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and Light-Shadow(7) 錯綜的牽絆
不知過了多久，響的意識終於從昏沉的黑暗中浮現。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斜灑落，微光映入她的眼裡，讓她從混沌的夢境裡一點點甦醒。她緩緩睜開雙眼，視線還有些模糊，身體則沉重得彷彿不是自己的。
這裡，究竟是哪？
她撐著身體坐起，頭腦仍然有些遲鈍，直到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不屬於自己的衣服——瞬間僵住。
這不是她的衣服。
誰？ 究竟是誰替她換的？
該不會是……那個女人吧？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響還來不及理清思緒，門就被人毫不客氣地推開。
「小鬼，妳醒啦？」
低沉而懶散的嗓音響起，響抬頭，果不其然，看見影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卻透著幾分說不上來的疲憊。
「廢話，妳都親眼看見了不是？」響皺眉，語氣透著幾分不耐。
影輕笑了一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妳還是這麼得理不饒人啊。」
「哪敢，我這條命可是妳救回來的啊。」響率性地回道，隨即想起某個疑問，「對了，妳不是帶我去看醫生嗎？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了？」
「嗯，我確實帶妳去看醫生了。」影順手拉了張椅子坐下，姿態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那醫生怎麼說？」響睜大眼，好奇地問。
影輕哼了一聲，語氣懶散，「說妳營養不良，重感冒差點變成肺炎，高燒不退。」
「是這樣啊……」響點點頭，然後注意到手臂上的瘀青，皺眉道：「這又是什麼？」
「打完點滴的痕跡。」影漫不經心地回答。
「喔。」響草草應了一聲，話鋒一轉，「那……這裡是哪？還有，是誰替我換的衣服？」
影抬起眼，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小鬼，妳不覺得妳太多話了嗎？」
響立刻閉上嘴，但目光依舊緊盯著她，顯然不會輕易放棄答案。
她本以為影會裝死不回答，然而就在沉默蔓延之際，影忽然開口：「打完點滴後，本來想照醫生的建議讓妳住院，但我連妳叫什麼都不知道，乾脆直接把妳帶回來了。」她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像是在敘述無關緊要的事。
影頓了頓，隨即補充道：「還有，不是我替妳換衣服的。」
聽到「不是她」這三個字，響終於真正鬆了一口氣。
「不是妳，那是誰？」她追問，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倒楣鬼看光了她的身體。
影看了眼時間，忽然起身，「那個人啊，等一下就會過來了。」
「喂，慢著——」響話還沒說完，影已經轉身離去，連給她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她望著關上的門，皺起眉頭，心底浮現出一個疑問——究竟是什麼工作，能讓這女人總是這麼忙？
雖然她有些好奇，但很快地，她便將這個念頭拋諸腦後。
她和影，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她們不該關心彼此的生活。
響躺回床上，吐了口氣，望著乳白色的天花板，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意識也開始模糊……
她又一次墜入了夢境之中。
門鈴聲響起。
影站在門前，手指輕輕摩挲著門把，卻遲遲沒有轉動。
她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這麼煩躁了。
連續熬了一整夜，她的腦袋仍是一片混亂。她原本不該做出這種決定，但她已經走投無路，這讓她厭惡這種無力的自己。
門外的人耐心地等著，最終，她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門。
「影，好久不見。」
白雪的聲音依舊溫柔，帶著淡淡的暖意，像是歲月從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影盯著她看了一秒，才淡淡地回道：「好久不見。」
明明只是一句尋常的問候，卻在空氣裡掀起了細微的波瀾。
她才發現，即使前一晚已經抽了幾根，她的手指還是微微蜷縮著，像是下意識在找尋某種寄託。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妳說的那個女孩呢？」白雪的目光柔和，卻帶著幾分探究。
影別開視線，「在三樓的客房。」
「原來啊……」白雪微微一笑，語氣溫柔，卻像是藏著什麼，「那間房間，原來是可以讓人進去的呢？」
影皺眉，「妳要是不想幫忙就算了。」
「開玩笑的。」白雪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帶我上去吧。」
這麼久沒見，說不出的話卡在喉嚨裡，連多餘的眼神交流都顯得多餘。
這種尷尬不需要明說，她們彼此都知道。
但現在，樓上的人比較重要。
當她們來到三樓時，白雪靜靜地看著床上熟睡的女孩，眉宇間透著關切
「她剛剛有醒來一下，不過我跟她說我快遲到了，讓她再睡一會兒。」影靠在門邊，雙手抱胸，語氣平淡，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
白雪轉頭看她，眼中閃過一抹柔和的笑意，「妳這舉動還真像個媽媽。」
影皺了皺眉，「少來，這話從妳嘴裡說出來聽起來很刺耳。」
白雪只是輕笑，沒有接話。
這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來，的確刺耳。
這不是影該有的樣子，她們都知道。
「那妳的工作呢？」白雪問。
「會遲到一點。」影說著，順手拿起車鑰匙，「不過我還是得走了，這小鬼就交給妳了。」
白雪點點頭，「我需要替她做什麼嗎？」
影頓了一下，語氣壓得很低，「……把她當作妳自己的女兒就行。」
她說得很快，像是怕自己說慢了會後悔似的，然後在白雪還沒回應之前，已經轉身準備離開。
白雪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像是要說什麼，最後只是輕輕一笑，「放心吧。」
影正要走出房間，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聲音低了幾分。
「對了，我告訴她，衣服不是我換的，澡也不是我幫她洗的……這個謊言，妳幫我貫徹到底。」
白雪微微一愣，隨即眸色微動，彷彿明白了什麼。
她輕輕一笑，語氣輕柔得像是一陣微風：「知道了。」
影沒再多說什麼，徑自下樓，腳步沉穩，像是要逃離什麼。
白雪望著她的背影，眼神微微柔和，卻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
然後，她低頭，看向床上的女孩，這個讓影破天荒徹夜未眠的人。
她低頭，看向床上的響，這個讓影破天荒徹夜未眠的女孩。
她甚至都還不知道這女孩的名字。
窗外的晨光透過窗簾落進來，像是預示著，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