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宋美齡沒有什麼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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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五月,國軍七十四師於孟良崮不敵共軍,全軍覆沒,師長張靈甫殉職,遺下一門孤兒寡母,蔣宋美齡要接見殉職將領遺孀,十九歲的王玉齡跟著其他遺孀一起去了總統府,等了很久,武官出來告訴她們:「夫人今天身體不舒服,妳們請回吧。」王玉齡登時寒心,「我對宋美齡沒有什麼好感」,這些殉職將領「把性命都送掉了,可她……」

是年十二月,國府向七十四師孟良崮戰役陣亡官佐遺族發特別撫卹金五億元,其中撥給師長張靈甫遺族一億元,但以一九四七年八月一斗米(6.9公斤)為二千萬元的物價計,一億元只能購得五斗米。

王玉齡接受訪問,「我對宋美齡沒有什麼好感」

王玉齡接受訪問,「我對宋美齡沒有什麼好感」

一九四八年下半年,長春失守,東北局勢已不堪收拾,蔣中正佈防長江,打算與共產黨劃江而治,身在南京的張靈甫遺孀王玉齡三番五次接到總統府打來電話,催她去臺灣,「快走」,還跟她講了「不走的種種後果」。

二十歲的王玉齡,歲餘稚兒,及王玉齡的白髮寡母,一家三口,雖不願背井離鄉,且不知臺灣是個什麼地方,但惶惶中只得照辦,王玉齡先將母親和稚兒送回長沙老家,再把南京家中物什,包括張靈甫生前的書畫衣服等,全數打包,托運至上海機場等候撤退消息,等了很久,並未接獲消息,她又把家當送回長沙老家。

兵荒馬亂之中,她和堂姐去了廣州,再轉去廈門鼓浪嶼,搭船到了臺灣,覓妥住處,再趕回長沙接走母親和稚兒。

二戰結束後,國民政府隨意大量印刷通貨鈔票,在臺灣以四萬舊臺幣一元新臺幣,並將臺灣的米布鹽糖等民生物資運往大陸資助國府在大陸的內戰,加之駐臺國軍軍紀敗壞,短短幾年,臺灣即經濟崩潰,民生凋敝,治安混亂。王玉齡自述:「當時臺灣一下子湧來幾十萬人,那些殘兵敗卒來到臺灣後,到處遊蕩,橫行街頭,嚇得很多人不敢出門。」

一九四七年底,時任陸軍訓練總司令孫立人將陸訓部自南京遷入臺灣,他一向治軍嚴明,對調來臺灣受訓的青年軍官兵訓誡「軍紀是軍隊的命脈」。孫立人是安徽舒城人,孫夫人張晶英是長沙人,王玉齡也是長沙人,王家祖上從安徽舒城遷往長沙,兼係殉職將領之遺孀,因此,孫家對王玉齡十分關照,視王玉齡為小妹。

那時孫家尚無子嗣,張靈甫的遺腹子正是活潑可愛的幼童,張嘴叫孫立人「姨父」,張晶英「姨媽」,頗得孫家疼惜。

王玉齡(後中)與孫立人(前左)、張晶英(前右)

王玉齡(後中)與孫立人(前左)、張晶英(前右)

一九四九年五月十九日,臺灣省主席陳誠頒佈戒嚴令,自五月二十日起臺灣實施戒嚴;五月廿四日,國民政府通過《懲治叛亂條例》;十二月,國府從成都遷往臺北;一九五零年三月,蔣中正在臺灣宣佈自己「復職中華民國總統」,國府頒佈《動員戡亂時期檢肅匪諜條例》。依據以上條例,凡判匪諜者,處死刑,所有財產經抄家、清點後沒收;家屬須繳納子彈費,才可收屍;因匪諜案沒收之財產,承辦人員可得百分之三十五之獎金。

臺灣進入肅殺白色恐怖時期,到處抓「共諜」,官兵百姓聞「匪」色變,「匪諜」成為整肅異己最有效的構陷手段,匪諜案承辦人員貪圖獎金物資報酬,以致冤、錯、假案無從停止。

一九五零年三月,蔣中正剛任命孫立人為陸軍總司令,臺灣保安司令部隨即以「涉匪」名義先後逮捕其部屬,包括與王玉齡相識的長沙籍黃氏姊妹,從大陸輾轉來臺歸建的前新一軍將校級軍官,及陸軍總司令部軍法處處長周芝雨、陸軍副總司令段澐等;軍中也開始傳出一幅與王玉齡很像的漫畫,隱謂「王玉齡也是共產黨」,人人自危。某高級將領依職責攜公事包登門拜訪,王玉齡只是開玩笑,「你這個包不要這樣放著,那些秘密文件你不怕我拿掉啊」,那人趕快把公事包挪到自己身邊,這讓她很生氣,太過緊張的政治氣氛,「也是我不喜歡臺灣的原因」。

張靈甫雖是入祀忠烈祠的烈士,但身為烈士遺族的王玉齡,到臺灣後沒有工作,每月只得幾十斤米、油,根本不敷生活,一家老小吃穿用度全靠帶至臺灣的家當和細軟,有個人來說服王玉齡:「妳這樣坐吃山空總不行啊,要學會投資做生意啊。」她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一家老小總不能只進不出吧,就信了他的話,把我和母親的積蓄都交給他打理。結果可想而知,血本無歸,人也跑得無影無蹤」,「我們沒法生活了呀。」

最讓王玉齡痛苦的,是當時國府固定五月十六日舉行張靈甫追思會,她是遺族,必須參加。當局行禮如儀,形式上對烈士的紀念,但對遺族而言,每年一度,心靈的創傷剛剛癒合又被撕開,靈魂不堪重負。

王玉齡決定離開臺灣,去美國生活。但戒嚴時期,除外交人員、涉外婚姻、留學者外,其餘人員不得辦理護照;未經臺灣保安司令部審查通過者,拿不到入臺證,進不了臺灣;而臺人未經允許,亦不得出境。她在美國無親無故,根本不具出境條件。

孫立人為美軍顧問團最信賴的國軍高級將領,得聘美軍顧問團一位中校軍官,每週於孫家教王玉齡英文,並透過美軍顧問團幫她辦妥護照及赴美簽證。蔣中正在臺政權仰賴美國的金援與軍援,因而不敢得罪美方,見木已成舟,遂於當時外匯管制之下,特批五千美元外匯給王玉齡,算作順水人情。

一九五二年,王玉齡離開臺灣,自香港搭船至三藩市,再搭飛機,橫穿美國落腳紐約。繼長沙接走母親與稚兒落腳臺灣,當她在美國落穩腳跟後,又從臺灣接走母親與稚子。但那時,幫助她離開臺灣的孫立人已遭當局構陷軟禁,薪俸亦拔除,全家陷入窘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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