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會給她任何可以解釋的機會,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難以挽回,他們只會毫不猶豫的欺凌,譏笑著狼狽不已的她,好像這樣能為自己的人生帶來一些成就與意義,殊不知這樣只會割破一個人的一生,讓那個人從此鮮血淋漓、永遠傷痛。
「老師,我不想要和她一組啦!」
尋常的厭惡聲音響起,她無所謂的坦然看著說出那樣話語的同學。體育課分組打排球,因為是第一次學習這一項體育,所以要分組一起練習,理所當然的,她又被其他人給排除在外,獨自一個人完成所有事情。
「那好吧,沐鳶自己一個人練習吧,老師會隨時過來看喔。」
有時候人會錯失很多發現的機會,不在意、未注意,如此簡單的就忽略了所有的跡象。有時後人很善記,卻又意外的健忘,總會略過那些顯而易見的真相,就這樣失去了發現的機會。但也可能是她就這樣簡單的失去了被發現的時機。
看著並未發現任何不對的老師,她沒有開口,安靜乖巧的跟著老師的動作運動。她不會責怪老師,可能因為他們不曾有過這樣的際遇吧,人生總是快樂順遂,從來不曾見過這種骯髒污穢的事,才可以理所當然地忽略任何的一切。
沒關係的,她總是如此簡單的告訴自己,沒事的,就這樣吧。就這樣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不要被發現最好,透明、安靜,不要被任何存在注意到,就這樣寂靜的泯滅在空氣裡,不再言語。
她人生中最破碎的年華,就在此時此刻。
走在走廊上會突然被絆倒,聽到嘻笑聲從旁邊經過時,不用想太多就能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不需要知道是誰,因為有太多人會這樣對待她,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去尋找兇手或是歸咎責任。
從容不迫地站起,她走到一旁去檢查自己腳上是否有傷口,有的話就到保健室報到,沒有的話回到教室上課,一切這樣過去即可,不用在意太多背後的原因,因為裡面飽含的惡意與厭惡,她早已見過太多太多次。
已經開學了兩個多月,也就是說,已經進入地獄第六十多天,欺負與惡作劇依然沒有停止,週一是東西被藏起,週二是東西散落一地,週三是課本被撕破,週四是被絆倒,週五是最後一天,會來個討人厭的大放送,全部的事件都來一遍,甚至有可能會增添花樣,上廁所被關燈或鎖門,被水噴得全身都是,髒抹布被丟到座位上,滿滿的垃圾堆在座位旁,粉筆灰也可以成為一個責罰,撒在她位置旁,難以被擦去,還有更多方法像是想讓她大開眼界般,出現在她的日常生活中。
欺凌人的花招多到無法想像,造成的傷害也是。
若是發現她對於某一個惡作劇有不一樣的反應,那就會成為下一週的主要火力,連續七天都是痛苦的輪迴,而可怕的是,她也無法停止。
就算即將迎來期中考,他們也沒有停止,彷彿就是想把怨氣發洩在她身上一樣。看著桌上被傾倒髒水的悲慘模樣,她依然沒有說什麼,趁著還未上課前去拿抹布,快速清理過後坐下,習以為常的拿出破爛的課本開始閱讀。
已經過了六十一天,一個學期六個月,那就是過了大概一百八十多天,一千多天過後,她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但距離這一天還有好久,她該怎麼撐過去?她也不知道,但她只能繼續下去。
她無法和任何人傾訴這樣的狀況。回到家裡是父母一如往常的關懷,他們工作很忙,兩個都是在打拼事業的大人,她無法讓自己困擾擔憂的一切去煩惱他們。所以她選擇自己面對,儘管似乎做不到真正的面對。
無聲地走過走廊,教室裡是熟睡的一張張面孔,借著上廁所的藉口,她會溜到外面去,然後坐在頂樓等到兩次鐘聲響起後才走回教室。她不會在教室內午休,至少不會在欺負她的人身旁入睡,她無法預測下一次張眼會是什麼結果,所以她只能選擇走到外頭去,待在無人的地方等到下一堂課的開始。
有時後她無法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她毫無頭緒也一籌莫展,每一天都像待在無聲的黑白電影裡,她的人生早已失去了色彩,變得毫無意義,像壞掉的唱片機,無法停止播放著扭曲的音樂。她放任自己的人生音樂走調,轉過一個又一個的樓梯,推開門往上走就是另一片天空,沒有任何人群、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的欺凌與折磨,只有她而已。
或許她是那種適合一個人生活的類型吧。孤獨生活、寂寞活著,就這樣一個人走到時間的盡頭,沒有任何人陪伴,只有她,一個人。
有時候這樣似乎挺好的,沒有太多聲音,就只有自我。只是孤單了一些。
推開門,余沐鳶小心地把門關上後,看著眼前生鏽的圍欄。這就是她生活的寫照。生鏽、腐壞、頹敗,沒有熱情、毫無希望,只能深陷在泥濘中的生活。坐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她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下雨也好、晴空也行,因為這都不會影響她的心情,無感、無念、無想,無法有任何感受的黑暗心情。
淺灰色的天空不似以往湛藍,但卻能讓她印象深刻,彷彿要下雨的沉悶壓抑感也讓她喜歡,因為那與她很相像,不是嗎。
無法墜落,只能停留。她就像雲裡的雨滴,被束縛卻又無法掙脫,晦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