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醒時,已忘了其中多少情緒與情節。
睡去深沉之後,神清氣爽宛如沐浴更衣後的煥然一新,譬如昨日種種死,
手銬腳鐐如結痂的表皮自然脫落,雖然殘軀那些部位依然痛著痠著麻著,
可已與「我」無關,無礙於今日的前途,且由心裡微笑著預備迎向一日之計。
稍狂的秋風於金陽下放肆,省道縣道暴露著南來北往如蟻之進取,
跨越蘭陽溪筆直寬敞的大橋像是賽馬場,由不得你輕車慢送,
大車小車機車一上此橋便是出閘猛虎衝刺如百米競跑至橋的另一端的紅燈處,
才恍如隔世如乩童退駕般的冷卻下來。
情事家事工作事幾多細想,日新月異一一如浪去而復返,
一如一生多少病痛年去歲來不曾減,愁的應愁,痛的當痛,苦的該已淡薄,
有些牽掛的事,交由命運作業,所以可以放下了。
老松樹屹立庭中已有數十年,當初是誰栽種的呢?
只要不被砍伐,它應能再活下去不可數的未來,而父親、阿姑、母親、阿叔,
早已天人永隔,它曾經注視過他(她)們的日常與往來,
從壯年艱苦的打拼到晚年衰頹不堪的折騰,直到化為煙塵。
母親還在的時候,有一株自長的百香果,蔓延攀附覆蓋到整棵老松樹,
彼時貪賞其開花結果,竟然把它悶死了半邊枝幹,
還好當下毅然忍痛割愛把粗壯的根藤砍斷才挽回其命。
而今它也一直於晨昏日夜注視著我,我亦知將如父親母親在它靜默的綠蔭下,
走向死亡的幽谷乘風而去,至於妻女與親植的楓樹櫻桃梅樹肉桂羅漢松玫瑰…
也得交由命運作業。
一個人不如一棵樹,百年之後一切皆休皆空的人,
千年之松猶可孤傲冷對人間時代更迭變遷且兀自風華茂盛,因為單純,
陽光空氣水也不多求,而人恰與之反其道而行,欲求不滿故而多災多病多夭折。
如如不動的樹豈是劃地自限,只要根在便有無邊無際的自由。
有些倦怠,就讓自己放空,但閒著時候,思想卻又五花八門五味雜陳的不肯放鬆,平
常人過平常生活就夠了吧!
一塊水果三明治一碗公剩粥一隻雞腿早午晚餐輕而易舉的打發,
跟妻說重陽可能無法休假,那就一箱咖啡幾樣水果祭拜即可,其實素食即為佳,
我也不用又忙又累買洗切炒煎燙煮。
午後的秋陽豔光四射,趁著假日將女兒的房間、走道、樓梯、洗手間擦拭清洗,大
多是母女倆的落髮與積垢,滿頭大汗之下總比躺著看手機裡的大雜燴來的實在,
看著一室的清潔,也就心滿意足的如似療癒。
三袋垃圾兩袋回收,三個人才四天而已,如果再擴及思之全球不禁毛骨悚然,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可報天,當真該死。
死亡之事有時嚮往有時不捨生戀,若說這一生一身一世浪跡至此,
上天入地也不過是一場樂與苦的一趟旅行。
蹲在巷口等候,越南妹幫我提了一包,隨著酒矸倘賣嘸曲聲,四方雲集的拋捨丟棄,
眾皆如釋重負,當然又是再次重新的循環,可見生何其不易,死卻簡單多了。
202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