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此時正值深冬,淒冷的寒風吹拂著整片大地,車水馬龍的街道也變得冷清許多,而就在萬物沉睡之際,此刻的警政署正開著一場重大會議。
李署長的對面坐著一位長相俊美的男子,生來便擁有一雙蔚藍色的憂鬱大眼,且有一張白皙精緻的臉蛋,而細長的雙手交叉在胸前,高傲且冰冷的看著對方,緊張的氣氛瀰漫著整個會議室,就像走在結了薄冰的湖上,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打破那好不容易得來的平衡。
「喂!我說。」男子不耐煩地以食指敲擊著桌面,「你找我做甚麼?」
李署長小心翼翼的將公事包裡的證件放到桌上,似是在試探他的心意。
而男子則先仔細瞧著證件上的內容後,接著不屑地將證件丟進了垃圾桶,冷笑,「這種東西你還敢拿給我?」接著他點起一根菸,自顧自顧的抽了起來。
「凌澈啊,我知道你還在意晨曦的事情,但是都已過了兩年,你可不可以回到原來正常的生活?自從那件事以後,你就變了一個人,也看不到你對工作上的熱忱,就算我拜託你吧,這件案子真的不能再推了!」他將警察證撿了回來,一聲嘆息說道。
此時,葉凌澈笑了,那是一個嗤之以鼻、瞧不起對方的恥笑,「你談得起晨曦?你不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就你也配談他!」
「我…」李署長一時語塞,也不知如何平復他的心情。
當年為了不要讓葉凌澈因為白晨曦影響他的特殊思維,他居然雇用殺手開車撞死她,原本以為他難過一陣子後,會慢慢走出傷痛,結果完全沒料到,他竟是個情聖。
而就在他沉思之際,面前的男人瞥了警察證一眼,而那些過往種種也漸漸浮現於腦海中......
接著,他站起身,將警察證收進口袋
在前往犯罪現場的路上,葉凌澈一邊走,一邊盯著證件,而當他看到「犯罪行為分析師」七字時,突然詭異的笑了,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第一章
在清田公路旁的一塊荒地,平時人煙稀少,沒想到今日卻聚集許多觀看人潮及記者,雖然已有多名警力戒備,也止不住那些吵鬧的人群大聲喧嘩著。
「不好意思姜長官,請問兇手如此囂張的犯罪手法是不是在挑釁警方?」
「姜長官,請問以前曾跟您共事過的犯罪行為分析師呢?能不能請他出來說明犯案動機?」
姜羽碩翻了翻白眼,受不了這些記者。
「不好意思,案發現場請不相關人士先離開,之後有什麼最新進展會再向大家公布,謝謝。」
接著,他做好心理建設,進入了案發現場,最後他看見人生從未見過的景象。
一名身穿古裝的女子坐在木驢上,而木驢背上,竪著一根大拇指粗的尖木樁。而這女子就「騎在上頭」,所以她的下體全是血而血漬也隨著時間而風乾,使原本呈木頭顏色的木驢成為「血木驢」。
但是,更駭人的不僅僅如此。
女子的全身被繩子緊緊綁著,兩顆原本隆起的胸部竟像活生生地被扯下來般,形成了兩個凹洞,上面爬滿了白蛆及屍蟲,其死狀悽慘,且眼睛睜的斗大,似乎在向世人訴說著她生前遭受什麼不人道的對待。
「我的老天!」姜羽碩還真是第一次遇到作案手法這麼大尺度的。
以前的案子最多也就分屍之類的,從來就沒看過這麼變態的作案手法。
難怪當時葉凌澈嫌那些案子很無趣。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一位身穿水藍色蕾絲連衣裙再搭上白色長袍,容貌可用「回頭一笑百媚生」來形容的女子從他身邊經過,在那一瞬間,他似乎還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位女子戴上口罩,並從公事包內拿出廣口瓶和鑷子將死者身上的蛆蟲一隻隻夾進廣口瓶裡。
「57隻啊⋯⋯」幾分鐘之後,她看著裝滿白蛆的廣口瓶喃喃自語道。
而姜羽碩則靜靜看著,不料卻望了出神。
「咦?這不是姜老大嗎?好久不見。」低沉且磁性的嗓音從他身後幽幽地傳出,姜羽碩轉頭一看,露出驚喜的表情,「葉凌澈!?你終於歸隊了!」
葉凌澈點了點頭,也沒有表示什麼,他將目光轉向正在為死者做各種檢驗的女人。
那個穿著和容貌,使他憶起那個人,那個他所深愛的女人。
甚至,他能感覺,他的內心都為此悸動著。
但是,晨曦都已逝去兩年,即使面前的女人再怎麼像她,也終究不是她。
他心一沉,隨即就把那些雜念揮之而去。
葉凌澈緩緩走向前,「你好,我叫葉凌澈,是犯罪行為分析師。
女人旋過身,驚訝地看著葉凌澈,「你說,你是犯罪行為分析師?我還以為這種職業只會出現在犯罪電影裡呢!對了!我叫李昀唏,是剛從國外調來的法醫,希望合作愉快。」
而姜羽碩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悄悄站到葉凌澈身旁,也來湊個熱鬧,「妳好啊!我叫姜羽碩,是專案組組長,專精柔道,還請美女多多指教!」
經過一般寒暄後,接著她正經地看向兩人,「根據我剛才檢驗的結果,死者大概在二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五,藉由蛆蟲的生長數目來推測死者死亡的推算時間的話......」她頓了一下,接著才說出「大概是七天前左右遇害,在死者陰道附近發現了精斑以及裂口,且有大大小小的細孔,等等會將檢體帶回法醫中心做檢驗,待確定DNA可以跟嫌疑犯做比對。」
接著她將目光移到葉凌澈身上。
「然後,死者胸上的兩個凹洞皆是以類似夾子的利器活生生地扯下來,這樣來看的話,死者在生前應該是先受到侵犯,再被迫騎上木驢,最後胸部才被利器扯下。初步判斷,他的死因是失血過多,且沒有中毒反應。」李昀晞下了結論後,將公事包收起,「好了,大概就這樣啦!我先把檢體帶回去了拜拜!」
這人還真是有效率呢!姜羽碩這麼想。
接著,他仔細地打量屍身……
「嗯……葉凌澈,你知道騎木驢是古代針對女性的酷刑嗎?」姜羽碩自然地吐出這句話,原本想說個冷知識讓沉思的葉凌澈回到現實,沒想到葉凌澈卻出乎意料地抬起頭,並瞪大雙眼,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事前會將受刑者的的衣服扒光,騎在木驢上,之後遊街示眾,這對古代女性而言是極為痛苦的,一方面要忍受陰部的疼痛,一方面又要承受外人異樣的眼光,這是專門給古代不貞潔女子的酷刑。」
葉凌澈點了點頭,「話說,你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你不像是會研究這些的人。」
「哦因為我最近在看《二十四史演義》啦,還蠻好看的。」
「對了!就是觀劇症候群。」葉凌澈像發現新大陸般高興地說道。
「什麼群?我有沒有聽錯?看劇還有後遺症?」姜羽碩困惑的皺了皺眉頭。
照你這麼說,追劇就跟感冒一樣是病了?他這麼想。雖然他想反駁些什麼,但是自己可是心理學界的門外漢,怎麼比得上他呢?
「照這麼說,扯胸部也是一種古代的酷刑吧!」葉凌澈推論道。
「咦?這麼說兇手是有那什麼群的人?那麼為何會穿古裝及那些酷刑,好像也說得通了欸!」他高興地揚起嘴角,自己感覺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名名偵探,然後熟悉的音樂響起……
「我是名偵探羽碩!」他還有模有樣地拿起放大鏡,對著葉凌澈。
「兇手就是你!啊—」他突然覺得手臂一股痛感向上延伸。他瞪著葉凌澈,「你幹嘛啦!」
而葉凌澈則是以高深叵測的表情看向他,「你最好腦袋給老子放乾淨!」接著,葉凌澈就陷入沉思,且一語不發。
雙手被粗繩綁著,除了防止死者掙脫外,還表示這兇手有很強的控制欲,並且想佔有她、囚禁她,像隻囚禁的幼鳥,不許她自由,不許她逃脫。
兩個酷刑都是在懲罰古代不貞潔的女性,代表死者在生前很有可能跟兇手有感情糾紛,這也說明了兇手被死者戴了綠帽,想藉此懲罰這個對感情不忠的女子。
分析到這,他突然想起了一段泰戈爾寫的詩句。
『女人,罪惡把你剝的赤裸,詛咒把你洗淨,你昇華成完善的生命。』
如果,兇手是因此而殺人的話,那麼他就是個以上位者的角度來犯案,同時也以一個正義使者的角度來犯罪,並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錯,只不過是在懲罰一個淫婦罷了。
也就是說,兇手可能患有崇拜人格上的障礙,而且是個自卑的人。
接著,葉凌澈的腦子裡浮現了一男一女在床上的畫面,時間彷彿回到了七天前,案發當天。
女子全身赤裸地被壓在床上,瞪著正在侵犯她身體的男子。
「朕不允許妳再跟那人有任何的交涉了……」男子輕柔的在她耳邊說道。
「我想分手……」女子落下淒楚的淚水,她真的好痛苦,不想再跟那神經病繼續下去了。
啪!一記耳光落在了女子的臉上,男子不悅的瞪著她,「貴妃!在朕的天下沒有『分手』二字,當初朕將妳從平民百姓提拔成貴妃,現在好處拿完後就要離開朕了?」
「還是……你想當皇后?」男子恢復輕柔的嗓音說到。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離開你這個神經病!」女子試圖掙脫他的身體,不過卻被男子重新壓住。
「貴妃,妳令朕太失望了。」男子冷冷地看著她,接著用粗繩將她五花大綁,繼續滿足他的性欲。
而女子則是昏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坐在一頭木驢上,而且下體感到異常的疼痛,望了望四周,到處皆是高過一般人身高的雜草。
她認出來了,這裡是清田公路附近的荒地。
「來人!救我啊!」她忍著下體的疼痛,不斷大聲嘶吼著。
站在木驢旁的男子彷彿在觀賞一件唯美的藝術品般,滿意地笑了,低柔的聲音緩緩說到,「貴妃,妳真美。」他輕撫著女子的臉,「可惜……這張臉再也看不到了。」
女子看著他那邪魅的笑容,不禁在心裡打了個寒顫。
只見男子從地上拿起一把上頭帶有尖刺的夾子,緩慢的逼近,而輕柔的嗓音再度響起,「愛妃,妳永遠都是朕的,妳死後朕會把妳追封為后,朕要清除妳在生前的罪孽。」
「放心,只會痛那麼一下下的。」話音剛落,一道女性淒厲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葉凌澈停止了在腦中構思的犯罪模擬,他滿意的勾起嘴角,接著叫住姜羽碩,鄭重地說到,「姜羽碩,有你的工作做了。」接著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先幫我調出七天前的失蹤人口,查明死者身分後,再幫我把死者男友,或較親近的異性友人帶回警局做筆錄。」
「喔好!」姜羽碩轉過身,走出了案發現場。
至於在後頭的男人,則是站在原地,雙手合十抵住下巴,並閉起雙眼開始思考起來。
過了幾分鐘,他忽然抬起頭,睜開雙眼,然後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容。
第二章
「于東泉,三十二歲,未婚,無前科。」姜羽碩念出了嫌疑犯的基本資料,「不過,這種無前科的人怎麼可能是殺人兇手?」他歪著頭,絲毫不認為坐在偵訊室裡的男人是兇手。
而跟他一樣站在偵訊室外的李昀晞一臉無奈的看了一眼智商似乎不到五十的傻瓜嘆道,「喂!你是如何當上刑警的啊?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人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這講的應該就是你這種人吧。」
「呸!少瞎說了,我以前可是很認真的!」姜羽碩憤憤不平的說到。
「好好好,認真的姜同學,在找到證據前,先別太武斷的下結論,這樣很容易被自己的下的結論搞錯辦案方向。」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不知道是誰在幾天前自稱名偵探呢,那怎麼連辦案的基本常識都不知道啊?」葉凌澈調侃的說道。
「你真的很煩欸!」姜羽碩翻了翻白眼,然後打開偵訊室的小門,「你快進去啦,我不想跟你說話。」
李昀晞看到這有趣的場面,不禁笑了笑,接著拿起了公事包,走了出去。
偵訊室內瀰漫著不尋常的氣氛,而葉凌澈對面坐著一位長相普通,身型中等的男子。
「抓我幹嘛?人又不是我殺的!」他瞪著葉凌澈,而葉凌澈則是翹起二郎腿,高傲的斜視著他。
「幹嘛那樣看我?我沒殺就是沒殺!」男子激動地抄起拳頭往桌上打。
「我有說你殺人了嗎?」葉凌澈淡淡地說到。
接著,他拿出一根菸抽了起來。
而男子一聞到煙味,立刻摀住了鼻子,他皺著眉,看起來十分厭惡尼古丁的味道。
「葉長官,你還是別抽洋鬼帶來的東西吧,你聞,這味道多嗆鼻啊!」他小心地說到,而原本自然向外的雙腳瞬間收回至椅子下方,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臉,眼神飄忽不定,不急不徐的以手指敲打桌面,想藉此舒緩他緊張的情緒,這些因緊張而做出的行為全被觀察力敏銳的葉凌澈盡收眼底。
不過,他怎麼那麼緊張呢?不過是抽個菸,但余東泉的反應卻像是看到什麼般的感到畏懼。
『別抽洋鬼帶來的東西。』,為什麼要叫洋人洋鬼?然後洋鬼帶了什麼東西來?
這下有趣了。葉凌澈不禁暗自的興奮了起來,兩年沒偵訊了,今天這一接觸,讓他全身熱血沸騰了起來。
「洋鬼帶了什麼東西?」他以試探的語氣問道。
「就鴉片啊!最近有許多人都因為吸食鴉片而變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于東泉自然地吐出這句話。
而葉凌澈突然合起雙眼,陷入沉思。
自己明明就是在抽菸,他為什麼會認為是在吸鴉片?而且,現在鴉片也很少見了,應該只有在清朝時常見吧。
對了!就是清朝!那麼在清代既仇視又畏懼洋人的時間點……
該死!歷史並非葉凌澈的強項。等等......該不會是甲午戰爭?不對,太早了,而且戰爭的對象也並非西洋人。因仇視西方人所展開的反抗嘛……
他的腦中逐漸浮出四個字。
難道是「義和拳亂」?
因仇視洋人所以燒教堂、殺傳教士,進而引發接下來的八國聯軍,而會說畏懼是因為最後清廷慘敗,還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尤其是大使館駐兵此事,這還不畏懼嗎?再加上于東泉有崇拜人格上的障礙,由此可知于東泉把自己定位在一個能受人尊敬、崇拜,類似上帝的人。
所以于東泉是把自己當皇帝了?
於是他再度試探道,「那紫禁城的人呢?應該不多吧?」
「當然不多……不、不對,我又沒去過,怎麼可能會知道啊!」此時的于東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於是立即否認,並且結束話題。
就在此時,葉凌澈的手機亮了起來,上頭顯示的是李昀晞傳來的比對結果。還大大的寫著「吻合」二字。
葉凌澈瞬間勾起了一抹怪異的笑容,「于東泉,你不承認你殺人,還自視甚高?當真自己是皇帝了?。」
此時,于東泉笑了,那是種深不可測的笑容,「不愧是葉長官,真是厲害啊。」接著,他發瘋似的拍著雙手,直到姜羽碩忍不住便將他帶了出去。
在他出去前,葉凌澈站起身,看向了他,「你覺得這個世界,究竟有什麼是永久的,又有什麼是值得認真的呢?」雖是簡單平凡的幾句,不過,在另一頭的男人早已淚流滿面。
「是啊,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可以永久保留的事物,錢財也好或者…」他垂下雙眸「那個女人也好」
終章
教堂外的雪依舊緩緩落下,葉凌澈坐在教堂內的長椅上,神情悲傷地望著前面那幅神聖莊嚴的壁畫,「晨曦,今年的情人節我依然在這,那你呢?又要故意不來了是吧!」說著說著,一滴滴的眼淚滑過臉龐,「今天是情人節喔,記得嗎?我就是在這座教堂向你告白的,我這個人......不懂何謂浪漫,但為了你,我去看了求婚手冊,還想著在兩年前的今天向你求婚呢,但……」他垂著頭,默默地啜泣。
「總之,今年的情人節我決定了,我要向你求婚!」說完,他拿起了一只鑲著水鑽的戒指,放到了旁邊的座位,「晨曦,妳願意嫁給我嗎?我會愛你一生一世的。」
此時,教堂的鐘聲響起,而他就在聖歌的洗禮下靜靜地睡著了。
午夜時分,一位相貌十分美麗的女子悄悄的坐到葉凌澈身旁,她戴上了戒指,並輕柔的親吻了一下在旁邊熟睡的男子。
「傻瓜,我來了,不過就只能待一下下。」女子輕撫著她的臉,「知道嗎?我也很想你,不過我們不能在一起,所以,你只要記著以前的我,將我藏進你心中很深很深的位置就好了,我不奢求什麼,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語畢,她含淚摘下戒指,重新放回原位,快步地走出教堂。
又是個全新的一天,葉凌澈伸個懶腰並下意識的摸了自己的嘴唇。
昨晚,晨曦好像有來親了他?
怎麼可能,她都逝去兩年了。應該就只是幻覺。
在葉凌澈準備走出教堂時,他在地上撿到了張證件。
那是……
李昀晞的法醫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