。」

  「哦,硯禾喔,請多多指教!」

  「……」王硯禾深吸口氣,他忽然發現自己挺不擅長應付這種社交恐怖分子。平時他來往的都是有一定社經地位又精明幹練的老人,或者他的下屬,他好像……很少跟平輩相處。

  抵達飲料店後,何明苑迅速替兩人點了飲料並結帳,拿到飲料後,她熟練地搖搖其中一杯飲料,並將另一杯蓋上杯蓋的飲料遞給王硯禾,說:「給你,你這杯不用搖,就口喝就好。一開始要喝大口一點才喝的到茶喔,不然會滿嘴都是奶蓋。」

  王硯禾有些意外地瞄了何明苑一眼,他以為這女人是粗枝大葉的類型,沒想到挺細心的。

  王硯禾依照何明苑的說明,試著喝了一大口奶蓋金萱茶,金萱茶帶有些許的桂花香氣,沁涼順口,奶蓋帶有優格些許的酸甜味。這是王硯禾未曾品嘗過的味道組合,複雜又美妙的滋味在王硯禾的舌根化開,這……是不太會讓人討厭的味道。

  「怎麼樣?」何明苑用期待的表情凝視著王硯禾,王硯禾默不作聲地又喝了一口,才說:「還不錯。」

  「好耶!猜對了!」何明苑單手握拳,比了個勝利的姿勢。而後她戳了戳王硯禾的手臂,小聲又警戒地說:「我已經給你賠罪了,不可以客訴我喔!不然我們店長會把我罵到臭頭……」

  王硯禾輕笑出聲,語帶笑意地說:「好。」

  「Yes!」何明苑鬆了口氣,她輕快地說:「你比較想玩什麼?反正我今天沒約,等一下也很閒,要不要一起玩?」

  王硯禾再次見識到什麼叫做社交恐怖分子的威力。他深吸口氣,乍看平靜地說:「……去溜冰吧,我請客。」

  「真的?好耶!」


  ◆


  王硯禾和何明苑玩耍了一個下午,因為隔天還要上班,他請何明苑吃完晚餐後兩人就散了,還順手加了LINE好友。原本他想叫計程車送何明苑回家,但何明苑之後似乎又約了其他朋友,很自然地推掉他的護送。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們才認識第一天而已。

  王硯禾隨手抽掉勒了自己脖子一天的領帶,他若有所思地癱坐在客廳沙發上,腦中不斷浮現何明苑的倩影。

  這個女人好奇怪。

  他完全搞不懂這個女人在想什麼,以為何明苑要罵人時,結果忽然開始跟他套近乎。他以為兩人可以更進一步時,何明苑卻又很快地退開。但退開後,又不是完全沒有交集,剛才他試著傳訊息給何明苑,對方還是有回。

  何明苑身上有很多不自然的地方。

  他好像……完全被耍得團團轉。

  「哼……」王硯禾冷笑了聲,腦中閃過許多猜想。

  「禾禾,你這麼晚回來啊?」才剛回家,王爸就驚訝地問。

  「嗯,我跟新認識的人玩了一天,剛吃完飯。」

  「男的女的?」

  「女的。」

  「誰?幾歲住哪叫什麼名字?你們怎麼認識的?」王爸大興奮,估計是想抱孫了。

  「別高興的太早,我猜她有男友了,搞不好還跟男友同居。我跟她聊了一天,她都在講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聊到關於自己的事時,她都會扯去其他話題,我除了她叫什麼名字、在哪上班以外什麼都套不出來。」王硯禾冷冷地說。

  「啊?那還跟你出去玩一整天?這算劈腿吧?」王爸的語氣瞬間冷掉。

  「天知道,她跟男友的感情大概也不太好。不然怎麼可能假日下午完全空著。」

  王爸直盯著自己的兒子,王硯禾此時明顯就是在盤算什麼的神情,王爸額邊留下了冷汗,顫顫地問:「禾禾啊,你該不會……還是想追那個女生吧?」

  「不行嗎?」王硯禾反問。

  「哇……禾禾啊……你傻啦,你這樣會給自己添多少麻煩……幹嘛不去找簡單一點的女孩子……」王爸一臉痛苦地呻吟。

  「可能我賤吧。」王硯禾嗤笑了下,隨後他滿臉複雜地說:「這輩子第一次動心的對象居然這麼複雜,她複雜到……我覺得我不可能搞得定她……哈。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她到底對我有沒有意思,煩都煩死了。」

  說著說著,王硯禾焦躁到抓亂自己的頭髮。王爸沉默了下,問:「你心動啦?」

  「嗯。」

  王爸無奈地拍拍兒子的肩膀,感慨又幸災樂禍地說:「終於也輪到你啦,禾禾,這感情債齁……也好啦,每天工作工作,人生有什麼意思。談個戀愛給自己找點麻煩,你才不會成天死人臉,老是沒大沒小嗆你爸。」

  王硯禾不爽地拍掉王爸的手。


  ◆


  隔週,王硯禾又去了何明苑上班的那間餐廳。

  「哎,怎麼又是你!好久不見!」

  王硯禾被何明苑巧笑倩兮的模樣亮恍了眼,他無所謂地聳肩,說:「來吃飯。幫我推薦一下,你們店還有什麼好吃的?」

  「好啊!這個、這個、這個都不錯……」

  用完餐,何明苑替王硯禾收拾碗盤。王硯禾儘管緊張地險些胃痙攣,表面上依然用淡漠的態度朝那名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搭話:

  「小苑,妳下班後有空嗎?」


──[原創/短篇]魔羯的故事01:乖乖牌禾禾(下)──(完)


#十二星座軼聞錄 #摩羯座 #十宮 #土星 #土象星座


---


作者的話:


寫到燒乾腦細胞的一回。

魔羯的生命課題很重,本章節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要寫生命課題了。

原本的安排是王硯禾還是得經歷喪父之痛,最後拉回跟 [原創/短篇]雙魚的故事01:算命師小仙 完全一樣的世界觀,再繼續寫王先生的後續......但最後我還是捨不得。


魔羯每次都在一切都結束後才感到懊悔,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我已經看他那樣數百世了。我就想,我有必要再重現一次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悲劇嗎?那我為什麼還要寫這則故事?他自己寫不就好了?


所以我把劇情改成另一個走向,我用我自己的意志去寫後續的劇情。於是算命師小仙那個章節的王先生就成了另一個平行世界的王硯禾,這個世界的王硯禾因為做出了不同的舉動,活出了另一種人生。


無論他是怎樣的人,我都希望他能獲得幸福。

這是我寫書的理念,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算命師小仙」原世界的設定:


  原世界的王先生在父親死後,才跟母親和解。

  原世界中,離婚後的王媽因為王爸始終沒有來找她,王媽也賭氣不和王家來往,直到王爸死後,王媽才驚覺自己還是很愛王爸,只是沒料到王爸這麼快就離世,王媽後悔地來找兒子道歉。

  也因為王先生總算發現母親其實一直都很關心他,原來媽媽不怨懟他,王先生才放下怨恨,願意再去找小仙一次。王先生心底明白,當初他的憤怒只是在發洩自己的悲痛到別人身上,他想去找小仙道歉──而小仙也一直在等著王先生回來,於是才有這一篇文的平行世界誕生。

  至於小仙,小仙跟王先生一樣,都被困在「為什麼我當初什麼都沒做」的自責中。

  他們是基於相同的懊悔才相遇。



......如果有機會,我會把這段劇情補成外傳小說。

但現在只能先用「作者的話」說明劇情,我又爆字了啦,哭喔。



斜槓不是為了賺更多錢,只是因為我想做就做! 國中斜槓寫小說,高中斜槓畫插畫,大學斜槓畫漫畫──現在又要斜槓寫部落格、做Podcast,到底有沒有在念書/工作呢? 這個部落格會分享我從小到大斜著向前走的過程,以及一些心靈成長、自我成長相關的故事,若有興趣歡迎追蹤訂閱,並留言讓我知道你的想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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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星盤中魔羯&土星&十宮能量為靈感創作的短篇小說。 系列短篇小說,每個篇章皆可獨立閱讀,但各章節主角也可能到其他篇章串場。
蕭玖有著姣好的外貌,出眾的氣質,從小到大都是萬千少女追捧的對象。 ──只有剛開始啦。 蕭玖帥歸帥,但人怪得不行...
小仙是一名德高望重的算命師。 他知道人們需要什麼,會在適當的時機給人們最需要的話語──卜卦要賺錢,其實重點不是你算的準不準,而是你會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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