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言情】《繁城春落盼雲歸》第十五章　不過說笑而已

　　端午過後，雲繡的肺傷已經幾乎痊癒。

　　窩在府裡悶了整整一個月，她感覺自己快要被悶壞了，於是便尋得一日空閒，想要出府去逛逛。

　　不料喜兒正巧葵水來身體不適，雲繡便不許她跟著，命她待在府裡好好休息，自己則是換上一套杏色簡裝，也沒搭乘馬車或帶上其他丫鬟，便從王府側門溜了出去。

　　走在大街上，久違的自由讓她感到身心舒暢，少去平日裡那些繁衣貴飾，腳下步伐也跟著輕快許多。

　　由於往常溫慕雲未曾限制她的出入，因此她對於王府附近的街區可說是瞭若指掌，幾乎每一條巷弄都留下了她的足跡。此時她沿著東面的街道走上一刻鐘，便來到一處熙熙攘攘的市集。

　　剛過午後，市集裡一片嘈雜，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行人們在各式各樣的攤販前流連忘返，間或還有幾個沿街叫賣的小販舉著一桿糖葫蘆或小玩具走來走去，好不熱鬧。

　　往前走去，街口處擺著一攤肉品攤，腰肥膀圓的老闆正提著大塊五花肉與攤前的客人討價還價。肉攤對面是攤菜販，黑瘦的老漢蹲坐在攤後，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大聲叫賣，旁邊則是一名賣字畫的瘦弱書生，繼續往前，還有替人算命占卜的江湖術士⋯⋯

　　沉浸在這樣喧囂的氣息中，雲繡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腳步愈顯輕鬆，不時左瞧瞧右看看，偶爾發現了什麼沒見過的新奇小玩意兒，便會湊上前去看個究竟。

　　突然間，有股食物香氣從前方撲鼻而來，雲繡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攤賣燒烤小食的，立即興致勃勃地走上前去，想要買個幾支烤串來嚐嚐。

　　正當她準備掏錢買下烤串時，一聲驚慌的尖叫打斷了她手上的動作，她不禁好奇轉頭看去。

　　街上人群也紛紛探頭查看，只見不遠處的巷道口前，有名手持竹籃的老婦人跌坐在地，籃中鮮花散落一地。在她身旁則是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正抱著老婦人瑟瑟發抖。

　　兩人前方圍著三名看上去不懷好意的男子，其中一名似乎是帶頭的，嘴裡罵罵咧咧的講著欠債還錢云云，隨後無視老婦人的搖頭求饒，硬是上前一腳將她踹倒，強行抓走她身旁的小女孩，並且動作粗魯地把女孩拖進了巷道中。

　　其餘兩名男子緊跟在後，離去前還不忘出聲恐嚇那名老婦人，以及其他圍觀人群。

　　見狀，雲繡眉頭微蹙，京城乃天子腳下，怎有人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凌老弱，甚至強擄孩童？

　　聽著年幼女孩的驚慌叫聲不斷從巷道中傳出，彷彿針刺一般扎人心頭，雲繡的心不免也跟著緊繃起來，知道當前情況已無暇猶豫，於是立時運力於足下，縱身往巷道方向衝去。

　　與此同時，緊鄰巷道的一間茶樓二樓裡，一身玄青衣袍的男子正倚著窗欄，皺眉看向下方巷道中的欺凌事件。

　　三名地痞模樣的男子笑得張狂，一路將小女孩拖進巷道深處，言談間說是要將她賣去青樓抵債，其中一人甚至神情猥瑣地想對那名女孩上下其手。

　　倚窗男子眼神驟然冰冷，隨即將手中茶盞擱下，起身撩起袍襬，打算從窗口一躍而下，好前去制止這幾名歹人，卻在此時看見一名女子闖進巷道中，直衝到那三名地痞身後才停下腳步，神色微怒地對著他們大聲喝斥！

　　「住手！」

　　地痞們齊齊回頭，見到來者是個身形嬌弱的年輕女子，先是一陣錯愕，又看她衣著樸素，像是普通百姓，便紛紛大笑起來。

　　茶樓上的男子在看清來者後，亦是有些訝異，當即停下動作，眼神關注地盯著那道杏色身影。

　　雲繡見小女孩似乎沒事，緊繃的情緒才放鬆了些，正要開口讓那些地痞放人，對方卻已然將小女孩丟至一旁，邁步朝她靠近，一邊輪流出言調戲。

　　「唷！小娘子長得還挺俊，讓爺摸一把如何？」

　　「這麼急趕著跑過來，是不是騷了癢了，想跟咱們兄弟幾個玩玩呀？」

　　「嘖嘖，看看這細皮嫩肉的，多掐個幾下可能就出水了！哈哈哈哈！」

　　聽見這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雲繡臉色微變，卻未與其計較，僅是眼神厭棄地看向他們，冷聲喝斥道：「你們竟敢在大街上強擄孩童！還不趕緊放人！」

　　帶頭的地痞笑了起來，目光淫穢地打量著雲繡，說道：「行啊！妳來替她，我們就馬上放人。」

　　說著便伸手往她抓去，另外兩名一矮一瘦的地痞更是迅速衝上前，想要繞到後方堵住她退路。

　　然而雲繡早已識破他們的動作，腳下步法一踏，側身閃過地痞頭領的手，隨後一挪一移，眨眼間就換位到他背後，對準後心用力一掌拍下，打得他仆倒在地，差點兒背過氣去。

　　其他兩名地痞見狀，臉色皆是一變。

　　「想不到還有點本事！」瘦子地痞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神陰狠地盯著雲繡，同時手裡摸出一把短匕緩緩朝她逼近，一邊說：「妳要是聰明，就趁早認輸，這樣爺待會兒就考慮弄妳弄得輕點。」

　　雲繡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只是緊盯著他的動作，一邊趁隙觀察四周，一眼就能到頭的巷道中，除了他們幾個活人以外，就唯有一些雜物零散的堆放在兩側牆邊。

　　在市集上時，她已看出這些地痞只是仗著身強力壯，且人多勢眾在欺負弱小，一點武功底子也沒有，憑她一人便足以對付，唯獨要小心包圍與偷襲，故而她從進巷道後就一直在注意周圍情況。

　　此時兩名地痞一個在前，一個在右，手上皆有短匕，雲繡不敢冒進，只能慢慢往左後方那面牆壁退去，可惜巷道並不寬闊，不一會她就被逼到了牆邊。

　　瘦子地痞見她已無路可退，發出一聲獰笑，準備上前甕中捉鱉，怎知眼前的女人突然抄起堆放在牆邊的一截藤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身上抽來！

　　「啪！」

　　瘦子地痞當即痛叫一聲，手上短匕被抽落地面，同時聽見身旁也傳來一聲慘叫，貌似矮子地痞也遭了殃，還未及反應過來，眼前長影一晃，又吃了一記藤條抽！

　　「啪！」

　　「啪！」

　　「啪！」

　　「啪！」

　　方才雲繡早就看見此處牆邊擺放著好幾十條藤條，因此故意朝這個方向移動，就是為了取得藤枝作為武器，幸而對方並未察覺她的意圖。

　　此時她手中甩著藤條左一抽，右一抽，短短幾息之間輪流來回抽了十來下，將那兩人打得連聲慘叫，呼爹喊娘的，最後渾身青腫，只能趴在地上頻頻求饒，她才終於收手，轉頭看向巷道深處，卻已不見那名小女孩的蹤影，想來是趁她對付三名地痞時偷偷逃走了。

　　她本來就只是想救下那個小女孩，現在目的已達，其餘的倒也不甚在意，隨即輕吁一口氣，隨手將藤條扔至一旁，移步往市集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出巷道時，身後突然傳來重擊聲響，同時還伴隨著一聲慘叫。

　　「呃啊──」

　　雲繡大驚，急忙轉身查看，不料竟見到一個穿著玄青衣袍的男子背影，離她不過一步之遙，而先前那名地痞頭領正倒在他腳下淒聲慘嚎，手腕被男子死死踩住，還有一把短匕落在旁邊。

　　見狀，她緊緊咬住下唇，在心中暗罵自己大意。

　　很顯然，方才是那個地痞頭領拿著短匕想從她背後偷襲，而眼前這名男子及時出手救了自己，若非如此，恐怕她現在已經身受重傷。

　　心中後怕之餘，她亦有些疑惑，不知這名男子怎會忽然出現在身後。只是疑惑歸疑惑，她仍不忘要跟對方道謝。

　　「多謝公子相⋯⋯咦，是你？」

　　道謝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男子轉頭看向她，竟是先前在長公主府中有過一面之緣的溫隱玉。

　　「嗯，是我。」溫隱玉點點頭，朝她露出一抹溫和笑容。

　　沒想到會在此遇見故人，雲繡心底浮現幾許暖意，感激地說：「多謝你救了我。」

　　由於還記得上次與他的約定，加上方才被他所救，一時倍感親切，雲繡遂再沒有以敬稱來稱呼他。

　　溫隱玉挑了挑眉，卻是沒說話，低頭看向腳下的男子，腳底運力一輾，頓時只聽見骨頭碎裂聲響，以及男子陡然放大的慘叫聲。

　　「呃啊啊啊啊啊──」

　　叫聲引來外頭市集上的人群側目，溫隱玉神色如故，冷聲說出一句滾，便將男子一腳踹開，不再理會。

　　接著他才又將目光轉向雲繡，別有深意地說：「大恩不言謝，這救命之恩，豈是一句謝所能抵？」

　　雲繡微愣，不明白他是何意思，可這話說得確實沒錯，於是略一思索後，低下頭恭敬回道：「雲繡當以湧泉相報。」

　　溫隱玉驟然大笑，饒有興味地看著她，一邊說道：「勿要如此嚴肅，不過說笑而已。」

　　隨後又伸出手，指了指一旁茶樓的二樓：「然⋯⋯如若妳真想報答，可與我一同上樓喝茶。」

　　雲繡好奇地順著他的手往上看，這才發現隔壁就是茶樓，其中二樓的一扇窗正好就開在他們頭上，遠遠看去，窗內似乎是一個雅間。

　　她心裡頓時起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方才溫隱玉⋯⋯該不會就在那間房裡喝茶吧？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溫隱玉跟著又補上一句：「妳若再三猶豫，我樓上那壺茶就要成冷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