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種可能 XXIV. ∞

※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這是——」

目視範圍內浮現的名單，裡面所寫的前幾個人名都是梅納瓦耳聞過的對象。

「西朗特一區的鍊金術師、皇家的鍊金術師⋯⋯」

不僅有頗具盛名的皇氏家族，還有後起之秀的鍊金術師一族，這些常人難以匹敵的對象竟是名單上最靠前的⋯⋯

接著映入眼簾的則是通緝犯，他們的名字大多只有一個字，這或許就是他們經歷被剝奪真名的懲罰後，所擁有的新稱號。

至於教育界則有今年入圍選拔賽決賽的學校，超千的教職員；商界甚至有以慈善著名的集團商⋯⋯即使剩下的姓名不一定每一個都聽過，這份名單的重量也顯而易見。

然而，這些人彼此沒有交集，以鬼銀之玹的名義放話要剿滅的甚至有同為通緝犯的對象——沒有規則跟邏輯的名單，就與一出現便攪亂所有人認知的無名少女一樣，讓人猜不透也摸不懂。

「為什麼是這些人⋯⋯」

要人散佈如此危險的謠言，弄個不好可是連命都會丟。常理而言，會想搞清楚組成名單的背後依據與緣由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只是——

「唉⋯⋯」

無名少女浮誇地大聲嘆了口氣。對於梅納瓦表露的疑惑，方才為止還正經八百地交代自身來歷的她，毫不掩飾那覺得解釋很麻煩的想法。

「果然只給結論很難懂，是嗎？」

清脆的彈指聲響起，客廳的長桌桌面上赫然顯現出青綠色的半透明建物輪廓。

這個人的性格，有點捉摸不定呢。抱持這樣的想法，菈絲緹的視線落於長桌上——

「學校⋯⋯」

那是她沒能見到最後一面、已經被埋沒進地底的場所。

不給人太多感慨的時間，隨即蛛網狀的線以學園為中心散射開來。它們彼此錯綜、交錯，每匯集到一個點上又浮現新的建築或人影。

從純系到選拔賽賽場、賽場再牽連台上的評審們、評審背後則是各自的學校與交際圈；另一邊，線延伸的前方是某個不知名的人物，他手裡拿著一大筆錢，示意其便是學園資金的贊助者。

教職也好、商人也好、富人也好，以個人為起點延展出的點與線逐漸形成『面』，造就了各不相同的社交圈子。

本無交集的『面』仍在進一步擴大著，最後演變成彼此重疊無數的情況。

以人口販賣、狩獵非人等黑市交易為主要盈利的假慈善集團商、作為非法集團幕後金主的富人圈、放任校內歧視霸凌，甚至狩獵歪風的教育界高層——桌面上這張蛛網分出的枝末愈細，進而演繹在眾人眼前的關係與真相愈發複雜而明朗。

「正所謂，物以類聚。」

言語中的態度盡顯輕蔑，睥睨著以自身幻系投影出的關係圖成像，無名少女冷冷地笑了。

來到這世界後，基於殺時間而對狩獵集團進行的剿滅、追跡，加之娜塔莉亞與姆拉特提供的選拔賽參與名單，將一切線索導出的推測化作確信的最後一塊拼圖，來自那名稱作『茹』的通緝犯——在樹林綁架皇氏兄妹的稍早前，被路過商街的自己順勢啃食，並讀取了所有記憶的可憐蟲。

「發生在純系學生身上的悲劇，並非單一事件。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驅使下，既陳腐又齷齪的共犯結構遍佈於學界、教育界、商界⋯⋯那麼，不把這些毒瘤一併剷除，不久後的將來勢必會有下一間『純系』誕生。」

「亞薩奇爾⋯⋯」

呢喃出可能成為下一個目標的學校校名，認為無名少女是預見了這一步才會將他們安頓於此，米蒂的咕噥讓梅納瓦重新回過了神。

「是嗎⋯⋯只要將流言傳出去就行了吧。」

接受了這個說法，男裝女教師自位上乾脆地起身。

「我會找個離這裡夠遠的地方辦的。」

「哎呀、這樣就弄懂我的意思了呢。很不錯嘛——小梅！」

輕盈地從沙發上躍下，無名少女逕直往梅納瓦走去，隨後不由分說便將一根不知從哪生出來的棒棒糖塞到她嘴裡，完全沒打算給對方婉拒的機會。

這人口中的小梅是——還沒意會到便迎來滿口香甜，下意識地含住不知哪來的零食，梅納瓦的神情是顯而易見的困惑。

「很棒很棒、給妳糖糖——」

像在哄小朋友般揉了揉梅納瓦的頭，一點就通的理解力似乎讓無名少女感到滿意。

「有行動力是好事，但也用不著那麼急。畢竟才剛脫離前職場，馬上就要妳上工嘛⋯⋯嗯，不是太沒人性了嗎？」

態度肯定地點了點頭，環起胸來的她又一屁股坐到桌面上。

「現在不是最佳的時機嗎⋯⋯」

嘟噥著任誰都明白的道理，被阻止的女教師感覺目前事情只解決了一半。

而那些謎團或是疑惑，都不及無名少女隨後所提及的交易對象。

「至於冰姈那邊就不用擔心了。已經談好、借用名號的租金也付掉了，剩下的——」

撐著頰的樣子貌似有所思量，卻全然感受不到半分困擾。言及那位既任性又強大的絕世美少女，無名者表現出的欣賞可謂肉眼可見地明顯。

「⋯⋯偶爾帶點心意過去孝敬一下 ，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談⋯⋯」

重複了母親大人的話語，托莉安的神情染上了一絲驚慌。

「她是能談的對象嗎⋯⋯」

緊接在後的費尼說出了托莉安的心聲。以鬼銀之玹的角度而言，她才是這個世界的規矩，到底不像是可以和平談條件的對象——難道說，成為『母親』的這個人，付出了什麼當代價才說動全世界最恐怖的罪犯⋯⋯

神色亦是不可置信的少年，似乎不認為區區點心就能收買對方。

「談自然是能談的，只是要人家看得起罷了，孩子。」

叮囑般的語氣，彷彿母親將為人處世之道教給孩子。無名少女話中之意，即無論欲與誰進行交涉，皆是以實力當作敲門磚，方得其門而入。

「倘若她真的那麼不講道理，又怎麼會特地留下痕跡，在謠言的散佈上幫了把手呢？」

「母親大人⋯⋯很喜歡她？」

不帶惡意地陳述自己所見的事實，波妮的問句小心翼翼。

提問顯然過於直白，自始綽有餘裕的無名少女第一次在波妮等人面前怔愣。

就算是她，似乎也沒想到這話會被插得如此直接。

「是很難不喜歡沒錯。又美又強，再加上⋯⋯」

不禁失去矜持的嘴角，既沒有慣有的玩味，也不是嘲笑或冷笑。

「即使天生種族不同，我跟她都確實是同類。」

『母親』的神情柔和了下來——她在敘說彼此是同類時，不知怎地，氛圍似是有些哀傷。

「這樣⋯⋯嗎。」

懷抱著對自己而言或許還太早的感慨，得到解答的波妮沒有繼續作聲。

隨著現場再次靜默下來，馬魯斯悄悄地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波妮。

從那神情就能理解，她還無法明白無名少女的喜歡是以什麼為根基。

回過神時才赫然意識到因女孩的離題不慎走漏的情緒，無名少女只得乾咳幾聲來化解瀰漫整個空間的無聲尷尬。

「梅納瓦，讓妳事情先緩著些做，覺得疙瘩嗎？」

她恢復如常的神色，重新將話題導回正事，明示著幾刻前被取了小名的前純系教師趕緊接話。

對方的意思很清楚，她沒有打算繼續在剛才的話題上著墨。而自己本來就是受僱⋯⋯或者該說，被使役的立場。

於是梅納瓦開口道出所想——

「只是認為現在是最佳時機而已。」

「打鐵要趁熱，妳的判斷是對的。」

並沒有對梅納瓦的論點持否定立場，無名少女一面進行對話的同時，抬手輕輕一揮便將長桌上的投影撤掉。

「——若僅是單純想進行威嚇的話。」

她續著補上一句但書，往下將用意說明的意思昭然若揭。

時刻受到管理者監控的大地上，暢所欲言的舉動對原世界住民而言，無疑形同自殺。但從針對亞薩奇爾的佈局來看，分明把持重權與資源卻仍須以扣帽子的方式進行，即證明了那群猴子非在必要情況下，不會親身出馬。

抓準這樣的心理，雖然依舊拿捏著能跟孩子們透露多少的分寸，然而如無名少女這般的高談闊論，明擺著便是對天上進行挑釁與譏諷。

「人類的物種特性，既悟性低下又不長記性。再痛苦的經歷，時間久了不是淡忘、就是麻木。」

乍聽之下格外刺耳的字眼被不帶情緒的語調反襯，成了最直觀的事實描述。

她再次抬起視線，掃了眾人一圈。

「那發生得太快嘛——一下拒絕接受、一下選擇逃避，簡直沒完沒了。」

似是對人類的麻煩程度無可奈何，無名少女話講到這，直接雙手一攤。

「假設，我只是要那些猴子們安份點，那直接在風聲走漏之前全部宰掉不就好了？」

意即，進行恐嚇的意義在於快速達到目的的同時，免除對方進一步激烈手段下產生的風險與成本。只是這樣的前提，顯然不適用於對梅納瓦下達指令之人。

「所以呢——要妳這麼做的理由不是旨在恐嚇，而是讓他們接受『某種事實』並想忘也忘不掉。」

與清純的外貌不相符，無名少女的謀略與計策，成熟且精準地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間，彷彿真正的惡。

而那些打算的盡頭，是少女口中所言——「某種事實⋯⋯」

上揚的語調是為困惑，尚且察覺不出真意，梅納瓦低聲重複了這句關鍵語。

「屆時妳自然明白——在『外頭』的話，我就會這樣說！」

擠眉弄眼的俏皮笑臉，起不到什麼緩解氣氛作用，突兀過了頭的語氣轉換，為現場染上與方才不同意義的尷尬。

「什麼嘛、你們的反應好冷淡。」

無趣地撇撇嘴，無名少女隨後又恢復了正經的神態。

「畢竟我沒有能與之交心的真名⋯⋯只好多說點囉？」

令人聽不是很懂的話題之間，托莉安感到有些口渴——她在談話到一段落時，輕輕抬起視線，試圖徵求『母親大人』的允許。

而這又怎麼逃得過對孩子的要求特別上心，那雙作為『母親』的眼。

「冰箱裡有預先做好的飲品，拿出來分給大家，托莉安。」

溫柔地對金髮女孩囑咐道，無名少女輕輕一笑。表情變化如此之豐富，始終令人摸不著她的情緒。

乖巧地頷首表示明白，托莉安隨即湊往冰箱，伸手打開——

「我來幫忙。」

不假思索地輕聲搭話，逕自開始取出幾杯飲料的波妮沒給托莉安拒絕的機會。

她們分工合作拿出了數杯看起來內容物不同的飲料後，托莉安率先小心翼翼地端起其中一杯，給方才說了最多話的『母親大人』。

「謝謝妳。」

即使自己並沒有特別要求，仍主動將飲品呈上，面對這樣乖巧的女孩，無名少女在接過盛著液體的杯子後，理所當然地道了謝。只是，她卻不過啜飲一口，便隨手擱到一旁。

波妮利索地隨機分配了剩下的飲料給其他兄弟姊妹與梅納瓦——繽紛的色彩跟茶、可可或是咖啡等等常見的飲料不同，像是點心的外觀讓人禁不住對口味嚐起來如何感到好奇。

直至冰涼入口，各具特色的飲品流過喉間，他們才意識到這不是隨便能夠喝到的口味——經過巧思的調味與配料，讓一杯單純的茶水變得有趣了許多。

滋味酸甜之餘，帶著茶類特有清香的米褐色飲品；

狀似奶茶，但相形之下更為稠而濃郁，富有香草飽滿香氣；

平淡無奇的牛乳中，混著未經攪拌均勻的紅褐色糖漿，佐以富有彈性與嚼勁的顆粒狀配料——

每一項都經無名少女親手調製，毫無疑問是為異世界別具心裁的獨特口味，刺激著波妮等人的味蕾。

「偶爾嚐鮮無妨，但這個喝多了會胖哦？」

饒有興味地看著眾人飲下特調飲料的表情變化，無名少女給出的是基於體態管理面的提醒。

「好好記住這種感覺，孩子們。對於新奇的雀躍、生活的體驗，以及未來的期許，那是你們本該擁有，卻被恐懼的暗流所埋沒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