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隻無尾熊

有一晚，蕎麥媽打開兒子的書包，發現了厚厚一疊獎勵卡。

「這是什麼？」蕎麥媽走進兒子的房間，坐在床邊，「寶貝，這是你的嗎？」

「妳不能看我書包。」蕎麥面對牆壁說話。

「我只是要幫你檢查課本。」

「妳偷看。」

「對不起，寶貝，不小心的。」蕎麥媽說話很溫柔，「可不可以告訴媽媽，這麼一大疊卡片是怎麼來的？」

「我撿到的，我要睡覺了。」蕎麥埋在棉被裡，不願再說了。

卡片一面蓋了無尾熊的印章，是美語補習班的標誌，卡片另一面有主任的簽名與日期。她數了數，應該有一百張。蕎媽想打給美語補習班，但是晚上十點多還是算了。她想起跟蕎麥同班的牛奶，蕎麥跟牛奶不僅是補習班同班，在是國小同學，住得很近，而且她跟牛奶媽媽算有認識，見過面，還加了賴好友。

看了看時間，蕎麥媽還是傳了訊息，沒多久，牛奶媽就打過來了。

「不好意思這麼晚了，牛奶睡了沒，家裡還好嗎？」她們寒暄了幾句，「嗯，對呀，我想請教一個問題，就是那個卡，補習班他們是不是會發那種蓋印章的小卡片？」

「那個叫獎勵卡啦，表現好老師會給啊，你們蕎麥一定有很多。」

「我想問，一堂課可能會拿到幾張？」

「啊，一兩張吧。」

「可是剛剛看我們家蕎麥的書包，有很多很多，所以……」

「聽說最近發很兇哦，為了招生的樣子，有發比較多。」

「他有一百張耶。」

「那也太多了吧！」牛奶媽很吃驚的語氣，「有沒有搞錯！」

「真的有啊。」她回頭看兒子房間，「我發現的。」

「一百張這麼多可以換什麼？我有印象，滑板車，牛奶想要滑板車，要八十張。」

「滑板車啊，是喔。」

「等我一下，我現在去找那張紙，我傳給妳看。」

沒多久叮咚，傳來一張照片，紙上寫著：

5隻無尾熊=橡皮擦

10隻無尾熊=自動筆

20隻無尾熊=紙膠帶

30隻無尾熊=杯子

50隻無尾熊=籃球

80隻無尾熊=滑板車

100隻無尾熊=小冰箱

「小冰箱耶，會是什麼牌子的？」蕎麥媽繼續在電話上說。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牛奶媽說。

「好像不錯，可是，我是不會去換啦。」

「是喔，不想要冰箱？」

「也不是想不想啦，主要是這些卡不曉得哪裡來的對不對，妳剛剛說上課才只有幾張，應該不是老師發的吧，妳知道我的意思嗎，最好還給老師。」

「真的假的，妳不去換看看？」

「不用啦。」

「可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且怎麼說……」牛奶媽停頓了一下，「我剛剛在找那張紙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塑膠盒，裡面裝滿那種獎勵卡，盒子上面貼了一張紙，寫一百張。」

「什麼，妳也有一百張嗎？」

「好像是吧。」

「那妳……」蕎麥媽停頓了一下，「也可以換小冰箱，可是不需要吧，家裡都有大冰箱了對不對？」

「超過一百張，還有別的，妳有看到我傳的第二張嗎？」

蕎麥媽跳出來看，第二張照片寫著：

200隻無尾熊=東京台北來回機票（雙人）

300隻無尾熊=GOGORO電動機車（Delight基本款）

500隻無尾熊=NISSAN SENTRA 轎車（上路約3年）

1000隻無尾熊=台北市松山區公寓（權狀35坪）

「太誇張了，太好笑了吧，怎麼可能換公寓？」蕎麥媽回電話上說。

「大概是主任的房子吧，車子大概也是他的，那個主任就是這樣啊，喜歡耍寶。」

「好好笑，反正不可能，應該沒有人換成功吧？」

「是不太可能，可能寫寫而已。」

「到時候他會反悔嗎？」

「我也不知道。」

「主任不能出爾反爾啊，他是做教育的人，誠信最重要。」

「是啊，妳說得對。」牛奶媽說，「假如可以的話，蕎麥媽，妳想去東京嗎？」

「想是想，可是，沒時間啊。」

「是啊，光是照顧老公小孩就忙死了，哪來的時間對不對？」牛奶媽嘆了口氣，「但這些卡，我還是不懂，牛奶怎麼會有這麼多？」

「牛奶媽，如果表現非常好，有可能嗎？」

「真的要超級好。」

「超級好？」

「他要答對一百個問題，撲滅火災，還救了主任的性命，是有這個可能。」

「唉唷，差點被妳騙了。」蕎麥媽笑了，「可能只是撿到的而已。」

「有可能是那樣，也可能是我說得那樣。」

「總之我們不確定，既然不確定，打去給補習班，雖然有點晚，還是弄清楚最好。」

「蕎麥媽，先不要打去補習班好嗎？」牛奶媽語氣變得慎重，「拜託妳，我想先問牛奶，我希望是透過牛奶告訴我，不是老師告訴我，我這個人在這方面比較堅持，我相信自己的小孩，妳也相信對吧，請妳先不要打給老師，妳等我，我去問他。」

「牛奶還沒睡嗎？」

「睡了，可能還沒睡很深，我去問，給我五分鐘。」

蕎麥媽在等的時候，又數了一遍獎勵卡，是一百零二張。電話響起，不是牛奶媽，是海苔的媽媽打來。海苔是蕎麥的幼稚園時期的同學，住附近，也有交流，蕎麥媽介紹海苔媽這間美語補習班，介紹費有五百塊。

「不好意思，這麼晚了，我們海苔今天第一次上課，有個疑問，想請教一下。」

「是獎勵卡？」

「對，我在海苔的書桌底下找到這種卡片，非常多。」

「哦，非常多，是有幾張？」

「不知道耶，有一袋很重，一盒一盒的，有八盒，滿滿的。」

「那就是八百張吧？」

「怎麼了嗎？」

「沒什麼。」

「真的沒事嗎，現在打電話不方便？」

「沒事，我只是感覺，也沒事，妳有問嗎，海苔他怎麼說呢？」

「他說是別人送的。」

「誰，誰送的？」

「他沒說耶，現在睡了，蕎麥媽，這獎勵卡是做什麼用的？」

「妳不知道啊？」

「不知道，前幾天辦註冊沒有講這個。」

「這個獎勵卡就是，嘻嘻嘻。」

「怎麼了嗎？」

「沒事，剛剛電視有人在搞笑，我把電視關了，嘻嘻嘻。」

「蕎麥媽，還是我明天再打給妳？」

蕎麥媽大力捏自己的臉頰。

「海苔媽，我等一下去找妳，那疊卡片是我們家的啦，都是蕎麥亂送給同學，以為好玩，我要收回來，晚一點找妳拿。沒關係，我很晚睡，沒關係，妳等一下，有電話插播，晚點打給妳。」

來電顯示是老公。

「老婆，我買宵夜，想吃鹽酥雞嗎？」

「老公，麻煩你過去海苔他們家，你知道嗎，對，現在去，十五分鐘內，你去那邊找海苔的媽媽，說要拿回我的獎勵卡，八百張，那是我的，你先不要問。」

「可是鹽酥雞？」

「送她吃，就這樣，我有插播。」

手機來電顯示是牛奶媽。

「牛奶剛剛哭了，是我的錯，我太急了。」

「慢慢說，怎麼了嗎？」

「我搖醒他，一直問他是不是老師給的，牛奶說不是，是他從櫃子裡拿的，沒人允許，擅自拿的，還分給蕎麥跟海苔。」

「海苔那邊我知道，剛剛海苔媽媽說她的會交給我，我再還給老師。」

「交給妳？海苔媽那邊多少張？」

「不確定，大概也一百張。」

「蕎麥媽，我有個提議，想買妳手上的獎勵卡，我出兩萬。」

「嗯，那我也想買妳的，十萬，夠了吧？」

「如果有三百張，蕎麥媽，妳就這麼想要電動機車？」

「正好需要。」

「蕎麥媽，不是吧，我有聽錯嗎，妳出十萬，目標應該是汽車吧？」

「想太多囉。」

「聽妳這麼說，難道是主任的公寓？」

蕎麥媽咳了兩聲。

「牛奶的媽媽，搞清楚，現在是你兒子偷東西，偷竊是公訴罪，知道我的意思吧，半個小時左右我老公會過去一趟，跟妳收一百張，過幾天再補妳十萬，別跟我嘰嘰歪歪，妳以為妳是誰，要是不願意，可能某一天會有一個人，在妳家門口潑汽油，燒死你們牛奶爸牛奶媽小牛奶！」

而蕎麥走出房門，抓抓肚子。

文/圖：張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