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戰初次踏入佤邦腹地,面對獵人頭文化的震撼,試圖說服部落接受改革,開始他充滿危機的征途。
陶戰深吸一口薄霧般的山風,鼻間縈繞著濕土與腐葉的味道。他的靴子踩在崎嶇的石子路上,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回音。身後的妻子瑪麗氣喘吁吁,腳步稍顯凌亂。她的手輕輕搭在陶戰的肩膀上,聲音有些顫抖:「我們快到了嗎?」
「應該快了。」陶戰說,雖然他心裡並不確定。他抬頭望向前方,那是一條隱入濃密樹影的蜿蜒小徑,山道彎曲得像一條沉睡的蛇,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
這條路通往邦歪,一個佤族村莊,一個彷彿從地圖上消失的地方。陶戰心裡清楚,這將是他最大的挑戰。
「你覺得他們會接受我們嗎?」瑪麗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懷疑。
「他們會的,」陶戰語氣堅定,卻不敢回頭看妻子的臉。他想把自己的決心藏起來,掩蓋住那潛伏的焦慮。
轉過一個彎,一根高聳的木柱出現在眼前,周圍的樹林似乎因此退讓,讓開一片空地。陶戰的腳步驀然停住,目光被柱子上的陳列所吸引。
木柱上掛滿了頭骨,大大小小的頭顱,在昏暗的日光下閃爍著慘白的光芒。那些頭骨的眼窩深陷,像是幽暗的井口,似乎能把人拉進某種無底深淵。
瑪麗輕輕拉了拉陶戰的袖子:「這就是你說的……佤族的獵人頭傳統?」
陶戰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滑過那些頭骨,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恐懼,厭惡,甚至還有一絲奇異的敬畏。他明白這些頭骨的意義:它們是一種警告,也是力量的象徵。
「他們不需要這些了,」陶戰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堅定。「我來這裡,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
邦歪的城門是一扇巨大的木門,帶著斑駁的歲月痕跡,門上隱約可見劍與火的刻痕。門半掩著,透出一種不安的寂靜。
一群佤族村民從暗處走出,圍住了陶戰和瑪麗。他們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刺過來,帶著防備與敵意。這些人衣著簡樸,有些甚至幾乎赤身裸體,但每個人的手中都握著武器——弓箭、長矛,或者刀。
「你們是誰?」一名身材魁梧的佤族男子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低沉,彷彿從胸腔深處滾出來。
陶戰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一步。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有力:「我是陶戰,我來自緬甸軍方。我來是為了幫助你們。」
那名男子眯起眼睛,目光在陶戰的軍裝上掃過,隨後停留在瑪麗的臉上。村民之中傳來一陣低聲議論,像是風拂過乾枯的樹葉。
「我們不需要幫助。」那名男子冷冷地說。「這裡是佤族的土地,我們不需要外人指手畫腳。」
「我不是來搶奪你們的土地,」陶戰提高聲音,試圖壓過周圍的嘈雜聲。「我是來幫助你們保護它。我知道你們面臨的威脅,來自外界的威脅。緬甸軍方和共產黨都在逼近,而你們卻分裂成許多小村莊,難以抵禦。」
「我們有自己的方式。」男子將長矛的末端重重砸在地上,似乎想用這個動作終結對話。
陶戰沉默片刻,隨後又向前走了一步:「你們的方式是什麼?繼續依賴這些頭骨柱?你們知道,這些柱子對外界來說,只是笑話。」
這句話引發了一陣不滿的嘩然。幾名村民揮舞起手中的武器,但那名魁梧男子抬手阻止了他們。他的目光牢牢鎖住陶戰,像是試圖從這個陌生人身上找出他的真實意圖。
「夠了。」一道蒼老卻有力的聲音打斷了場上的騷動。人群讓開一條路,一名身材矮小卻氣勢逼人的老人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褪色的傳統佤族長袍,腰間插著一把短刀,步伐穩健而從容。
「我是索盧,」老人說,他的目光在陶戰與瑪麗之間來回掃視。「你們闖進我的村莊,說自己要幫助我們。那麼,告訴我,你究竟能給我們帶來什麼?」
陶戰深吸一口氣,直視著索盧的眼睛:「我能給你們帶來組織,帶來武器,讓你們能夠對抗外界的威脅。但首先,我需要你們相信我,並放棄這些無用的獵人頭習俗。」
索盧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無用的習俗?這些頭骨柱讓我們的敵人遠離這裡,它們不是無用的。」
陶戰沒有退縮:「它們只能阻擋那些不瞭解你們的人。真正的敵人,帶著槍和炮,對這些頭骨柱毫不畏懼。是時候改變了,索盧。」
索盧沉默片刻,隨後慢慢點了點頭:「或許吧。但改變,不是一句話就能做到的。」
陶戰與瑪麗被允許進入村莊,但他清楚,這只是挑戰的開始。當夜,他坐在村中簡陋的火堆旁,目光凝視著遠處的頭骨柱,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他必須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接受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