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悅從冰凍層拿到一盒草莓冰淇淋,打開包裝蓋子迫不及待挖起一口冰涼送進口中,這是一個週末的早晨,但她現處的屋子不是她的住所而是主管的,前主管。
前主管,是她熟識的朋友,阿姨的女兒,是她的表妹,晨悅從前公司離職後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母親自作主張找了阿姨詢問表妹公司是否有職缺,雖然不情願晨悅還是去面試,工作三年後在職找到更適合她的跑道。
表妹喝多了還躺在床上,晨悅開她的車送她回來,一整晚都在清理她吐得穢物,接近清晨時晨悅才瞇一下下,淺眠的她醒來後望著床上的清樺,吐完後睡得很沉一點也不曉得晨悅費了多少工夫把清潔做好,在酒吧相遇是巧合,晨悅並不喝酒只是陪同事聊聊天,剛好彼此都結束一段不短的戀情,那時晨悅剛離開清樺的公司,正在適應新環境的運作,雖然之前的工作期間有交集,但私下晨悅還是刻意保持距離的,考量的是她們之間的關係。
清樺比晨悅晚出生幾個月,個性南轅北轍,清樺從不避談自己的感情事,在父母面前也相當充分地表達自己,晨悅是單親家庭,母親的管教和情緖常使晨悅感到壓抑,也許失敗的婚姻讓母親不快樂,晨悅在母親面前盡量的克制開心的心情,有時阿姨和母親聚餐時會帶她們一起出席。
晨悅的前男友結婚時給她打了電話,問她願不願意出席?晨悅和男友和平分手,最後他問晨悅:透過他看見什麼了?晨悅始終保持沉默,分離後沒有憂傷佔據心頭,性格裡面的清醒讓她看待世界有種隔閡,卻也讓她難以入戲,不知是原則還是偏執,心裡的那片冰原是她自己都無法觸及的空間,有時候總有一股淒涼在她身體蔓延,那說不出個所以然的苦楚和無奈只得任由它自個兒慢慢消散。
「當個正經的女孩子,別像她那樣。」母親厭煩時眉頭緊皺,晨悅明白在說誰。
「阿姨很開明,所以清樺很自由。。」晨悅一向順服母親的,現在她有別的想法。
「妳就跟你爸一樣,特別愛跟我唱反調。」母親說完這句話便走進廚房忙她的清潔。
母親不容許任何人反駁,那樣強烈的控制欲不知是打哪來的?晨悅和男友分手那段時間變得空閒,母親便察覺她的異樣,晨悅如實說了原因卻讓母親指責:妳找不到像他那樣好的男人,女人要進入婚姻人生才完整,哪有人只想戀愛不結婚的,有孩子有家庭有個歸宿,人生才有保障。
晨悅之後再也不跟母親分享她的感情事,有時候她偷偷出去跟父親吃頓飯,回家後掰個謊言矇混過去,離婚後的母親看待父親像是仇人,所有錯誤只歸究於嫁錯人的原因,這是母親總結起來的認知,晨悅對此不再回應,她清楚母親的固執脾氣。
清樺被連續幾通手機鈴響吵醒,是公司打來的,一番梳洗後,走到玄關正要拿鑰匙出門,卻看到了晨悅正挖著冰淇淋愉快的吃著,喝到斷片的清樺不清楚怎麼回家的,但看到晨悅出現在廚房的中島感到驚喜,雖然穿著上衣,只穿著內褲兩條大腿裸露著。
「一早就吃冰淇淋?」清樺兩眼直盯著晨悅的腿言不由衷的說。
晨悅轉身面對著清樺,她的褲子洗了晾在陽台還沒有乾,晨悅舉著湯匙示意清樺要不要來一口?
清樺直盯著晨悅雙眼將冰淇淋吃下,她抱起晨悅的身體靠向自己,晨悅將湯匙放下回過頭時清樺就吻上來了,晨悅來不及制止任由清樺索取,清樺感覺到晨悅的冷淡停下動作。
「不喜歡又不拒絕,這樣的態度很折磨人呢!」清樺撫摸晨悅冷涼的臀部,淘氣的對著晨悅。
「我跟你不一樣,妳想遊戲人間是妳的事,別拖我下水。」晨悅用手指夾了清樺的鼻子,撥開她不安份到處在身上游移的手。
晨悅和清樺在17歲暑假時同居一段時間,那天晨悅睡著,清樺偷偷地吻了她,晨悅是知道的而且清楚自己心意,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保持理智是她保護自己的方法,她害怕這麼燃燒一次就可能消失殆盡,她明白清樺不會只是她一個人的。
「我要出門上班了,我回來時妳還在家嗎?」清樺搔搔頭,在晨悅面前她像個孩子。
「你要回來吃飯嗎?我看了冰箱還有一些蔬菜。」晨悅剛剛開了冰箱,也許可以做一道蔬菜咖哩,剛好把剩餘的食材都用完。
「要,我要回來吃飯。」清樺看著晨悅撒嬌地說。
晨悅目送清樺出門後,看著吧臺上包裝盒裡還有剩下的冰淇淋,索性用湯匙刮起收集成一口送進嘴裡,溶化後的冰淇淋口感像奶泡,甜膩黏稠失去了沁涼的舒暢感,晨悅想要和清樺保持親密就是維持距離,愛的方式有很多種,晨悅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情感,為的只是待在清樺身邊久一點。
晨悅穿上晾乾後的褲子,為清樺煮好晚餐後就離開,她計算時間電鍋裡的白飯在清樺進家門前就會煮好,晨悅退出屋外前再三確認,她剛剛嚐了咖哩的味道是清樺喜歡的濃度,這些是前男友對晨悅曾經做過的一切,但她清楚愛得究竟是誰。
愛是不可理喻的,晨悅一直保持清醒,這是她痛苦的來源,那是兩股力量的拉扯,無論她如何選擇都沒有完美的結局,她跟她自己就這麼僵持著,最後她只能孤獨,她不想跟母親一樣卻事與願違,唯一明白她可以在孤獨中享受。
清樺回到家到處搜尋晨悅的身影,她一直在等待晨悅走向她,升起的希望總是一次次幻滅,晨悅的靠近伴隨冷漠,清樺對此不知所措,她冷靜的拿起盤子盛了白飯,打開電鍋咖哩熱氣撲上來,是她喜歡的蔬菜咖哩,另外拿了一個碗盛了咖哩,她習慣白飯和咖哩分開吃,晨悅知道清樺喜歡什麼,唯獨不知道她在清樺心裡是怎樣的一個位置。
食物止住飢餓卻止不住心裡的空虛,清樺看著吃完的空盤呆坐在椅子上,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去找那些能帶給她「快樂」的朋友,她將碗盤丟進流理台後,快速地梳洗就出門,她需要熱鬧來填充心裡那種死寂的安靜。
立秋後的晚風涼爽,清樺點燃一根菸恣意的走在街道上,路過的行人三三兩兩,清亮的明月高掛天空,平淡清靜的氣氛清樺看不見,她要的只是把心裡的寂寥趕走,她腳步漸漸快起來,往赴約的地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