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公子怎麼僵硬得像塊石頭似的?那女人對他做了什麼?
杏兒感受到身後人的異狀,只在腦中稍加閃神一瞬,卻來不及問出口。
紅光大盛,炙熱的火球凝結成一大片,像海浪高捲似的朝兩人覆下,倉促間杏兒只能以靈力加固防禦結界,整片火浪便將二人完全包覆在內,像是顆大紅球停駐在藍色天空中,畫面看著極其弔詭。
縱使有杏兒的保護,任遊還是被熱度嗆得難以喘息,皮膚灼痛眼睛也睜不開,要不是還有結界撐著,只怕他不用幾秒鐘就會化為焦炭。
杏兒拍拍任遊的手,沒有多話卻讓人感到放心,似乎天塌下來也有她在。
她驅動無雙劍迴旋,越轉越快,把圍著他們的火絞進因迴轉形成的漩渦裡,趁著火勢稍弱,一鼓作氣從火龍捲頂部竄出!
未聽到讚嘆,杏兒已經先發制人,掐訣驅使落雷追擊藍衣女人,頓時風起雲湧風馳電掣,百來發落雷化為無數雷蛇,咬上藍衣女人的身軀。
轟然巨響黑煙瀰漫,兩人以為已然事了,卻事與願違。
藍衣女人不過衣服燒了幾塊,裝束越來越有礙觀瞻罷了,本人身上連個傷口都沒見著,神態更是越發妖媚迷醉。
「小美人還真能打,姐姐腰都軟了。」彷彿覺得只用說的不夠,她還舔舔嘴唇,說有多銷魂就有多銷魂。
雖然對手是個美人,畫面不能說不養眼,但這下連杏兒都毛骨悚然起來了。
「任公子,這個人怪怪的,怎麼挨打了還這種表情?該怎麼辦啊?」杏兒悄聲問道,任遊掩面不知該從何說起。
妳問我怎麼辦,要我怎麼辦?千言萬語口難開,他簡直哭笑不得。
「小美人不多來幾下?姐姐等得難受呢。」藍衣女人風騷的撩撥頭髮,揚手又是幾百枚火球落下,像是有無窮的體力能與她消磨。
這次的攻勢比先前更為兇猛,杏兒在兩倍多的火球中急遽穿梭,終於找到一處縫隙,對準藍衣女人胸口出掌!
她正面被打中雙峰,卻發出令人面紅耳赤的嬌喊,表情更加沉醉,甚至雙頰都微微泛紅,如果沒看到她們在打鬥,還以為是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簡直傷風敗俗,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斥責起,任遊沒辦法空出手遮耳朵,還是只能閉起眼睛催眠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啊?!妳使了什麼妖法!快鬆開我!」杏兒卻忽然驚叫,任遊不得不逼自己非禮的看過去,這一看也不由得呆了。
杏兒的手深深陷入藍衣女人的雙峰間,手像是被吸進去似的,一吋一吋往她身體裡沒入,簡直像生物在捕食的畫面,看著叫人心驚不已。
「小美人自己來摸的,怎麼又要我鬆開呢?姐姐好傷心啊。」藍衣女人故作淒婉媚態,卻在拉扯杏兒的手,將她拖得更靠近自己。
「放開杏兒姑娘!」任遊人在杏兒身後,饒是她的距離已經近得可以碰觸到手臂,任遊也不知道能碰哪裡,若一個不慎怕是連自己也被吞進去,只會平添杏兒的麻煩,當下只得盡量環著她的腰往後退。
可他能退去哪裡?任遊不會飛,只能仰仗杏兒御劍載他,腳下踩的無雙劍就那麼大,杏兒若是無暇操控,無雙劍也不會自己移動,他們現在就只是勉強站在懸在天空的劍上而已,只差不到幾吋就會摔下去。
而下方是遍地岩漿,如果稍有疏失,任遊與杏兒分散,就可能喪命。
杏兒當然知道這一點,可以的話她也想靠御劍後撤的力道拔出手,但那女人纖細的身軀卻像炙熱的烙鐵,甩不脫掙不開就算了,碰觸到的所有地方都是燙辣辣的疼痛,像被強酸腐蝕或烈焰燒灼一般,痛得她動彈不得。
「小美人,跟姐姐融為一體吧?」藍衣女人語帶曖昧的笑道,她媚眼如絲的神情無限挑逗,柔若無骨的纖纖細手摸上杏兒的胸…
她懷中發出精光,一枚白色石頭激射而出,正中對手的臉,劈劈啪啪的在她身上跳來跳去,別看它小小一顆,打得可狠了,藍衣女人居然退了幾步距離!
任遊眼睜睜看到這畫面,內心忍不住有點哀怨。
…那小白石的招數還挺多…石仙人您還真是大小眼,上回他可是去掉半條命,石子才做出反應,杏兒姑娘可沒在下上回狼狽吧?怎麼護她就這麼勤…
苦笑到一半,任遊便笑不出來了。
背對他的杏兒右手的袖子整截不見,那還不算事,可怕的是她暴露在外的右臂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整隻手臂全都變成紫紅色、坑坑巴巴不提,還起了大包小包的水泡,血淋淋的看著就痛,原先潔白如玉的樣子都沒了。
她的血像是不用錢,滴滴答答流個不停,全都往地表墜落,可她沒喊一句痛。
「杏兒姑娘,妳傷得好重,要不我們先撤退?」任遊倒抽一口氣,低聲勸道。
「只怕她不肯放。」杏兒面色蒼白強忍疼痛,眼角眉梢裡的傲氣卻不減。
小白石被藍衣女人打飛,她原先浮誇艷麗的妝容也掩蓋不了狼狽的傷痕,眼歪嘴斜目眥欲裂的歪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靨,像是氣到最高點。
「妳竟敢打我的臉!」藍衣女人厲聲尖叫,風情萬種的臉蛋從中破開,血肉之綻放之際,破口中竄出了兩個猙獰醜惡的頭,全身的皮膚都變成青黑色,大大小小的疙瘩與鱗片交錯,又像癩蛤蟆又像蛇,脖子長長的扭動,若非要形容她到底像什麼,就只能說是隻變異的雙頭人面蛇。
兩個頭的額上都長著眼睛,赤紅色的眼珠填滿整個眼眶,邪裡邪氣的黑氣源源不絕的環繞在側,看起來恐怖不已。
「毀了我這張臉,那就拿妳的臉來抵!」她厲聲尖叫,再無半點撫媚風情,赤黑色的利爪瘋癲的朝杏兒抓去,毫無章法猶如暴雨,血花噴湧點點飛紅濺到藍衣怪物身上,杏兒左支右絀,重傷的右手笨重的垂在身邊,情勢危急!
就在避無可避的危急時刻,腳下踩的無雙劍忽然一沉,任遊搭著杏兒的肩膀,緊貼著她的身體硬是扭轉站位,居然擋到了她面前!
血肉迸開的滋味痛得他腦筋一片空白,任遊硬生生用背替杏兒受了這擊,皮開肉綻鮮血狂噴,背上被留下深可見骨的巨大創痕,又因衝擊力口鼻湧血,雙眼一片模糊,耳鳴嗡嗡分不出是杏兒在大叫,還是怪物在厲吼。
估計石仙人也沒想過任遊會作出這般魯莽之事,他懷裡的小白石直到此刻才跳出,像剛剛一樣狠狠在怪物身上擊打,阻止她下死手。
可就只避開最險的這招,小白石不敵怪物的攻勢,又被打落。
這下子,兩人身上的護身石都不見了,要是再一波強攻,只怕無法承受。
「該死!一個螻蟻般的凡人也敢來礙事!」怪物尖聲怒罵,尖銳的五指罩上任遊的天靈蓋,指尖刺破他的皮膚,弄得任遊滿頭是血,拎小雞一般的將他甩下劍去,弄開這不知死活的人類後,怪物的眼前卻沒有杏兒的身影。
低頭一看,杏兒抱著身負重傷的任遊筆直下墜,原來自從任遊與她交換位置後,兩人就是相擁的姿勢,任遊替她受了那一擊,她便支撐著他的身體,他被扔下去,她就跟著往下摔,絲毫沒有鬆手的意圖。
正是沒鬆手,這時已脫離對方攻擊範圍的她,才有餘裕護著任遊一起逃脫!
杏兒在狂風呼嘯中一聲清嘯,無雙劍便自動高速迴轉,直往主人俯衝而去,杏兒在半空中俐落的翻身,穩穩的重新踏上無雙劍,怪物錯失良機此刻再要追擊已然落了一拍,眼睜睜看到幾乎得手的人飛也似的御劍急衝,像顆流星似的消失在天際那端,還甩出七八道煙霧,連追蹤都沒辦法。
杏兒已經幾百年沒有這種落荒而逃的狀況了,此刻她已嚇得六神無主,倒不是遇上久未遇過的強手,而是任遊的衝動讓她懵了。
不是說「無心」嗎?!不是說從容嗎?!你怎麼會做這麼傻的事啊任公子!
「任公子!任公子你聽到我說話嗎?!你別嚇我啊!我這就帶你去療傷!你要撐住啊!」杏兒感到懷中之人越來越冰冷的身體,心慌意亂甚至泫然欲泣,不明白任遊怎麼會那麼莽撞,他不怕死嗎?
「…杏兒姑娘…莫慌…」任遊氣若游絲,勉力朝杏兒露出一絲微笑,但因為全身是血,看起來更如風中殘燭,好像隨時會斷氣似的,聽了令人更加不安。
他軟趴趴的講不到幾個字,一口血梗在喉嚨,狼狽的拼命咳著,像是快被自己的血給嗆死,眼皮忽睜忽閉,安慰的話毫無作用。
「任公子你這傻子!以後不許擋在我前面了!你那麼弱!會死的啊!」杏兒越飆越快,她用從沒試過的速度狂催無雙劍飛行,風聲震得人耳朵生疼,但她又氣又憂的責備聲卻清楚的進了任遊耳裡。
「…我以後會練強一點的。」任遊笑了笑,還是那般溫和,可卻不答應杏兒的要求,頭一歪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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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遊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是幾日後的深夜了,他在昏暗燈火中茫然的眨眨眼,努力支起身卻因劇痛瞬間清醒,氣喘吁吁的坐正,壓住痛呼左顧右盼。
他似乎待在一間簡易搭就的草屋裡,剛剛就趴在柔軟的草堆上,周圍擺放著一堆草藥,角落有個藥缽和燭台,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杏兒姑娘呢?記得昏過去前她還在旁邊的…她的傷怎麼樣了?
任遊想要開口呼喊,喉頭卻乾啞得難受,還沒說話就先撕心裂肺的咳嗽。
門被粗魯的打開,一道纖細的身影背光站在門口,任遊還沒看清楚,那人便撲上來,緊緊將自己抱住。
那抹熟悉的清香與散在身上的秀髮,不是杏兒還能是誰?
「任公子,你總算醒了!我好擔心你知不知道!」任遊還來不及窘迫,杏兒便雙眼通紅的抬頭,捧著任遊的臉,滿心焦急全寫在臉上,很難不讓人心動。
任遊被抱得身上很痛,但卻只想安撫她幾句,可咳得死去活來,飲下杏兒給的溫水後才好些。
任遊上身跟頭全被白布包紮得嚴密,動作笨重遲鈍,喝水還得依靠杏兒的幫助,每動一下就飽受疼痛之苦,不過至少沒有繼續失血的那種感覺。
「…杏兒姑娘,妳還好嗎?」他第一句話卻是這個,沒有先前那種客氣的拘謹,也沒有追問杏兒帶他到了何處,只有關心。
於任遊這個人而言,這一句話完全能表現出他的心境已經出現多少變化,他已非「無心之人」,自己卻還未察覺。
「你傷得比我重,怎麼反倒先問我了,我不要緊,你好好養傷就好。」杏兒忍不住莞爾一笑,鬆開任遊後端給他一碗黑糊糊的東西。
那碗黑色東西像坨泥巴似的濃稠,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任遊為難的縮了縮,卻不便拂她好意,慢吞吞的嚥下那碗藥。
杏兒的傷臂紮著厚厚的布條,似乎還沒癒合,可已經能夠行動自如。
「有勞杏兒姑娘,明明還有傷在身,卻得分神照顧在下,實在抱歉。」任遊無奈的嘆息,杏兒卻鼓起腮幫子,不太高興的瞪他。
「真是,任公子你再這樣客套我可要生氣了,要不是你製造空隙,只怕我們早就死於那女魔頭手裡了,不過你下回不要再這麼衝動了。」她叨唸道。
任遊當時是出於本能護她,但正是因為他這份蠻勇,二人才能順利脫身,說起來還真虧他的衝動行事,否則哪有現下的交談。
「我們現在在何處?」任遊仍然不答允她,還是笑得那樣淡定,完全不像那時義無反顧去幹傻事的人。
「一個祕密小靈泉旁邊,我們暫時在這間屋子裡養傷,等好了之後再回去找那魔頭挑戰,這次我一定不會輸!」杏兒倔強的挺胸保證。
任遊知道她就是這般不服輸的好勝個性,也不多嘴,但一定捨命陪君子。
經過他的努力,那碗稠到快吞不下去的藥糊糊終於吃完,任遊在杏兒的攙扶下走出草屋,來到她所說的靈泉旁。
這裡是個封閉的小山谷,周圍不過幾丈大的空間,小草屋的外邊的小池裡冒著騰騰蒸氣,清澈見底的池水泛著淡淡幽光,周圍的石塊恰好圍成一圈包住池子,儼然便是個天然澡盆。
「溫泉?」雖然有那個一看就知與眾不同的幽光在,任遊還是脫口而出。
「是靈泉,不過它的確是溫熱的,這麼說也沒錯…任公子,你的傷很重,記得要泡久一點。」杏兒低頭糾正,邊去解開任遊的包紮…接著竟打算解開他的腰帶!
「杏兒姑娘!?」任遊吃了一驚連連後退,差點仰面栽落池中,幸好及時煞住,但臉上的驚愕還沒退去,不說還以為是遇上登徒子的小姑娘,滑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