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問答 (55) 什麼是「覺照伺察窮源探究」？

初級視覺皮層 (V1) 主掌領納接收來自瞳孔之初始視覺訊息，進而將該訊息傳遞至高階視覺區域 (V2、V3、V4、V5)，此等區域協同處理視覺資訊、以助吾人形塑完整之視覺感知。

答曰：「會活動」。

即便無外界視覺刺激，然當心中浮現視覺圖像、從使吾人「看見」特定情景時，大腦之視覺皮層處於活躍狀態，此過程類似吾人經由肉眼實際見得事物之反應，名曰視覺想像 (visual imagery)。

科學家援用功能性磁振造影 (fMRI，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技術，觀察大腦諸區域之活動，fMRI 乃藉由磁場與無害電磁波，測量血氧之變化。結果顯示：當某區域之神經活動相對活躍時，血流增加、而氧氣隨至，其變化可為fMRI 察知，從而證實：視覺皮層於無外界視覺刺激之前提下亦然活躍。

視覺想像涉及大腦多區域之協同工作，使吾人能於心中「看見」圖像，並行思考及擘劃，此等協同區域包括：前額葉皮層 (主掌專注久持、注意力聚焦、干擾抑制、推理、疑問解答、計劃、抽象思維)、及頂葉皮層 (主掌空間認知、空間注意力聚焦)。

又，於無外界視覺刺激之前提下，當吾人專一「覷看」心內無任何視覺圖像時之「黑暗」，視覺皮層仍會活動否？

答曰：「仍會活動」。

儘管心中並無具體之視覺圖像浮現，然，當吾人專一「覷看」心內無任何視覺圖像時之「黑暗」，視覺皮層依然活躍，蓋因，彼之主要功能在於產生視覺感知。

特別當吾人專注於「黑暗」或「空無」之視覺感知時，大腦之視覺皮層及其餘相關區域、皆需協同處理此等訊息，縱使該訊息闕乏具體內容，亦然。

又，於無外界視覺刺激之前提下，心中自發浮現視覺圖像，與刻意觀想出某視覺圖像、而專一「觀察」此圖像，二種情況，大腦之活動會有不同否？

答曰：「會有不同」。

心中自發浮現視覺圖像，與刻意觀想出某視覺圖像、而專一「觀察」之，皆使視覺皮層活躍，然，所涉及之大腦區域殊異。以下分述之：

心中自發浮現視覺圖像：

此自發之浮現，概是無意識之過程，為記憶、情緒、或其餘內在因素驅動；涉及區域、不限視覺皮層，亦包括主掌記憶與情感之部，如海馬體、杏仁核等。

此外，預設模式網路 (default mode network，DMN) 者，乃大腦無需專注於外界任務時、泅潛於意識之表、默默運行之思考及自我反省機制，其活躍區域，包括內側前額葉皮質、後扣帶皮質、頂葉下小葉等。

當吾人不經意於心中浮現視覺圖像，此時，多是DMN 正運作處理內在資訊，諸如：自我情感之體驗、既往經歷之回顧、未來情景之模擬等。屬大腦自我調節及處理資訊功能之一部。

自發生起之心念、或不經意浮現之視覺圖像，乃大腦自然運作之結果，是為健康之心理調節功能，能助吾人處理情感、回憶、既往經歷，及擘劃未來方向等。

是以，抑制自發心念之產生、或致力掃除心中妄念，非惟不符健康之道，反易導致壓力與扭曲；進而，純無雜念之冥想定境，非獨違反人性、難以久持，亦應為錯謬之教理宣導。

刻意觀想出某視覺圖像、而專一「觀察」此圖像：

當吾人專注於「觀察」心中因觀想而生出之視覺圖像，是為有意識之作為，需更增強認知與控制。過程中，前額葉皮層扮演要角，有助吾人執持專注、並抑制干擾，同時，視覺皮層及頂葉皮層益加活躍，以支持此等有意識之視覺想像。

前過程中、有二心念：一者、乃刻意觀想而生出之某視覺圖像Y，另一、乃以Y 為對象、施行觀察之心念，稱「念Y」。

心念之生起，實有賴大腦神經網路之活動，當吾人刻意觀想出某視覺圖像Y 時，此圖像、乃相關區域協同運作之成果；若腦中主掌特定心念之神經活動不活躍或停息，則特定心念Y 亦無從產生。

大腦相關區域之運作，主要涉及靈魂識海中已生起之心念Y，然，心念根源X、實應解為心念Y 未生起以前之心識潛在流注，即靈魂識海之本身；以是之故，能生起心念Y 之本源狀態X、所對應之生理位置、應配當於大腦中相關神經活動不活躍或低活性時之區域。

曰心念根源、相應於大腦中協同運作機能之生理位置，此說、非指二者等同、乃指對應也，一如映射關係然。

靈魂現象與生理運作之關聯，久有斯議。於靈魂，心念根源X 得解為：第八阿賴耶識層次之潛在流注，已如前述；於生理，此潛在流注則相應於、大腦多區域間協同作用及相關神經活動不活躍或低活性時之樣態。

若欲以心念根源X 為對象，而行「覺照伺察窮源探究」(Anupaśya-parīkṣaṇa-mūlânviṣaṇā)，除需知悉心念根源於生理機制之相應樣態及位置外，亦當避免、墮於僅是「心念不起」之境，如此、又當云何兼之？

欲兼二者，則必先尋得連結X 之「訊息通道」，此即：能領納接收感官訊息、並將加工後之訊息傳遞至腦中相應部位之區域，如視覺、聽覺等訊息通道；此諸通道，縱使外界感官訊息之刺激止息，猶有內部覺知之機制、於中活動，例如，視覺之通道、能使吾人即便處於暗蔽中、猶可見得黑暗之色相也。

當外界視覺刺激止息，視覺之「訊息通道」依然作用，而於腦中呈現特定視覺感知之影像，此影像、即為心念根源之視覺感知行相也；藉由專一伺察此行相之方便，修行者乃得漸入漸深、究察通達心念之根源。

此即：刻意向心念根源X 聚焦，專一「覷看」吾人心內無任何視覺圖像時之「黑暗」，而以此心念根源之「黑暗」或「空無」行相、為專注對象，依憑專注之力、深入心念根源X，終得穿透心識之隔礙、徹見瀰滿虛空之佛光；質言之，實乃「念X 而見〇」，而非「念Y」也。

佛光者，宇宙人生之究極真理、一切現象與存在之實際本質，非屬心識之湛瀅定境、而為法界之靈明覺知；以修行者專一「覺照伺察窮源探究」(Anupaśya-parīkṣaṇa-mūlânviṣaṇā)、漸入漸深、究察通達心念之根源故，終得穿透心識之隔礙，所見佛光、瀰滿宇宙，於中，智慧、慈悲、光明，窮劫無盡。

此等體驗、已超越個人層面之自我實現，而達與絕對真實合一之覺悟解脫，於妙覺如來之地、證得貫穿一切智心寶，為一切眾生、作大饒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