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嬌】六、池畔驚魂

花園御池畔，風和日麗，繁花似錦。

　　我照例又是最後一個到的，一到就先向太后請安。

　　太后見我今日穿著淡雅，只抬了抬眼皮輕哼一聲，沒多說什麼。

　　人和人之間的緣份實在很難說，有些人天生就是處不來。

　　我和太后就是這樣。

　　這和我倆的出身、經歷、談吐、容貌、打扮……和這些其實都沒有太大相干。

　　今天不管我濃妝豔抹或淡妝素裹，太后對我的看法都不會有本質上的轉變。

　　我不怪她。

　　因為我也一樣。

　　太后的母家是前朝相府，如今的鎮國公是她堂兄，算是世族出身家學淵源，所以看著我，她只抬了抬眼皮。

　　教養稍差一點的話怕是要直接對我翻白眼了。

　　佳嬪就是。

　　我無所謂，請過安之後便悠然落坐。

　　位置顯然經過仔細安排，太后坐主位，左、右下首分別是靜妃和麗妃，靜妃旁邊坐著我，其下才是其他妃嬪們。

　　這一來我和太后中間隔著靜妃，她看不見我我看不見她，我們倆都舒心。

　　在御池旁臨時搭起的涼棚裡大家坐定，我掃眼一看，底下德嬪、佳嬪、玉貴人、順貴人、梨常在、花常在都到了。

　　今日倒是四角齊全。

　　接著佳嬪帶上五歲大的溫儀公主，順貴人帶上三歲大的純嘉公主，一起向太后請安。

　　老人家重男輕女，偏偏皇上膝下空虛，只有這兩朵紅花兒，太后估計也滿心無奈，只好笑著抱起兩位公主一一端詳，又稱讚幾句。

　　溫儀公主還罷了，稍長幾歲比較懂事乖巧，純嘉公主一被太后抱上就全身扭得像隻小蛆似的，還放聲大哭，太后只好立刻把孩子燙手山芋一般丟回給照顧的嬤嬤。

　　我看到一旁順貴人臉都刷白了。

　　嬤嬤們手忙腳亂抱走公主，這個小插曲也就此結束，大夥各自回座，開始欣賞歌舞，今天賞花會的節目都由靜妃一手安排。

　　老實說，歌舞環節實在很無聊，但因為太后喜歡，大家只好裝得津津有味。

　　也是難為靜妃了。

　　我只在自己位子上冷眼看眾人的樣子。

　　麗妃垂著眼一口一口啜茶，完全不管棚內人說什麼話或搬演什麼歌舞。

　　佳嬪顧著哄溫儀公主，一會兒要傳酥糖一會兒要傳糕餅。

　　難怪公主年僅五歲太后抱起來已經很吃力。

　　順貴人或許還在為方才純嘉公主惹太后不愉的事提心吊膽，從頭到尾心事重重。

　　最無憂無慮的大約是梨常在和花常在了，她們也不看歌舞，只時不時交頭接耳，聊到什麼有趣的就掩著嘴兒笑……畢竟是年輕。

　　德嬪大約看我坐在上首，心裡有氣笑不出來，她身旁的玉貴人不管和她說什麼她都愛理不理。

　　真是沉悶至極。

　　歌舞沒完沒了進行下去，跳完霓裳舞就彈琵琶行，歌完清平樂就舞凌波曲……

　　我眼觀鼻鼻觀心，忍著瞌睡進入虛無境界。

　　約莫三刻鐘後歌舞終於結束，太后終於肯放過所有人，讓大家到御池邊隨意賞花閒談。

　　這個指示一出，眾人行禮退出涼棚。

　　麗妃一出涼棚就不見蹤影，她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靜妃也隨後失蹤，大約是去預備接下來的活動——幸好這次主辦人不是我。

　　純嘉公主不知為何一直哭鬧不休，順貴人看著太后的臉色愈發坐立難安，於是帶了公主告罪回宮。

　　太后看著她母子倆離去的背影鬆了口氣，表情卻又有點悵惘，大概是看我沒有跟著一起滾，到底意難平。

　　很好，女人，妳成功激起了我的勝負欲！

　　本來覺得來日方長，改天再給太后添堵也無妨的我，開始故意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死不肯走。

　　後方傳來梨常在嬌聲歡笑，說看到一大群彩蝶飛舞，我不肯走。

　　池上花常在坐著小舟採蓮玩水，逗著岸邊的溫儀公主邀她上船同樂，我不肯走。

　　前面玉貴人邀請大家到海棠花圃前一起享用她做的賞花點心，我不肯走。

　　稍遠處佳嬪驚呼溫儀公主落水，一群人趕過去幫忙撈起公主，我不肯走。

　　我就在太后跟前這麼晃呀晃的，直到看見太后和她身旁隨侍的德嬪臉都快脹成豬肝色了，這才稍覺快意。

　　是時候撤退了。

　　這個損招當真是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我自己都噁心得不行。

　　卻就在這時，太后右方一個縴舟宮女突然暴起，縴繩一甩，匕首乍現，鋒刃凜冽森然，直取太后！

　　現場宮女太監沒人留意也沒人反應過來，但我看到了。

　　因為我該死的眼光從頭到尾就沒離開過太后身上！

　　其實看到了也沒什麼，我只要嬌呼一聲抱頭鼠竄，待那宮女得手這事就算圓滿落幕，接下來只要大喪辦得體面妥貼賓主盡歡即可，那都是後來的事。

　　可我該死的長年受東方武術粹練過的身體本能地動作起來！

　　於是在那宮女暴起，太后和德嬪連驚呼聲都來不及發出的時候，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