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靈》Ch.2 千金難買治療師。或許一顆現剖魔獸核心可以？④

　　除了過份忽視、過份溺愛，宅邸裡大概沒有半個具有常識的人負起這份責任。

　　相比愉快哼起歌的格雷，懷亞特一路哀嘆到休息地。既然「貴」為治療師，當然不能讓格雷露宿。年輕到稍嫌稚嫩的騎士幫忙將行李與馬匹帶到一座營帳前，膝蓋有些顫抖，但仍恭敬十足地鞠躬道別。

　　這裡能看見剛才交鋒的主帳。燈火仍未熄滅，在大多已熄燈休息的營帳間顯得莫名孤寂。

　　「別這麼不開心嘛！」把鞍袋放到臥鋪旁後，格雷蹲下，湊到癱在木箱上愁眉苦臉的懷亞特面前。「騎士團的目的地也是亞多戈伊，至少能保證接下來的路途一定安全。這不是你最希望的嗎？」

　　看著那雙洋溢著喜悅的純真眼睛，懷亞特模擬了上百遍的咒罵實在說不出口。

　　他能用什麼理由責備格雷呢？

　　少年雙耳的水滴形耳飾正輕輕搖曳著。重瓣花朵的鑲座裡，有著白色絲狀紋路的深綠色寶石隱隱閃著微光。華麗的裝飾比起這名莽撞的少年，更適合輝煌燈火下的婉約淑女。

　　注意到他的視線，格雷瞬時收起笑容，捏住了耳飾。

　　「別擔心，你有戴好。」

　　「真的嗎？」格雷完全沒了剛才的自信，起身從懷亞特身旁退開，直到營帳的另一角。「臉呢？」

　　「沒有問題。剛才也是，只有魔導燈被影響了。我相信他們什麼都沒看到。」懷亞特張開雙手，露出笑容。「所以別擔心，我也沒事。」

　　少年又沉默了一會，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我是不擔心被嘲笑，只是這很奇怪。」

　　他摳著右耳上緣的金色圓環，確認還在後明顯鬆了口氣。

　　懷亞特安慰道：「騎士們都身經百戰，就算看到了他們也不會在意的。」

　　格雷唔嗯一聲不置可否：「我是怕被認出來。算了，反正就算他們真的去過派恩也不可能記得一個普通學徒的臉吧？」

　　「沒錯。」懷亞特拍了拍格雷瑟縮的肩膀，鼓勵似地微笑。見同伴打起精神，他決定該說得還是得說。「你應該沒忘記約定吧？」

　　「當然。」格雷瞥向腳邊，就好像地上的石塊比懷亞特的臉更有趣。「要在入冬前回到邁爾斯特，為了與避冬的人潮錯開，最好在九月底前抵達亞多戈伊。」

　　「所以？」懷亞特步步進逼，直到格雷退無可退。「我還期待了一下，以為你的額外條件是指無論發生什麼狀況，都要在兩個禮拜內到亞多戈伊。沒想到你這個魔獸癡竟然是拿來窺看騎士團的機密！」

　　剛才還瀰漫著淡淡哀傷的氣氛完全消失無蹤，格雷迴避著他的視線，語氣忿忿不平。

　　「莫頓大人不是說了十天內會到嗎？還簽了約。」

　　沒人教導過他輕重緩急嗎？懷亞特剛在心裡大吼，隨即自我吐嘈應該是沒有。

　　除了過份忽視、過份溺愛，宅邸裡大概沒有半個具有常識的人負起這份責任。他沒有資格，唯一短暫負起職責的人也早就不知漂泊到哪個神秘遺跡去了。

　　他深呼吸，試著冷靜下來。

　　「你有考慮過發生意外的狀況嗎？萬一下了大雨把橋沖走，或是突然有魔獸襲擊村落。騎士團不可能放著平民被攻擊，一定不管多遠都會趕過去。到時你難道還能不識趣地去跟騎士們說，請他們拋下民眾護送你去亞多戈伊嗎？」

　　「照你這樣說，簽了約也沒用。」

　　格雷不認輸，仰頭瞪著比自己高了整整一顆頭的懷亞特。

　　「所以我一開始就不想摻和進來……」懷亞特剛說出口就憶起是自己沒耐心聽格雷的解釋，羞愧地垂下頭。「抱歉，我應該聽你把話說完。」

　　他一失落格雷反而慌了手腳，笨拙地拍著他肩膀：「不，你很努力了。是莫頓大人太厲害了。」

　　「這倒是事實。」

　　懷亞特苦笑，想著就算他沒提驅魔索，或許一樣會被玩弄於鼓掌間。腦海中浮現老騎士微笑的臉，同時還有一個不太禮貌但又很非常契合的稱呼。

　　「那個老狐狸……」格雷囁嚅著。懷亞特無奈地在嘴前豎指警告，卻見格雷突然皺眉。「怎麼了？」

　　「我好像有什麼要告訴莫頓大人但忘了說，關於我的治療術……」

　　懷亞特也陷入沉思，但直到墜入夢鄉，他們也未能得出答案。

　　「您真的相信他們嗎？」

　　威佛在桌上攤開邊緣已開始破損的地圖，在長官側邊背手站立。

　　「當然沒有。而且他們肯定還隱瞞著什麼。」莫頓老神在在，透過單眼的鏡片，檢視著蜿蜒的河道與細長的道路。「現階段這樣的試探剛剛好，再多他們可能就會趁半夜逃走了。」

　　「三十枚埃都幾乎是一名騎士三個月的津貼，」騎士低喃著，身上盔甲的皮帶發出好似哀號的摩擦聲。「直接徵召不行嗎？」

　　莫頓抬起頭，溫和地說道：「你有注意到他們的裝備嗎？」

　　「很普通的旅行裝束。」威佛不假思索。「沒有任何裝飾的皮革甲冑、皮靴、劍鞘。斗篷也是最普通的貨色。要說有什麼奇怪的，就是兩個人看來都像劍士，卻沒帶盾牌，就隊伍組成彈性不太好。」

　　「年輕那個的劍應該是配合身高訂製的，不是兒童用劍。另一個在坐下的時候順手就把劍鞘移到容易拔出的位置，應該有不少經驗。」

　　「這麼說來有些奇怪的地方。他們的衣服和頭髮都很乾淨，跟以前遇過的冒險者不太一樣。」

　　威佛說著捏起下巴，動作有一絲熟悉。莫頓笑著點頭，補充道：「他們還說著一口標準的西方埃德語，應該是靠近邊境、奧斯敦一帶的鄉紳子弟。」

　　「貴族？」威佛皺起眉頭，臉上毫不掩飾厭惡。「貴族少爺跑來這裡做什麼？」

　　「我不知道。」莫頓乾脆承認。「而且你漏了一個最明顯的破綻：你見過冒險者騎著兩匹這麼漂亮的馬嗎？」

　　威佛張大了嘴，沉默半晌才低聲說道：「要讓他們自由行動嗎？」

　　「我說了會派人保護他們吧？就德雷克吧！他們應該可以處得很好的。」

　　老騎士取下鏡片收進盒中，悠哉地伸了個懶腰。

　　「魔獸晚上也休息真是人類的一大福音。不然我這老骨頭可撐不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