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微回到家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多。
小小的出租屋靜悄悄的，只有牆上時鐘發出的滴答聲，顯得格外清晰。
她簡單地洗了個澡，動作比平常快了許多。
熱水沖在身上，明明應該是放鬆的，可知微卻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像有一道看不見的視線，貼著她裸露的皮膚流動。
她咬了咬牙，關掉蓮蓬頭，迅速擦乾身體，鑽進被窩裡。
手機屏幕亮起，她隨手打開社交平台，開始無意識地滑動。
有朋友在曬旅行照片，有人在發牢騷，也有搞笑的短片穿插其中。
知微看著看著，嘴角勉強勾起一絲笑意。
她一邊告訴自己：「沒什麼的，只是太累了。」一邊不自覺把音量調低，彷彿害怕吵醒什麼潛伏在黑暗中的東西。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直到十一點多，想到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她才不情不願地關掉手機，放到床頭。
螢幕熄滅的那一瞬間，房間陷入黑暗。
就在那一剎那，知微彷彿又瞥見床邊的鏡子裡，映出了一張不是自己的臉——模糊而蒼白，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猛地定睛一看，鏡子裡只有自己慌張而蒼白的臉，空無一物。
心跳失控地加速起來。
知微用力吸了一口氣，伸手打開了床頭的夜燈。
溫暖昏黃的光暈驅散了一部分黑暗，但也讓房間裡的陰影變得更深沉了些。
她原本習慣關燈睡覺，這是第一次因為害怕，而破例讓燈亮著。
被子拉到下巴，明明已經累極了，卻怎麼也無法安心入眠。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可翻來覆去，腦海裡總浮現那張在玻璃中閃現的陌生面容，還有巷子裡那股無聲的壓迫感。
知微在黑暗中輾轉了許久，疲憊得連眼皮都沉重得睜不開。
最終，她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拉入深處，無聲地沉入睡眠。
然而這一次，夢境卻異常清晰。
不像以往的迷迷糊糊，她感覺自己保有著一絲詭異的清醒感，彷彿能感知到夢中的每一寸空氣，每一縷霧氣。
突然，一個陌生的地方逐漸展現在眼前。
霧氣瀰漫，天色昏暗，她站在一條狹窄而古老的石板路上。
四周是低矮的白牆青瓦，古意盎然的小鎮模樣，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
知微低頭看去，自己穿著一身素雅的淺藍色長裙，裙擺掃過石板，帶起微微的塵土味。
指尖纖細而白皙，與她平日粗糙的手截然不同。
她微微蹙眉，心中一陣茫然。
忽然，前方的人群自動分開，一個身影緩緩向她走來。
那是一個男子，身材高瘦，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衫，步伐從容，仿佛天地間只有她和他存在。
知微努力想看清他的臉，可霧氣太濃了，男子的五官總在一瞬間變得模糊。
只有那雙眼睛——溫柔而堅定，像能將人的靈魂都融化。
他在她面前停下，伸出一隻手，指尖輕輕觸碰她的髮梢。
「婉柔……」
低低的呼喚聲在耳畔響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與悲傷。
知微怔住了，心口猛然一緊。
她想開口，卻無法發出聲音。
下一秒，天地忽然劇烈搖晃起來，霧氣像海浪一樣湧來，將一切吞沒。
知微猛地驚醒。
四周一片漆黑，只聽見自己劇烈的喘息聲。
額頭涔涔冒汗，被子也因為掙扎而滑落到床邊。
她用力地抱緊自己，心臟還在狂跳。
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得不像是幻想。
「婉柔……」她低聲重複那個名字，陌生又奇異地熟悉。
知微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直到天色微微泛白，才慢慢冷靜下來。
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壓力太大導致的夢境，沒什麼好在意的。
但當她起身、準備去上班時，經過門口的鏡子，她還是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鏡子裡映出一張略顯蒼白的臉。
一切看起來很正常——可是，她卻無法抑制心底那種隱隱作痛的感覺，彷彿有一根細線，從遙遠的過去，穿越重重時光，無聲地繫住了她。
知微移開視線，深呼吸一口氣，推開門，走進晨光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平凡無奇的生活，已經悄悄地，被另一段命運，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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