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刀具落於砧板,使富有節奏的敲擊聲響同烹煮聲、香氣盈滿整個空間。
從客觀角度出發,能輕易觀察出眼下這名束著高馬尾的『少女』,已經在廚房忙碌了一段時間——面前的一切,像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夢。
無名少女的狀態,說明了到剛才為止,自己遇見的恐怕都是另一個『個體』。
而這裡,才是她所說,要讓熟人解釋的真正『敵營』。
還沒意會到所謂的熟人是誰,眼角餘光便看見樓梯口有道似曾相識的身影——橫了半張臉的傷痕與具有氣勢的眼神,毫無疑問是畢業後就沒見過的米蒂。
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是伏低身子的卡特。牠發出了低沈的警告,似是在提醒有陌生的人靠近——按上了卡特的頭,菈絲緹用動作示意狗兒冷靜。
米蒂隨後毫不畏懼地走近沙發。
「菈絲⋯⋯緹、嗎?」
不甚確定地開口試探,她指了指項圈的位置。
「這個,沒有變呢。」
「嗯。妳也沒變呢,米蒂。」
認出彼此的學姐妹之間,是由米蒂開啟了話題跟招呼。
坐到菈絲緹的旁邊,作為『熟人』的後輩簡略地敘述了昨晚到今早的驚悚過程與純系瓦解的事實,並且刻意不去過問學姐為何會出現在這。
即使兩人相差了數個學年,思考的方式卻是無比接近——儘管其他人都對締造了純系在選拔賽第一個冠軍紀錄的她心存畏懼,但米蒂相當清楚菈絲緹雖然會對他們暴力以待,卻比誰都希望學弟妹們可以好好活下來。
——純系騎士團的成員都很安全。
——能救的對象已經全都在這間木屋內。
——救了他們的人,是波妮的『母親』。
明白對方會產生什麼樣的混亂跟困惑,卻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無名少女的真正身分,米蒂因而只先透露了幾個部分。
在米蒂的招呼之後也認出了造訪的女性,收拾完房間的馬魯斯悠悠走下樓,安靜地向來客點了頭。
米蒂也和波妮等人介紹了這名已經畢業的校友——純系第一屆真正意義上的畢業生。
至此總算是確認眾人平安無事,菈絲緹才露出微笑——
「知道你們都沒事就好了。」
道出這句的她隨即起身,作勢要離開。
「走吧,卡特。」
「等、菈絲緹⋯⋯」
見久違的校友準備離去,米蒂不禁開口喚了她的名字。
「感動的再會,才剛開始就要結束了?」
一面將熱騰騰的料理端上桌,在專屬純系人的敘舊中全然未插話打擾的無名少女,向著被其強行請來的訪客表達慰留。
「既然沒有地方去,就乾脆留下——」
作為屋主的她輕笑著頷首,視線筆直地往菈絲緹投去。
「妳的房間在閣樓。」
而菈絲緹僅是困惑地對無名少女的話語回眸。
「不⋯⋯我沒有來過這裡喔?」
刻意不去承認無處可去的事實,女性的神情黯淡下來——無論是否有地方可以去,她都沒有資格留在這。
作為傷害了學弟妹,也沒有保護過他們的人,還是消失掉比較好。
況且,也早就輸給剛煮好飯的那位『少女』——這是明擺著被饒過一命,識相點趕緊離開才是對的吧?
畢竟,房間在閣樓⋯⋯這背後所隱藏的訊息,八九不離十是要受到囚禁的意思。
那種生活,早已經過到不想再過了——
「彆扭得要死也是純系的傳統嗎?」
突兀而短促的悶響來得措手不及。一眨眼的功夫便來到眾人之間,在所有人都未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無名少女雙眼瞇成一條線,對著菈絲緹就是一記彈額。
意識到時已經坐回沙發上、眼前冒出了金星——雖不會痛卻站不穩。
不、不是不會痛,而是抑制痛覺的道具好好地起了效用。
捂上因被彈而忠實地紅腫起來的額頭,菈絲緹總覺得在恍惚中好像看見了另外幾個學妹也做了跟自己同樣的動作。
「我⋯⋯」
剛說一個字就有些暈呼想吐。她的身體狀況本來就很差了,還是無名少女手下留情才不至於立刻就控制不住地吐出來。
「已經不是⋯⋯純系的學生。」
努力地道出想說的話,菈絲緹執拗地想起身離開——在沙發後方的波妮伸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我們從今天起也都不是了。」
說出事實的純系當屆選拔賽代表,像是在表達不要顧慮般輕聲地開口。
「母親大人救了大家⋯⋯我們之後,都會轉到亞薩奇爾的。」
「梅納瓦老師也會一起,不是學生的人不是只有菈絲緹而已。」
點出事實的米蒂笑逐顏開。
「大家也都不介意菈絲緹留下來吧?」
此話一出立即得到所有人的附議。被學弟妹們的熱情弄得心情複雜起來,菈絲緹不禁苦笑。
看來上天給她的懲罰,還遠遠不會迎來結束。
看著眼前溫馨的一幕,無名少女也不由得欣慰地輕嘆口氣。
苦難已經過去,往後這些孩子們都將在她的庇護下活下去。雖說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惟有祈願他們此後人生回歸正途這般心意,於為母者而言絕無虛假。
輕輕擊掌為這段插曲作結,無名少女以此舉重新喚回眾人的注意。
「米蒂,先帶菈絲緹回房梳洗,再等會就可以準備開飯了。」
似是能通人性的卡特低鳴一聲,被喚回注意力的菈絲緹這才發現在米蒂的帶領下,狗兒已經比自己早一步爬上了階梯。
這是做夢也不曾想過的光景。
從沒有想到能夠擁有傭兵以外的選擇,甚至認為自己應該是要隨便死在路邊的,卻在絕望的盡頭迎來了新生。
存活的騎士團後進、以及波妮的母親,都像在說名為菈絲緹的人⋯⋯還有可以重新來過的機會。
溫暖的光景令人不禁恍惚——是其他人招呼她上樓看看閣樓的聲音,讓菈絲緹也往前走上階梯。
他們在閣樓處看見了一個看似半開放但能關上門、保有隱私的房間——那正是無名少女為可能會有的訪客預先準備的舒適居所。
菈絲緹在托莉安沈默地遞來一條浴巾時才回神。
「⋯⋯謝謝。」
自己或許不值得這些美好的事物,卻不能不去珍惜對方的心意。
道謝過後,是米蒂說了洗完澡後會開飯、讓她先好好整理狀態,幾人才讓意外的訪客與卡特一起留在閣樓。
菈絲緹不禁苦笑——這一切的發展,快得令人還沒弄清東南西北便只能接受,自己確實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喚卡特在房內等候,菈絲緹才靠向房內的衣櫥——與印象中會自動清潔衣物的不同,這個是沒有魔法的款式。
即使如此,裡面的長袍看起來也相當嶄新——是為誰而準備的呢?
為了換下身上的髒衣,女性毫不猶豫地伸手取出櫥櫃內的那件乾淨深藍色長袍。
褪去經歷戰場而有不少磨損痕跡的灰色長袍和外衣,菈絲緹維持戴著道具項圈的狀態就這麼全裸著走進浴室——絲毫不在乎滿是細碎傷痕的身體被誰瞧見。
接觸到淋浴下來的溫水時,情緒總算開始緩和,她任由自己在陌生的木屋內盥洗、清潔,並且放鬆。
洗完澡後,菈絲緹擦乾頭髮與身體,穿上全新的深藍長袍。
見到她洗浴完的卡特立刻起身迎接,繞著她轉了兩圈——抬手觸摸了狗兒的頭,女性輕輕地笑了。
「傻傻的,都不知道要跑呢。」
笑容之中語帶無奈,菈絲緹在卡特蹭過來時,以擁抱回應了牠。
「謝謝你陪我到這裡。」
為了不要打擾干涉原本的生態,等吃飽後也該送牠回去家人身邊了。
一人一獸隨後一起下了樓,往飯廳走去——
水果沙拉、蔬菜凍、雞肉卷、龍蝦燉飯、烤牛排、烘蛋、海鮮濃湯、小蛋糕等等——琳琅滿目的豐盛料理已經通通上桌,食物配色既爭豔又相襯地讓一群青少年垂涎,飄香於未有阻隔的開放式格局。色香俱全,僅差以味覺體驗的盛宴即將開始,這一切同眾人此刻所在的溫馨住所,皆出自一身漆黑的少女之手。
伸手解開為方便掌廚束上的馬尾,她甩了甩烏黑髮絲,藉慣性與重力稍稍整理儀容。
「嗯!稍微做多了點——」
雙手繫於腰間、挺起胸膛來,少女擺出的是相當滿意且自信的神態,任誰肯定都看得出她現在有著極好的心情。
那是起因於勞動後的舒坦嗎?
還是純系之事終於要告上一個段落?
不論為何,孩子們前方的希望已不再如同嚴冬中點起的火柴那般飄渺。
「還不知道大家喜歡什麼樣的口味,總之先隨手做了這些。」
熱情地招呼眾人就座,當中無名少女特意將托莉安的座位安排在了自己旁邊。
「哇⋯⋯」
受到招呼的孩子們與梅納瓦面面相覷一會——超乎想像的豐盛餐點擺滿了整桌不說,還有些是未曾見過的料理。
早已脫離了地獄,面對溫柔的場景卻仍未習慣而有些侷促,少年少女們最終在梅納瓦率先採取行動後,紛紛跟著入座。
身子尚且虛弱的金髮女孩,惟獨她的餐點與其他學長姐們有所不同——樸素的陶鍋內,一眼便能瞧見廚師用上整隻全雞與各式藥膳,燉煮成滋補的湯品。
「妳的身體還沒恢復,有想吃什麼的話,之後再說吧?」
無名少女將雞湯盛入小碗中,抬手搧了搧涼,才動作輕緩地舀起一小湯匙,送到托莉安小巧的嘴邊。
在『母親』的引導下,乖巧地張口接受餵食——溫潤的味道比想像中清淡,飄香四溢的氣味讓放了營養液在內的湯頭顯得不那麼單調,托莉安僅是淺嚐一口便忍不住再嚐起第二口、第三口。
——很好喝。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臉之所以感到發燙,並非單純被雞湯的熱氣蒸薰,而是還混了兩行清淚。
已經經歷過一次的波妮亦沒能免疫,在美食面前毫無抵抗能力,被撼動的味蕾似是害怕再也嚐不到一般求取著更多——在純系內部受過更久摧殘的孩子們,更是如此。
費尼開始起身盛每一樣不曾在校內餐食見過的料理;
馬魯斯動湯匙的速度比平時還快;
米蒂更開始推薦菈絲緹哪一道菜一定要嚐嚐看,也管不上嘴角還沾著醬料;
就連趴在地上的卡特都搖著尾巴,享用無名少女特地準備、混合蔬果與蛋打出的肉泥——
衝擊認知的美味讓一群人停不下來,最終吃完了所有的料理。奇蹟似的味道征服了餐桌上所有人的胃,人人發出滿足的嘆息。
在一片和諧的氛圍中,首先站起身的仍舊是那一襲漆黑的身影。她將孩子們滿足而恍惚的神情收進眼底,臉上堆滿和藹,開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盤與餐具。
就算那是虛夢一場,或者稍縱即逝的美味,他們也曾經幸福過——是啊,這個世界沒有溫柔到會對辛苦的人善良以待。
意識到這點的菈絲緹從恍惚的餐後餘韻回過神,看向剛才為止都注視著他們、收拾起餐桌的少女。
「妳沒有吃呢。」
朝無名少女拋出似是閒聊,尾音卻是上揚的句子,菈絲緹實際上在提問。
「明明煮了這麼多美味的料理⋯⋯」
有些,甚至這輩子還沒有見過。
那代表著什麼——他們很可能只是換了一個方式被掌控,而不謹慎的自己或許又再次成為了幫凶。
雖然危機感相當遲來,然而這也表示他們已經窮途末路到稍稍被施以小惠,就會逕自落入下一個地獄無法自拔了吧?
「嗯,我不餓。」
本苟活於生亦地獄、死亦地獄的半哩路上,急轉直下的發展自然會令在場所有人難以消化——只不過,對於輕描淡寫地應過菈絲緹的人而言,這確確實實是再單純不過的飯後閒談罷了。
誠如早些時候的宣言,一眾男孩女孩的溫飽過分理所當然地被無名少女擺在了第一位。波妮與托莉安管她叫『母親』,這個稱呼恰與其此刻形象相符相襯。
「晚上一起吃也可以吧?」
對整件事最沒有實感、毫無心機的費尼隨意地抹了抹沾到一點醬的繃帶,隨即像是在自己家一樣逕自打開電視——
還來不及對少年的舉止做出反應,電視內播放的消息再次喚醒了一夥人的記憶。
『昨晚遭受突襲、據稱是被『鬼銀之玹』攻擊的校園,其現狀正是這般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