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前世今生

杏子的房間內，不見她的影蹤，卻留下了一封書信，封面寫著：「謝非一人親啟」。

「難道……杏子姐走了嗎？」方鈴訝道：「為甚麼呢？」

「沒理由的……」我難以置信地說道。「那個晚上，大家明明還談得很愉快啊！」

「可是，我那時感覺到她有點不妥當，卻又刻意隱瞞著。」蘇拉擔心道。「她是坐船離開了嗎？還是在島上躲了起來？」

「這島上只有我們天師道的船隻。」方鈴皺眉道。「如果她要乘船離開，肯定會有人通知天師的。」

「不，她還有她自己的方法……」我嘆道。「因為她懂得飛天之術啊！」

「飛天之術能從這裡飛到江州那麼遠嗎？」蘇拉問道。「就算是我水中呼吸之術，體力也不足夠啊！」

「這海壇島距離江州並不是太遙遠。」我回憶著那天坐船前來的海上景況，續道：「而且沿途有不少細小的島嶼，可以讓她休息的。」

「那……杏子姐到底為甚麼要離開啊？」方鈴擔心得嗚咽起來。

「小鈴，我跟妳先出去吧！」蘇拉說道。「我們向天師道的人查問一下，阿非則先在這裡看看這封信件，再來找我們。」

杏子的信上既然指定要我一個人看，肯定是有些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情，所以蘇拉借故帶方鈴離開一下。

蘇拉跟方鈴關上了房門後，我坐在桌子旁閉上雙眼，苦思良久，都猜不到杏子到底要跟我說甚麼。

我艱難地把這封信拆開，慢慢地看著當中的內容。

「親愛的謝非：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返回倭國的途上了。

請原諒我忽然離去，因為有些事情，我剛才無法在你們的面前說出口。」

杏子真的走了，就在四天前我們談話之後，而且竟然是直接返回倭國。

「在我的父母離異時，三歲的我跟隨母親到了她的祖國廣州居住。後來在我十七歲時，我母親跟一位來自香港的男人，也就是我的繼父結婚了。

於是，我們便到了香港居住，並在香港唸大學。可惜只過了五年，繼父就因急病離世了。」

杏子竟然曾在香港生活過？難道她真的是……

「後來我在網絡上，認識我了的前男友。因為我一直不相信網絡上會有真愛，所以即使跟他在一起了，也沒有說出自己的出生來歷和家庭情況。

在申請來港時，我跟隨了繼父的姓氏……陳，然後把杏子的子字，改成中國人常見的儀字。

沒錯，你一直說的前女友就是我，陳杏儀。」

真的是她，原來真的是她！為甚麼？為甚麼？她不是找到了一個好丈夫，在那天完成了婚禮，而且笑得很幸福嗎？

「在我們那次吵架後，你跟我說找到了新女友，我氣得連電話號碼都換了。

剛好在那時，我在日本的生父，跟我母親和好。所以我便恢復舊名字，回到日本生活，然後被父母迫著參加婚姻介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你真是個笨蛋！你說過看到我穿著婚紗照時，露出前所未見的幸福笑容，那是因為拍婚紗照片時我笑不出來，所以那是由電腦的美顏和修圖而成的啊！」

我確實真的太笨了，為甚麼沒有看出來？但那天她們明明舉行了婚禮，為甚麼杏子卻說她是死在婚禮之前呢？

「不過，我也是個笨蛋……當時我用短訊跟你說：『我快要要結婚了，希望能見你一面，明天能來看看我嗎？』，然後給了你時間地點，卻沒有說清楚那只是訂婚典禮，讓我在香港的親朋好友可以參與。而真正的婚禮，將會回到日本後舉行。

所以，其實你是死在我的訂婚儀式當天，而我是回到日本後，死在婚禮之前。」

原來如此！是我分不清楚訂婚典禮和婚禮的不同，一直堅信杏子和杏儀不是同一個人，才沒有深入自我介紹，錯失了跟她相認的機會……

「我曾經幻想過，你會在我的訂婚典禮上搶婚。只要你說一聲『跟我走』，我就會拋開一切，永遠的跟隨著你。

可惜在我刻意暗示之下，你只是笑著祝福我，然後就離開了，我還以為是因為你的心裡早已有了別人。」

她在會場裡跟我所說的話，我一直以為她只是說說笑，竟不知道這是她鼓起勇氣，認真的想跟我復合！

「難怪我們都覺得對方很像自己的前任，原來真的是神給我們在開玩笑呢！

但當我剛才發現你就是我的前男友後，我卻忽然感到難以接受。

因為我實在無法跟別的女生，分享我心裡最愛的人。我只想你跟我一樣，都是全心全意地愛著對方，但你卻還有另外兩個妻子。一想到這裡，我就很想哭出來了。」

杏子說過因為我們都不是對方唯一的愛，所以才答應嫁給我。可是，事到如今，我又怎可能拋棄方鈴和蘇拉呢？

「其實，師傅在給我的書信裡，雖然叫我不用擔心，但明顯羽黑流目前的情況並不樂觀。

既然你一直說要忘記前生的事，而我也不再願意嫁給你，左思右想後，我決定要回去倭國，答應天皇的求婚，在他身邊跟三塚花爭寵，再盡力扭轉羽黑流的逆境。」

甚麼？杏子竟然想犧牲自己，嫁給那六十歲的老頭？我怎麼可能接受啊？

「非，我知道你肯定不能接受，但反正再難受的時刻，我都能用縮時術一閃即過，不會有甚麼痛苦，不需要為我擔心和難過。

所以，請你好好照顧小鈴和蘇拉，不要不要不要來找我！否則，你應該知道我會做甚麼。

等羽黑流的危機解除，將來魔王復活後，或者我們會有緣再相見，成為好的隊友去作戰。」

如果我去倭國找她，她肯定會生氣吧？難道我真的只能放棄她？

「最後，我還是要感謝神讓我們有機會再次相見。你變得比我從前認識的你更成熟，更溫柔了。也很高興從你的口中，知道你原來曾經那麼的愛過我，在分手以後，重遇之前，也並沒有真的去找新女朋友，這樣我就能安心了。

在這異世界之中，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平平安安地生活。但願除了前世和今生外，我們還有來生可以再相遇，到時候你千萬不要再愛上其他人了，好嗎？

最愛你的陳杏儀敬上」

『滴、㗳』

隨著我的淚水滴在這信件之上，我知道自己今生今世，再也無法跟她在一起了。

為甚麼我不早點發現，竹中杏子就是陳杏儀呢？如果我從一開始便拒絕方鈴和蘇拉的愛，是否就能跟杏子在一起呢？

『咯咯咯』

敲門聲響了起來，我趕緊刷乾了淚水，然後上前開門。

「阿非，不好意思，我故意安排了小鈴去總部外找杏子姐了。」蘇拉走了進來，輕輕關上了門，然後續道：「杏子姐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呢？」

我把自己和杏子前世今生之事，詳細地跟蘇拉說了，然後讓她看了杏子留給我的書信。

「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蘇拉看罷信件，忍不住眼淚，哭道：「都怪我不好，闖進了你們深刻的愛戀之中，還亂出甚麼鬼主意，說她既然不是全心愛你，所以正好可以嫁給你……」

「不關妳的事啊，是神的安排太狡猾了。」我輕輕把蘇拉擁抱入懷，續道：「正如我在建康城的婚禮上說過，這世上有很多有情人是有緣無份，沒有福氣能走到最後的。」

「阿非，你有後悔跟小鈴或者跟我在一起嗎？」蘇拉有點擔心地問道。「如果沒有我們，你現在就可以跟杏子姐幸福快樂地在一起了。」

「傻瓜，我跟妳們在一起，不是同樣可以幸福快樂嗎？」我輕撫著蘇拉的頭髮，誠懇地說道：「因為我跟妳們，都是真心相愛的。我會一生一世愛著妳們，永遠不會分開。雖然我跟杏子之間，確實是有著遺憾，但我絕不會後悔！」

「謝謝你……能夠嫁給你，我真的好幸運！」蘇拉把頭埋在我的胸膛，眼淚把我的衣服都弄濕了。

我們就這樣擁抱著，過了良久，她才重新坐好。

「接下來，你有甚麼打算呢？」蘇拉抹去了眼淚，對我問道。

「沒有甚麼需要打算的，就跟原先的安排吧！」我再次牽著她的手，答道：「數天之後，我們便出發往南國，拜訪妳的老爸，然後正式舉行婚禮。再跟妳在南國居住一段日子，待漢朝的戰事結束……」

「不，我們不要去南國。」蘇拉忽然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去倭國吧！」

「去倭國做甚麼呢？去把杏子追回來嗎？」我訝異道。「她是為了羽黑流的未來，犧牲自己的幸福嫁給那天皇老頭，我怎樣能阻止呢？」

「如果我們有其他方法幫助羽黑流，不用杏子姐犧牲呢？」蘇拉反問道。「雖然目前毫無頭緒，但到了倭國，再慢慢想辦法吧！」

「羽黑流內人才濟濟，以他們對倭國情勢的熟悉，也想不到辦法，我們又能做甚麼呢？」我嘆息道。「而且，杏子也警告我不能去找她，否則她肯定會生氣的。」

「阿非，你不知道杏子姐是最口不對心的女生嗎？」蘇拉笑了一笑，把杏子的信再次拿給我。「你再看清楚，杏子姐哪有說過會生氣呢？」

杏子說，如果我去找她的話，我應該會知道她怎麼做，但確實沒有寫清楚是否會生氣。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一段啊！」蘇拉伸手指著信件的說道。

蘇拉的手所指著的是：『我曾經幻想過，你會在我的訂婚典禮上搶婚。只要你說一聲「跟我走」，我就會拋開一切，永遠的跟隨著你。』

「我……我真的應該去倭國，在天皇迎娶杏子的婚禮上搶婚嗎？」我難以置信的問道。

「前世沒有做到的事情，就在今生裡完成吧！」蘇拉微笑道。「這不是比所有的愛情電影和小說故事更動人嗎？」

「我明白了，謝謝妳！」我感動地說道。「蘇拉，妳真是個善良和大方的好妻子，妳一點都不介意我去追求杏子嗎？」

「說完全不介意，那是騙人的啦！有哪個女人不想得到自己丈夫完全的愛呢？」蘇拉苦笑道。「不過，我也很喜歡杏子姐啊，因為我愛你，亦會愛你所愛的人。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往後的餘生，都要抱著這個遺憾終老！」

「可是要前往的倭國，那是個兵凶戰危的地方。」我再次問道。「要不然妳們先坐船到南國，待我……」

「是誰剛剛說過，我們要永遠不分開的呢？」蘇拉打斷我的話，說道：「我順便替小鈴拒絕你，反正她也絕不會同意讓你自己去倭國的。」

「好，我們絕不會分開。」我堅決的說道。「無論這次倭國之行，能否追回杏子，我都會帶妳和方鈴，平平安安的到南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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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去找方鈴，跟她大約的說出杏子離開的原因，只略去和前生有關的事。

然後我再前往天師房，等待了一個時辰，才等到孫恩有空接見我。

「阿非，你此行實在太危險了。」孫恩皺眉道。「倭國的情況，已處於一觸即發的局面。羽黑流和天照流的衝突漸增，天皇又處事偏私，難波太夫雖然是我們的盟友，但當情勢危急時，未必可以保你平安。」

在徐州城外，我曾跟杏子一起竊聽，知道難波太夫曾提出借用我兩年的要求。但那是建基於他們派兵協助天師道，取得漢朝統治權後的事。

如今羽黑流既沒有提供幫助，孫恩自然沒有義務派我這「聖屬東方神子」，去幫助他迫使天皇讓位。甚至當我到達倭國的消息傳出，天照流的三塚浩，說不定會派出殺手，把我殺掉。

「我明白的，可是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再見到杏子一面，盡最後努力遊說她。」我回答道。「如果她堅持不肯嫁給我，我們馬上就走，不會再勉強。」

「你可知道，你的敵人不但是天照流和天皇。」孫恩擔心道。「羽黑流內部也肯定有人希望杏子順利嫁給天皇，換取羽黑流的前景。」

「弟子必定會小心行事的，再加上有擅於計略的蘇拉助我，該不會有問題的。」我堅決地說道。「如果順利解決羽黑流目前的困境，還能讓他們派出奇兵，協助我們奪取天下。」

「嗯……那好吧！以你的福緣，說不定真的能取得意料之外的成果。」孫恩考慮片刻，終於同意道。「明早道覆會領兵先往建康，然後再到徐州，你們就坐他的船隊出發吧！到了徐州，再申請許可證後，便可以乘搭貿易船到倭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