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黑流是倭國的忍者流派,擅於輕功和暗殺,杏子亦深得其精髓,出手如風,靈活多變。
雖然我早知道視魔鳥如無物的杏子,實力是遠在我之上,卻沒想到她的身法竟然高明至此。
不過杏子擅於攻,詩詩則精於守。只見詩詩雙手拿著木棍的中段,或卸或檔,防守得密不透風。無論杏子如何跳躍,從多角度進行攻擊,詩詩始終穩如泰山。
然而杏子是單手持短刀,詩詩則用上雙手,杏子一邊攻擊,一邊唸咒,施展風刃術,附魔在木刀之中,使木刀的威力漸漸增強,終於迫得詩詩往後退了一步。
有了第一步,便會有第二步。過不了多久,詩詩漸漸退到擂臺邊緣,不能再退了!
於是詩詩大喝一聲,主動以木棍撞向木刀,把杏子擊退了一步,但手中的木棍也立即折斷,一分為二。
木刀雖然被彈開,可是木刀上的風刃仍去勢未止,割破了詩詩的肩膀,劃出了一道傷口。
杏子雖然得手,但見對手受傷,頗有歉意,反應慢了下來。詩詩卻毫不理會,咬緊牙關,以長棍變作雙棍,開始主動攻擊。
攻守對換,杏子的短刀不利防守,只能不斷閃躲,並漸漸後退。
詩詩的長棍雖斷,仍各有近三尺長,這時連環揮動著,並不斷發出吆喝聲,迫得杏子一時無法近身。可是畢竟自己身體較重,又同時以雙手揮動雙棍,體力消耗較大,相信這樣作戰,是不能持久的。
杏子為了避開詩詩的強烈猛攻,向後躍了一大步,打算暫時拉開距離。忽然詩詩把手上雙棍,以旋轉的方式向杏子左右兩邊同時奮力擲出,杏子不敢扺擋,只能往上躍起避過。
杏子躍到高處,忽有所感,往上望去,一塊大石正往她頭上掉下來。
原來剛才詩詩揮舞雙棍時,竟把落石術的咒語,以吆喝的方式唸出來!雙手短棍擲出之後,馬上高速結手印,使出落石術攻擊杏子!
只見那大石足有一百斤,幾乎是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加上急跌下來的衝力,連軟糕魔物都無法扺擋,纖瘦的杏子該怎樣應付呢?
而詩詩的落石術剛完成,馬上衝前,雙掌凝聚真氣,準備待杏子落地時,把她推出場外。
正當所有人都為杏子擔心的時候,只見她忽然高舉雙手,竟然把大石在半空托住了!
本來一般人在半空中無處借力,就算強悍得能把大石擊破,卻無法避免下墜之勢。可是杏子豈是一般人?憑著飛天之術,直接就把那塊大石接住了。
「盧小姐,妳還是先治愈傷口吧!」杏子在空中托住大石,有點吃力地說道。「等妳處理完畢,我們再打。」
詩詩依言施展治愈術,把肩膀上的傷口止血了。
杏子托著的大石,已因為時間到了,自然消失。於是她慢慢降落到擂臺上,準備再次應戰。
「竹中小姐,我認輸了,不打喇!」詩詩苦笑道。「要不是剛才妳手下留情,把大石擲向正在前衝的我,我肯定閃避不了。」
「話雖如此,不過盧小姐的戰術真是非常精彩!」杏子上前伸出右手,跟詩詩相握,續道:「 再戰下去,我也有可能會落敗呢!」
「因為我認識一個古靈精怪,詭計多端的朋友……」詩詩說罷,往我這裡望了過來,笑道:「不小心就被他感染了!」
杏子自然知道詩詩所指的是甚麼,也對著我失聲大笑。
當初為了挑戰楊師伯,我確實處心積慮,想出了各種稀奇的戰術,詩詩常常陪我一起策劃和改良,所以也變得靈活多變起來呢。
擂臺下的忽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為她們二人精彩的比賽表示讚賞。
「那麼……」葉昭待掌聲稍停,便正式宣布道:「第一場比武,勝方是羽黑流的竹中杏子小姐!」
臺下又再次響起了新一輪的掌聲,看來大家都真心替杏子取勝而祝賀。
詩詩這時主動牽著杏子的手,跟她一起走下擂臺,還坐在一旁,有說有笑地聊天。
不但杏子比我想像中厲害,連詩詩都好像比我所知的高明得多。
這兩位少女之戰如此精彩,觀眾中那些女士們更看得特別高興,像方鈴、小妮、甚至蘇婆婆都非常興奮。
「接下來,有請羽黑流的第二位選手上場。」葉昭說道。
羽黑流的胖子大谷,果然是第二戰的代表者。只見他那肥胖的身軀,拿著長木刀,有點吃力地跳上擂臺,那副滑稽的樣子,讓臺下的年輕觀眾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只要是有見識的,都知道他作為出戰代表,豈會如此窩囊?肯定是為了裝傻,假扮武功低微的。
當然我也感到十分納悶,這麽肥胖的忍者,是如何隱藏自己的身影,從樹上飛來飛去呢?
「大家好!本人是羽黑流的大谷和男。」胖子大谷笑容滿面的對著四周的觀眾揮手,毫不在意被嘲笑。隔了一會,才向天師道的休息區揖手道:「敬請天師道的師兄們不吝賜教!」
「在下天師道趙豐,前來領教大谷兄的高明!」孫恩果然採用了我的計策,派出趙豐師叔上陣。
趙豐長年居於南海,伴在孫恩身邊,甚至可以作為孫恩平日的練習對手,他的實力應在楊師伯之上。
唉,如果楊師伯尚在人間,應該也會成為比武選手之一吧?
「第二輪的比武,現在開始!」葉昭宣佈道。
雖然比武已經開始,但大谷跟趙豐均沒有馬上出手,各自擺出迎戰姿勢,並觀察對方的動作。
忽然,大谷臉上堆起了笑容,然後招了招手,示意趙豐可以主動出招。
所謂先下手為強,一般在友好性質的比武之時,只有長輩會主動讓出先手機會給晚輩,而晚輩亦會以有禮的起手式來致敬。
大谷跟趙豐雖屬不同門派,但均是掌門者的師弟,算是同輩,而大谷約莫四十歲左右,比趙豐至少年輕十年以上。可是此刻大谷卻刻意用招手的方式,示意讓趙豐主攻,實在有瞧不起對方之意。
趙豐果然臉色一沉,卻不作聲,把手中的木劍刺向大谷。
大谷橫刀一檔,輕鬆把木劍格開,露出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
趙豐雖然惱怒,但畢竟也是經驗豐富之輩,使出天師道內最高深的劍術「道陵劍法」,攻守的法度嚴謹。
此劍法顧名思義,是由我們的創教者張道陵,從三百年前流傳下來,再經歷代的天師不斷鑽研修訂而成。
相傳張道陵這位祖師爺,活了一百二十三年,憑這劍法縱橫江湖,雖不敢說是天下無敵,卻絕對稱得上是一代宗師,比千餘年後才出世的張三丰,亦不遑多讓。
此劍法共有十三式,故又有門人稱之為「道陵十三劍」。十三式劍法均有不同風格,或緩或急,或輕或重,或虛或實,需講求使用者的悟性和經驗,去判斷如何把招式互相組合使出,令對手無所適從。
聽說連徐道覆,也尚未學齊十三式的道陵劍法。我曾央求楊師伯試演給我看看,他示範了其中兩式,看到我完全搞不懂箇中的奥妙,便笑說我要修練此劍術,至少還要再等了十年。
趙豐師叔此刻運劍如風,氣隨劍走,把木劍使得嗖嗖作響,攻勢毫不間斷。
二十來招後,看準一個機會,終於把大谷的右肩上衣刺破了一個洞,若非大谷的身法閃躲,比外表看來靈活得多,這一劍肯定足以讓他負傷。
趙豐自然得勢不饒人,乘勝追擊。按照原先的安排,作為中駟的他,需要勝過對手這下駟,才能確保在孫恩跟難波太夫決戰前的二勝二負結果。
此時大谷胖子已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臉,嚴肅應對,十招之中倒也能還到兩、三招。可是過不了多久,左腰側又中了一劍,雖然他皮厚肉韌,未見流血,但衣服被撕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痕,多少是負了一點傷。
大谷還來不及吃驚,趙豐的木劍又纏上來了,而且一劍快似一劍,終於又突破了木刀的防守,在大谷的胸前橫斬一下,雖然看似尚差兩寸,但劍氣又把衣服割得更破了。
戰況漸漸不利,大谷發出一聲怒吼,往趙豐奮力砍了一刀,把他連人帶劍擊退了幾步,然後自己亦往後一躍,使兩人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
「趙兄,真不好意思,請恕我剛才的無禮,我確實是太小看你了。」大谷說罷,把自己經已變得破爛的上衣一手扯掉。「據我們所得的情報,天師道中除孫天師和盧帥外,需要注意的只是有楊順兄和新一代的徐道覆,沒想到還有閣下這位一流高手。」
趙豐師叔跟孫恩一樣熱愛武道,長年於南海深居簡出,甚少參與天師道的各大戰役,亦沒有承接冒險者公會的任務,確實不為江湖人士所熟悉。
觀眾們忽然紛紛傳來驚訝之聲,原來大谷胖子的胸前、背部及兩臂均遍布大大小小的數十條傷疤,令人觸目驚心。
「我大谷和男自十歲起,便作為天皇的陣前小卒,參與了無數戰役。經歷二十餘年,看盡人間煉獄,犧牲了大部分的兄弟手足,才換來了全國統一……」大谷胖子嘆道。「厭倦了戰爭的我,雖然加入了羽黑流繼續修習武藝,但卻又放縱自己暴飲暴食,這十年來體重增加了一倍,實在是有負天皇從前賜我倭國第一勇士之名!」
原來這個平日一直笑嘻嘻的胖子,竟然有那麼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原屬倭國仁德天皇手下大將的他,辭去了官職,帶藝投師加入羽黑流,才成為難波太夫的小師弟。
「原來大谷兄是慣常帶兵出戰的將軍,難怪會使出故意示弱和激將法等計策。」趙豐微笑道。「看來你一直沒有用盡全力吧?來,我們再比劃比劃一下!」
「好,我再不認真起來,是對不起趙兄了。」大谷說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挺胸收腹,原來在那些肥膏隱藏之下,還是有不少肌肉的。
這時他筆直的站立,看上去也沒有之前那麼胖了,而且神情肅穆,威風凜凜的樣子,不愧是個久經戰事的大將軍。
二人對視片刻,大谷先動了,速度卻比剛才快了許多,衝到趙豐身前,使出快刀攻擊。
我曾在方大哥指導下,學習過軍中用於作戰的刀法。這些臨陣對決用的招數,最重氣勢,務求在一、兩個照面之間,把敵人震懾,然後死於自己的刀下。
這時大谷所使的刀術,快速靈活,卻又不失狠勁,該是他在戰場上千錘百鍊而來。
只見趙豐雖然能見招拆招,可是已急得滿頭大汗,稍有疏神,便是落敗的下場。
連我在臺下觀看的外人,在十二月的寒風吹送之下,也漸漸感覺熾熱起來。
不對,這是真的變熱了!我以偵察分析,發現大谷此時真氣激盪出實質的熱力,簡直像是個暖爐一樣。
若沒有猜錯的話,大谷應該是火屬性之人,而且從艱苦訓練而來的外家真氣,在激戰時自然散發,更能消耗對手的意志和體力。
刀重劍輕,剛才杏子以短刀攻擊詩詩的木棍,尚算輕鬆,可是大谷現在所使用的木刀,無論大小,重量,形狀等,都肯定跟他慣常所使用的隨身兵器不同,出招尚且可以如此迅猛,可想而知他的真正實力有多強。
趙豐漸漸感到無法招架,於是橫劍一檔,借大谷一記刀劈,乘勢往後躍出,並即時唸咒結印,準備放出魔法應付。
可是趙豐退得快,大谷的前躍更快!尚未等趙豐落地,便用自己健碩的身軀撞向了他。趙豐來不及閃避,受了這一擊,飛跌出擂臺外去。
難波太夫並無說謊,大谷的輕功確實是第一流。
「第二場比武的勝方,是羽黑流的大谷和男!」葉昭師叔朗聲宣佈,但臉上亦有點憂慮的神色。
臺下觀眾掌聲不絕,為欣賞了這精彩的比武而高興。
「天師道竟然真的窩囊至此……」桓玄此時又再大聲說道。「早知道就由我們荊州軍代替他們出戰,免得丟了我們漢朝的臉。」
「我們失算誤判了,沒想到這大谷和男,竟然厲害至此。」在休息室中,孫恩如此嘆道。「恐怕他才是羽黑流之中的上駟,故意裝成弱者,避免和小循交手。」
「是我不好,亂出主意。」我歉疚道。
「不,我也沒有把握能勝過大谷。」盧帥說道。「他的火屬正尅我的風屬,加上札實的刀功,靈活的身法,如果由我出戰,說不定就會出現連敗四場的情況了。」
「那麼,接下來該由誰出戰呢?」詩詩看到趙豐師叔落敗,便返回休息室,擔心地問道。「他們下一位上場的是難波三成。」
無論是難波三成,或是籐原信康,都不是徐道覆可以對付的,所以三場敗局已是無可避免。
我往徐道覆望去,他始終沒有說話,依然是一副悶悶不樂,毫無鬥志的樣子,跟前天說要挑戰籐原時那份躍躍欲試,豪情萬丈的樣子截然不同。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呢?
「道覆,你怎麼看呢?」詩詩也發現徐道覆神情有異,擔心地問道。「你不用太在意的,就算我們在比武大會落敗,也絕不是你的責任。」
「對啊,當然不是我的責任了。」徐道覆終於開口,諷刺地說道:「我職位低微,哪裡有決定權呢?就看盧帥和天師的安排吧!」
徐道覆如此無禮,實在有點過份了。詩詩聽後也眉頭緊繃,咬著自己口唇,忍住不再說話。
「讓我先上吧!」盧帥無視徐道覆的異常反應,續道:「反正接下來還至少有一場敗局,我對付難波三成,勝率怎都比較高的。何況目前我們先扳回一局,也不致讓民眾們感到太過失望。」
這時趙豐師叔剛走回來,抱拳說道:「趙豐有負天師的期望,請天師責罰。」
「我們都被難波太夫計算了,不能怪你。」孫恩說道。「不過事情或許還沒有那麽糟,大家盡了力就好。」
孫恩本來是極重視這次比武大會的,但看見事情無可挽回,也沒有太過失望。或許他認為只要自己勝過難波大夫,這次比武就不算失敗。
「那麼,有請羽黑流派出第三位參賽者。」擂臺上葉昭說道。
對方出場者果然是難波三成,他躍上擂臺後,向我們這邊說道:「在下是羽黑流的難波三成,武藝稀疏,不過對法術還算有些心得,請天師道的朋友們多多指教!」
「在下天師道盧循,逾矩挑戰難波先生,誠惶誠恐。」盧帥躍到臺上,拱手敬禮道。
難波三成是難波派主的三弟,份屬同級。而盧帥雖是孫恩的妹夫,名義上仍是他的弟子,所以跟三成相比,是低了一輩。
「盧帥名聲赫赫,在我們倭國幾乎無人不知,無需謙虛。」難波三成拱手回敬,續道:「三成自問不是你的對手,只好放手一搏,不至讓觀眾們太失望就好。」
臺下此時掌聲如雷,既因為能欣賞盧帥的身手而興奮,也讚賞難波三成的說話得體。
臺上的兩人均沒有使用兵器,難波三成應是為了方便結印施法,所以情願空手作賽。而像盧帥這樣的一代高手,有沒有兵器的分別也不大。
「第三場比武,現在開始!」葉昭宣佈後,躍下擂臺去,或許是避免影響待會之大戰。
突然,在大家的眼前出現了白色的濃霧,把整個擂臺都包圍著,甚至連二人的位置都看不清楚了。
「狂風掌」
盧帥馬上唸出風刃咒,並附魔在手掌之中,然後奮力雙掌齊推。
一陣暴風即時排山倒海而來,把白霧完全驅散去了。
然而,我跟所有觀眾都不禁目定口呆,因為看到在擂臺之上,只剩下盧帥一個人站著。
難波三成到了哪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