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夢中醒來 已忘了怎樣搖擺/
昨夜夢中醒來 才發現早已釋懷
不聽 不望 不再」— 楊乃文 《不再》
「我們離婚吧。」
透過那雙細如紙片的雙眼，我無法查驗他的用意。那一如往常偏紫的厚唇，吐露出甚麼樣如此堅決的心思，要把我們就此一刀兩斷。
當下，我腦袋一片空白，接下來的，是我的眼淚潸然而下。
我撲向他，像是一名棄子般，緊緊擁住他，彷彿他是深水中那唯一的浮木。
「我不要，我不要離開你！」我哭哭央求，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裡。
「好了，沒事。」他抱著我，像哄一名五歲女娃般。
那是2023年10月的事。
2023年六月的最後一天，深夜，我從夢中驚醒。我起身，像賊般，離床，深怕驚動熟睡的三人。
我緩緩移動到丈夫的筆電前。
約莫兩個月的時日，丈夫平日不離手機，說是用LINE回覆他班級的學生們。
其中有位學生特別引起他的關注。丈夫也不忌諱跟我分享這位女學生A的事情。
「她自小爸媽不在身邊，是阿嬤帶大的。」
「她很上進，載歌載舞，上次帶兩個小孩去找她學習體能體驗。」
因工作繁忙，週末我需要加班時，丈夫會帶著兩個孩子去找她。一起在她的家宅中學做料理，或是一起去遊樂園玩。我不以為然，只覺她是我丈夫眾多要好學生中之一罷了。
直到一天，深夜裡，我睡醒，發現丈夫不在床畔。
我緩緩起身，推開了隔壁書房的門，發現他鬼鬼祟祟躲在角落一隅，用手機回覆訊息。我問他怎麼還不睡呢，他說他在回覆學生的問題，一會兒就結束。
而這樣的情形不只一次。且在我發現他更換了手機密碼後，我才察覺，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在經過多日的懷疑與掙扎，我輾轉難眠。夜深人靜，我躊躇不定，違背了自己的良心，打開了丈夫筆電裡的LINE。
滑過了丈夫與A的對話內容時，我吃驚地睜大了雙眼。
「我很想妳。」
「愛妳。」
短短兩句話，卻可以徹底摧毀一個人。
我繼續滑著對話內容，看到了丈夫分享我們的家庭出遊、他打羽球時汗如淋漓（我一度覺得噁心）的照片。甚至，我也成為他們的話題之一。
當下，我無法思考，擦去不自主流下的淚水，用顫抖的雙手拿起我的手機，拍下了這些對話。
之後的情形，想必許多有類似經歷的女性都了解。我與丈夫對質，經過了無數次的爭吵，丈夫先是氣憤我侵犯了他的隱私，矢口否認跟學生A之間有任何絲毫的男女情愛，甚至希望我可以理解他對學生們所付出的情感，如果無法體諒，那就離婚。
在那時，我內心充滿了矛盾與混亂。一面我恨不得親手掐死這對狗男女，一面想到他是孩子們的父親，而孩子們都還小，難道要為了這個未成年的學生毀了一個家庭？
「好，我願意理解你，但並不代表我可以原諒你。」
事後再想起，我推測當時一定是母愛氾濫，時勢所逼，也或許是我不爭氣地承認：我還是很愛他，於是選擇了退讓。
但這句話，也不過維持了四個月罷了。
昨夜我又從夢中驚醒，經過了無數個黑夜，我想起了他。沒有甚麼深重宿怨，只有淡淡的哀傷。在捫心自問怎麼會這樣之前，也經過了快一年的時間。
最後，在房內，我起身，擁著自己，輕輕搖擺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