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是一個膽小鬼。可是,不斷逃避,不敢表達,一切都無法開始。」
聽到我自嘲地說出的這句話,唯奈吃驚地目光搖曳。為了我這麼自私的前輩,這個小我兩歲的女孩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她接受了我。其實,我早該這樣做了。我必須接受真實的自己,才能繼續前行。
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雨傘,遞給她。
「唯奈,你好厲害,能把自己想說的話表達出來。」
「哪裡,這算什麼厲害。」
回想起自己剛剛的言行,她突然害羞起來,拼命搖了搖頭,額前的瀏海也跟著晃動。看著她可愛的模樣,我不禁笑了。
「謝謝你,我也會試著鼓起勇氣。」 武田綾乃
「康帕內拉,又只剩下我們兩個了,無論去哪我們都要一起去。就像那隻蠍子一樣,只要是真的為了大家的幸福,就算讓我被烈火焚身一百次也無所謂。」
「嗯,我也是。」康帕內拉的眼中浮現晶瑩淚水。
「可是真正的幸福到底是什麼?」喬凡尼說。
「我也不知道。」康帕內拉茫然說。
「我們可得振作起來好好表現喔。」喬凡尼的心頭彷彿湧現嶄新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氣如此說道。
「啊,那邊是煤袋星雲。是天空的黑洞。」康帕內拉似乎有點迴避那個話題,指著天河某處說。喬凡尼朝那邊一看,當下愣住。天河某處有個巨大的黑洞。洞底有多深,裡面有什麼,即使拼命揉眼凝望也看不見,只覺得眼睛陣陣刺痛。喬凡尼說:
「就算在那巨大的黑暗中我也不怕了。我們一定會去尋找大家真正的幸福。無論要去哪裡,我們都一起走下去吧。」 宮澤賢治
「小時候,我在電視上看到同年紀的孩子在朗讀,我也試著模仿了一下,結果周圍的人們就幫我開了朗讀會......我明明不能耍任性。」,春山花奈在第一話對自身朗讀活動起始的如上自白顯示了一種具「兩面性」的「易受他人影響」之特質,這除了是她的角色核心亦蘊藏著使既刊八卷的『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得以成立的「文體」,然優先需處理的是這段因動畫第一集的刪減體現的另一意涵。本作的改編動畫在2025冬季放送,它最直接的效果無疑是以聲優演出讓故事核心的「朗讀」主題超越圖像侷限而變得「立體」,而更應聚焦的則是將「我明明不能耍任性」一句刪掉並收穫「花奈心境轉折過於輕微」之負評的動畫第一集腳本,作為武田綾乃原作腳本基礎的「青春感」由此被進一步顯題化。「對於內心裡的陰影,我們一樣能用動畫的影像加以描寫。而且指的不只是演技,而是可以從影像上就進行描繪。」,富野由悠季對影像功能的如上描述解明了動畫第一集花奈分別在4:03-4:05和6:03-6:06以緊抓椅子和衣襟之鏡頭展現的「壓抑」與原作台詞的對應關係。手部特寫首先是對花奈情緒波動的「無言」外顯,但它同時是將文字說明省略的「留白」,花奈本就不複雜的心理束縛描寫那「缺乏衝突」的特質在觀感上因而更加突出,周遭人沒有真正的與她衝突正是使部分觀眾無法藉對立描繪看出「戲劇性」而批評其平淡的原因。本作在描寫花奈內心束縛時帶有的對衝突之「抑制」與明晰之「平凡」在其他角色那裡都能看到,它和一般寫作的偏移在這個意義上也就必須視為對武田所界定之「青春」的體現。「剛剛你不是也說了嗎,小時候用自己的名字『千明』總會被說裝可愛,所以,即便自己沒有那樣的意圖也會被他人隨意評判。女生用男性的『我』就會被人說奇怪。本來自己想怎麼稱呼自己又有甚麼所謂,而大家卻以此為標準去衡量他人。可是,英語就不同了,對自己的稱呼方式根本沒有選擇的必要。」,在短篇集『青い春を数えて』收錄的第四篇裡,武田綾乃藉米穀泉這一角色與清水千明的交談鋒利的批判了被「性別化」的日語稱謂,從泉和千明的視角來看這一觀點則體現了她們不願被既定價值觀束縛的自我。「我也很抱歉,硬逼妳選擇另一本書。我覺得也無妨,妳就念妳想朗讀的書吧。」,夏江杏在第九話藉由向花奈誠懇的道歉消解了兩人的價值觀衝突,她在理解「他人同樣不願被強加價值觀」的意義上繼承了『青い春を数えて』的觀點。「像春山同學和冬賀同學的類型,說不定很難理解吧。你們兩個喜好都很明確,也很清楚自己想做什麼事,喜歡這種情感是絕對性的標準。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秋山松雪在建議花奈不要再去糾纏杏時提出的如上說法更為具體的指出了並非每個人都有一致的思路,因而不應執拗的要改變對方,這進而使本作在面對像松雪或瑞希的權威式家長時未曾將家長與她們的價值觀差異在劇情上延展成關鍵衝突。武田所謂的「青春」首先就是這種在描繪並理解人物多樣性時展現出的對「強行改變他人」之拒斥,本作的劇情結構無論是動畫或原作漫畫看上去也因而就像是一連串「事件」與「經驗」的累積,即使有朗讀全國大賽也因更聚焦參賽者的內面而未改變此觀感。不過,這樣的評價卻也忽略了作為事件與經驗主體的「角色」與表現框架,正岡子規在如下的論述中解明的是『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這般劇情呈現方式與表現手法的交纏及其原理:
地圖的觀念、繪畫的觀念與主觀的人事沒有任何關係,只有對萬物進行客觀觀察的差異。一言以蔽之,地圖的觀念是俯看萬物,而繪畫的觀念則是平視萬物。我們在現實中普通所見的景色就符合繪畫的觀念,山山相疊,樹樹相重,一山遠過一山,一樹深於一樹,有空間的遠近,也有色彩的濃淡,在前則大,在後則小,在近則現,在遠則隱。而地圖的觀念卻與此相反,就像乘著氫氣球高颺虛空、俯瞰世界,一切事物都一覽無餘,其中沒有繪畫的遠近濃淡,茫茫千萬里之間的一山一水都無法逃出視線。 正岡子規
「『看書很有趣,只決定其中一個很可惜......』『妳想太多了啦...』」,花奈與瑞希在第八話的如上對話透露了花奈經常被自己的視點所侷限而在行動前陷入過度沉思,這種因無法透視他者這一常理造成的恐懼實際上也是漫畫與動畫載體本身的表現框架。作為動態影像的動畫本就需要拍攝視角,以視點為基礎將一格視作「分鏡」的漫畫自然更無法繞過他者性的高牆,各角色無論是否佔主視角都只能以「所顯現的部分」來侷限的經驗環境,這正是子規所謂「繪畫的觀念」的最基礎意涵。「春山花奈,--背叛了我的愛的女人。」,從開篇為止就保持神秘並從未洩露真實想法的本作朗讀頂點西園寺修羅在三十六話中首次有了一句獨白,而本話除這句雖短但盡顯她對花奈扭曲情感的台詞也正式確認了兩人的姊妹關係。這首先讓我們能預期未來會有對兩人關係性與家庭的深化描寫,但更值得注意的是由本應神秘的她對想法的「揭露」暗示出的選擇機制。簡而言之,本作雖然有複數的角色但真正描寫其內面的就只有和主角一行具深度關聯或將會如此的幾人,比如十六話的美咲與二十四話的滿歌,修羅與花奈的關係使她也算在此列,而描繪其背景與心態成長的則基本就只有以花奈為中心的李之丘高中廣播社一行人。在此,角色中心的故事以花奈為中軸勾勒出了「遠近」,這種聚焦描繪主角群校園生活經驗的寫作即是子規的「繪畫」具有的第二層意思,引入依賴衝突框架的「地圖式觀點」反而會使經驗無法被順暢敘述。「我一直都很恐懼,自己會不會被別人戲弄,會不會讓別人感到失望。但是,就連良子也能夠朝前看了,還有瑞希,也曾有過煩惱。儘管如此,大家都在邁步向前,那麼我也一定--」,在二十三話中站上比賽講台的箱山瀨太郎從原先的膽怯最終抵達了這一獨白,原本對自我表現感到畏縮且只是想在廣播社找到歸宿的他因為良子與瑞希展現了改變的「可能」而能夠跨出關鍵的一步,在松雪和杏的舊識美咲的「改變」中我們也分別能看到花奈和杏作為展現「可能性」的人給他們的影響,「經驗」周圍環境的角色的「可塑性」也正是由此種「非強迫式」的影響所賦予。「今天早上的薄賴學姊十分帥氣。我也......忍不住說出自己想加入廣播社了...」,花奈在第一話結尾的獨白顯示了瑞希的幫助就是讓她講出內心想法的動力,這與「白線と一歩」中被唯奈鼓勵的知咲如出一轍,武田那不被「絕對價值觀」束縛的「青春」體現的另一面向因而就是藉自身之外的他人把握住的「跨出框架之可能性」。「『不能只是朗誦,圖個樂趣嗎?』『如果那是妳的真心話,那當然沒關係。如果妳真的這麼想的話...』」,花奈和廣播社顧問吉祥寺博美在第四話有了如上對話,雖然花奈最後還是參賽了,但對於真的沒興趣朗讀的冬賀吉祥寺的確沒有強迫他參加。這段最直觀的說就是對前述之「青春」觀點的呼應,但吉祥寺讓花奈反思自身想法的引導還能看出了本作的另一特質,也就是在鋪陳故事時不刻意塑造「效果」而只是細緻感受變化的「自然」,牡丹鉾波可可在十七話對朗讀藝術提出的看法在提點讀者如何「聆聽」的同時也關鍵的註解了這點。
「朗誦也一樣,只用一點語調差異,就能表現出感情。所以要先學會發音正確的朗誦,之後思考表現,這樣的順序比較好--」,作為京都朗讀排名首席的波可可在此給花奈的指引是只要掌握了正確的發音變化就能舉重若輕的傳達出感情。若先考慮「呈現效果」,原本朗讀中那些當下的氣勢也無法掩蓋的「不精準部分」反會更容易被察覺。「收斂演技當然不是用百分之百的演技展現百分之百的情感,所謂收歛演技,反而指的是用百分之七十的演技蘊含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情感。...如果沒有保持穩定的張力,情感就會紊亂,形成情感過剩的演技...」,平光琢也對聲優技術做的如上說明與波可可的觀點類似,而因為此處評價的是動畫,他對兩種聲優演技的歸類還能使我們更具體的比對波可可與花奈朗讀的『セロ弾きのゴーシュ』,這段也是本作聲音技術的代表性總結。為波可可配音的加隈亞衣小姐在第九集的8:10-8:55進行了朗讀,她的聲音直觀而言就如花奈的感想一樣是清澈平靜的,但這遠非是照念,她在每句台詞中都以收斂演技而不破壞整句脈絡的方式在她要強調的地方做了細微的變化。比如在念到「鳥まで来るなんて。何の用だ。」一句時,她便在作為這句關鍵資訊以及表現「男性」主角高許之謹慎的「何の用だ。」一節使語調稍稍下沉並加上重音,在念到布穀鳥的「音楽を教わりたいのです。」時她則在「音楽」加上了重音並以語尾的輕微上揚塑造了布穀鳥的角色,而這些變化最終也未曾抹去她作為朗讀者的鮮明存在感。為花奈配音的藤寺美德小姐在9:32-9:43對同一段的朗讀則有顯著的差異,比如在「次の晩もゴーシュがまた黒いセロの包みをかついで帰ってきました。」一句裡花奈的音調雖然稍有起伏但卻聽不出這句話的「重點」,因為她整句的大方向是直線朝結尾的「た」音收束且音量幾乎一致,但是,在念到「猫、まだこりないのか。」時她卻「完全」切換了聲線和語氣而進入了高許這個角色。這句非常優秀,但若是將其置於整段朗讀的脈絡來看,它反而使花奈的情感張力顯得「紊亂」,優秀的演技的確無法蓋掉而是凸顯出了首句的平板。雖然波可可的示範是正確的,但後文將提及花奈的進入角色的讀法並未錯誤,這段對比之於花奈的教益因而具體來說是要藉著掌握正確的發音來讓朗讀裡的變化不再顯得「突兀」,這點對於寫作劇本也同樣適用。「寫生是對天然之物的摹寫,只要天然的趣味發生變化,則寫生文、寫生畫的趣味也會隨之變化....理想一物,可以使人在一息之間躍上屋頂而又落入池中,而寫生雖顯平淡,卻不會出現差錯。寫生是在平淡之中蘊含至味,實在妙不可言。」,正岡子規對「寫生」的如上論述指出了仔細感受環境變化的平淡文字自有其安穩悠長的趣味,波可可對朗讀的觀點如果轉譯到文學上大抵也就是這樣的意思。
在子規這裡,對事物些微變化的細緻體察就是一種文字的「正確發音」,本文首段指出花奈對周遭大人期許的暗自內化首先就能這樣解釋。「我並不是討厭美咲,但是,我不想和她待在一起。明明是我主動教她許多東西的,但看到美咲進步,就覺得自己越來越悲慘。」,與美咲重遇的杏在十六話的獨白清楚顯示了她遠離對方的理由在於付出的努力被「天賦」輕易超越的自卑,以及擔任美咲「榜樣」但突然就失去領先地位的相對剝奪感,這正是她藉由體會美咲的成長後基於自己對自身處境的理解產生的纖細感受。「我們家代代都是醫生,有種『必須當上醫生才算是人』的氣氛。我小時候也覺得取得好成績,才是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唯一方法」,松雪在第十一話對花奈坦白的自身困擾與杏一樣展現出了他的纖細,但更關鍵的是他因這個在日本算是相當常見的家庭造成的困擾代表性的體現了本作主角群們的糾結皆扎根於「日常」而非什麼重大悲劇的特徵,「寫生」的另一層意義就是體現在這種對平凡之事的感受。子規所謂的容易出錯之「理想」在寫作上基本就是指安排「非日常」或者「衝突」劇情來製造戲劇性效果的策略,它那容易毀壞劇本脈絡的缺點進一步襯托了「平凡」的優勢。「『光希先生公開表示過會積極接受當地教育機關的採訪...畢竟他在社交媒體帳號上都寫了要採訪請發私訊,如果我們去聯繫應該能行!』...『也就是說,透過她哥哥這邊來接近她老家嗎。』」,因瑞希被祖母關在老家而打算救她出來的廣播部眾人在十九話的如上討論中得出了假意採訪她的哥哥來接近她家的結論,愛護妹妹的光希最終也確實攔住了祖母讓花奈等人把瑞希帶回去。這段困境確實解決的十分快速與平凡,但它在邏輯上沒有任何問題,光希身為國際宣傳戰略室長的身分讓他接受採訪的設定十分合理,而廣播部成員最終依賴他擔起責任才能帶走瑞希也相當符合高中生的能力範圍,武田對這段放在其他作品裡幾乎無一不出問題的對峙財閥劇情進行的平淡處理讓我們確實見識到了何謂「不出差錯」的「寫生」。但當然,武田並非只有描寫了平淡的「日常」,本作無論是漫畫還是動畫在朗讀文本時都會展現出超脫現實的不同風景,這除了是「作品內聽眾觀感」的具像化也是一種朗讀者「展現作品世界觀」的能力,將此能力展現的最為出色的花奈也正是在此點上與本文開頭提到的「易受他人影響」的特質產生連結。精確來說,花奈不只一次被作品中其他角色稱讚的那善於進入角色朗讀的能力和她最開始朗讀的作品有關,也就是在如下一張圖體現的『春と修羅』的世界:

(『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第一話)
「內心的灰色鋼鐵上倒映出,木通的藤蔓纏繞住雲朵,野玫瑰叢與腐朽濕地,一面一面的迎合模樣...」,如上這張花奈被藤蔓纏住的圖顯然是對宮澤賢治這首詩前四句的具像化。賢治本人給收錄這首詩的詩集下了「心象素描」(心象スケッチ) 的副標,這使我們能夠合理推測他以及全心朗讀此詩的人的心理狀態都會於此得到反映。從西田良子編的宮澤賢治年表來看,賢治在出版『春と修羅』之前的1921有過與父親政次郎因信仰衝突而離家出走,卻又因妹妹敏子患病而不得不在同年八月立刻從東京回來的經歷,他在十一月成為稗貫郡稗貫農校的教師雖然符合他的興趣,但它也有為了照顧妹妹而工作的性質,而從他後來離職自創傳授農藝之協會的選擇來看我們更可以指出他對制度化的學校應有一定程度的「不適應」感。在被這些事務拖回老家之前,賢治認為自己待在東京自力更生的八個月是此生創作力最高的時光。從這一段經歷來看,在創作生活中感到最為自由的賢治因為突然需處理各種身外事務以及在工作中而需做「表面功夫」而感到「束縛」與「迎合」是非常合理的。他這首詩的前四句因此就可以詮釋為對這段經歷的映射,但也需注意他是真的關愛妹妹才願意回來的,這種與自己相關但又感到束縛的糾纏也正是喜歡島上的人但又為他們眼光所限制的花奈身上纏繞的藤蔓。「我認為,對於賢治來說,『春』是在時間之中不斷移動並發出永恆的生命之光的自然表現。他再加上『修羅』。這兩個世界與凝視著它們的兩種心,就是他的詩的主題。」,梅原猛在如上的評論中精準的捕捉到了『春と修羅』裡一面以「走在四月大氣層的亮光下」描摹外界生命一面以「憤怒的苦澀與蒼白」描摹內心情感的分裂表現。換言之,賢治在承認外界美好的同時內心也有著與其相反而不為人所理解的感受,這種無衝突而僅在內面產生的異質體驗與花奈的一致使我們必須指出動畫以及官方漫畫版的一處翻譯問題。在花奈的朗讀中,收尾的句子是「おれはひとりの修羅なのだ」,動畫與漫畫都將此翻譯為「我是一個修羅」,但無論從「ひとりの」的意思還是賢治與花奈的心境來看這句都不會是這個意思。在賢治的詩以及第一集的這段劇情中,他和花奈的心境是對環境有著未曾表述但就是無法完全融入甚至帶有反抗意識的「不滿」,這種無人能理解的心境顯然要翻譯為「我是獨自一人的修羅」才更加的精確。「原來在下雨啊,我都沒發現。」,花奈這個反應顯示出她在朗讀這段時根本沒有注意到周遭環境,也就是說這是她純然的內心表露,我們由此可以發現這次朗讀創造的風景也是唯一一次以她身體為中心展開的,因為她並沒有刻意的要向旁人「展示世界觀」。然而,這段風景的表現仍然是由瑞希的視點所確立,她眼中所見的花奈身軀崩解的畫面十分關鍵,此處以自我崩解而非扯斷藤蔓象徵性體現了她的束縛掙脫,這除了再次強調花奈並不是直接與他人對立之外也蘊含著她朗讀力量的源頭,賢治為『春と修羅』撰寫的序關鍵的體現了這點:
稱之為「我」的現象
是被假定的有機交流電燈的
一束青色照明
(所有透明幽靈的 複合體)
與風景 及萬物一同
慌亂不定 忽明忽暗
儼然確是 一直亮著的
因果交流電燈的
一束青色照明
(光長在,那電燈 已失)...
關與這些的 人、銀河、修羅、海膽
以宇宙塵埃為食 又吐納著空氣 和鹽水
何不各自思量著 新鮮的本體論
畢竟那也是 內心的風物
只是 的確被記錄下的 這些番景色
這番 正如所被記錄那般的 景色
若那便是 虛無的話 虛無自身 便是這般
某種程度上 與萬物相共通
(一切皆如我所有
因一切本是各中皆有) 宮澤賢治
「明治以後,許多日本人接受了歐洲的世界觀。而且,把自然看作是物理的、化學的物質。把非物質的東西,看作是人,是人格......賢治否定這樣的世界觀和人生觀。人不是物理的,化學的物質,也不是人格。人只是自然大生命的表現之一。」,在梅原猛看來,賢治在這篇序文中表達出了一種從「生命之流動」角度看待「人」的視角,他並不認為人是「單子」而是與其他生命「互通」。這自然並非是說他認為自己可以變成其他生命,而是像他在『注文の多い料理店』的序以「我的這些故事,全是在森林、原野及鐵軌邊,從彩虹與月光得來的。」一句所表明的,他能站在自然萬物,更根本來說就是「他者」的角度思考事情,這也正是花奈的身軀崩解對「我」之消去所要隱含的意思。花奈能夠很快的體會文本的意涵並與其共感,她在第七話專注朗讀《變形記》時立刻進入了卡夫卡意圖傳達的驚恐情緒就是顯著實例。「『朗讀很有趣嗎?』『很有趣,感覺就像變成了不是自己的存在。』」,花奈與瑞希在第一話的如上對話關鍵的預示了花奈在後續的每次完整朗讀中完全進入文本世界觀的天賦,她藉朗讀『春と修羅』具其他文學建立的「一切皆如我所有 ,因一切本是各中皆有」的關係也是朗讀表現世界觀的最高境界。「這類作品將現實生活與不可思議混在一起,不會喪失作品的現實感,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是一種出色的現代幻想小說類型。」,谷本誠剛對賢治的『風の又三郎』給出了如上評價。在他看來,賢治這部作品是一種「非現實世界的人物侵入現實世界」的「日常魔法型」小說,將むっしゅ繪製出的文學世界與廣播部日常的校園經驗相結合的本作一定程度上也能被這樣理解,而它亦是本文開頭藉花奈的獨白預示的「文體」之真面貌。「我認為朗讀最重要的,是想像力。」,林真奈華在十七話對聯合練習會的學生們講述的如上看法首先就是對賢治「站在他者角度思考」這一觀點的呼應,但她同時也明確了朗讀即是在日常中以「想像」和非日常文本建立關係的能力。從這個意義上「朗讀」之於本作除了確立「日常魔法型」之特質外也是武田用來與其他文本進行互文的橋梁,她引文本隱喻人際關係的手法留待下章討論,此處要關注的是她以文本對劇情脈絡的嵌合與對花奈的深化塑造。
「唉...她著急了。因為花奈的聲音很吸引人啊,感覺就像為了表現出世界觀而存在的聲音。」,良子在第三話中對花奈和杏的聲音所作的評價首先指出了兩人朗讀風格的差異,注重技巧而不是投入情緒在念的杏並沒有展現出心象風景,展現出心象的花奈則是明確帶著和康帕內拉同行的喬凡尼之心態去朗讀這段『銀河鉄道の夜』的,需要關注的也正是這種朗讀者本人與文本確實具有關聯的情境。不過,除了風格不同者以外這種風景即使由花奈朗讀也並非每次都會出現,這暗示出了它展開的時機亦有意義。「那被汙濁了的悲傷,沒有希求不再祈望。那被汙濁了的悲傷,倦怠之時夢見死亡。被汙濁了的悲傷中,痛楚連連滲心恐慌,被汙濁了的悲傷中,夕陽入暮湮沒四方...」,瑞希在二十話中因難以向祖母傳達感受而感到憂傷,她在此時高聲吟詠的便是中原中也的『汚れつちまつた悲しみに』。尤其需要注意到她說自己不會表達想法這點,同樣也得關注家中富有並在死前還想要得到母親認可的中原中也與瑞希具有相當程度的相似性,這兩點使我們能夠指出瑞希對她的吟詠是為了借助文學家那「凌駕日常的感性語言」來宣洩自己已然達到頂點的情緒,本作的心象風景大多就是在這樣的時機下出現的。修羅展現的世界雖然沒有這樣的累積,但因劇情暫時需掩蓋她大部分內面的必要,沒有描寫她朗讀之文本與她的關係反而能強化她的神秘感。簡而言之,在本作中展現心象風景的朗讀並非只是為了引用文學而強行添加,以朗讀自身的說法來講就是它扣合著故事的「敘述語氣」而自然的作為高潮的「重音」登場,這般日常與表現欲相互映襯的兩面性和賢治詩作的對應或也使我們能將本作稱為「修羅的文體」。至於花奈,她在朗讀『春と修羅』首段時展現出的「無我」來進入角色之能力到了二十二話開始的京都大賽篇時因為遭波可可強大實力的震懾而產生動搖,如欲知這份能力為何最後還是能綻放光芒則需要先注意她在如下一張圖呈現的『春と修羅』後段之風景:

(『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第十二話)
「柏樹靜默地搖晃。鳥兒再次劃過蒼空,(此處已無真心話,修羅的淚水如雨落地)。重新仰頭呼吸,微白的肺略有緊縮。(這具身體,任他化作塵絮飛揚!)」,花奈在對應原作二十一話的十二集後半以高昂情緒朗讀的如上段落是『春と修羅』尤為難解的結尾部分,如將「心象素描」副標考慮進來那麼解謎的關鍵可能在於花奈在這段開頭讀的「身披蓑衣看著我的那個農夫,他真的看見我了嗎」一句。本詩的首段已知可解為賢治在1924出版此詩集前的心情映射,這段結尾循著此一思路則可說是對他出版後不久所做之人生抉擇的預示,具體而言就是他在兩年後辭去稗貫郡稗貫農校教職的決定。在辭去教職後,賢治除了創辦「羅須地人協會」講授農民藝術之外還為了農業改良指導奔走並因過度操勞而在1928病倒。「在全世界沒有獲得幸福之前,是不能有個人幸福的。」,賢治在『農民芸術概論綱要』中曾寫下上述觀點,這具體點出了他離開教職投身更直接與農民交流之行動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廣泛他者的幸福而努力,他在詩中對農夫是否「看見自己」的提問以及「此處已無真心話」的感嘆從這個意義上就是要質疑自己的農業教職工作是否真正「觸及」了實際的「農民」,本文開頭引述『銀河鉄道の夜』的段落中喬凡尼對「尋找大家幸福」的夢想也正是這般在賢治的生活中得到落實。那麼,「這具身體,任他化作塵絮飛揚」所要說的便是賢治在意識到教職的侷限之後將自己「奉獻」給農民的想法萌芽,朗讀這段的花奈所預示的亦是這樣的想法。
「能夠在朗誦時意識到觀眾的存在,是春山的優點。所以,比賽上只要做一樣的事就好了。選出一個你想傳達到的聽眾,對著那個人朗誦吧。」,在三十一話的京都決賽中,吉祥寺老師為了讓花奈不要再被其他選手影響自己的特長而給了她如上的建議。這種「對著一個人」的強調看上去是和賢治的說法相悖的,但我們必須注意到在此之前,花奈展現出風景的朗讀都是對不特定多數人或沒有特地意識他人但具有感染力的情境,吉祥寺老師的建議由此來看因而正是要她「去為了具體他人奉獻」。「夜鷹到底是墜落地面還是上了天,是一頭栽倒還是往上衝,已經不得而知。但是他的心情安詳...之後過了一會,夜鷹清醒地睜開眼。他看著自己的身體如今化為磷火般的美麗藍光,靜靜地燃燒。」,在『よだかの星』中,被老鷹威脅要殺死自己的夜鷹在死亡恐懼中體會到了被自己當成食物的蟲子和他現在經歷的是一樣的痛苦,對殺害他者深深感到罪惡的夜鷹決定犧牲自己而向著天空飛去。這部作品除了展現賢治的佛教思想外,它如上的結局也完全可以用來敘述花奈的決賽成果。「為他人全心奉獻者將如星辰般閃爍」,將朗讀全心傳達給瑞希的花奈也的確被評審注意到了她的光芒。最終,花奈以京都賽區第三名的成績成功挺進全國大賽。下一部分裡,將被更具體敘述的是本作之人際關係與文本的呼應。
2.
「我絕對不會覺得學姊可有可無。學姊或許沒有自覺,當你第一次跟我說話時我有多麼開心。所以,就算我有了其他朋友,知咲學姊也是最特別的。而且不管是怎麼樣的學姊,我都會繼續喜歡妳。」
這時,唯奈頓了一下。拼命表達的她目光認真,這種用盡全力的熱忱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溫暖和救贖。
「老實說,我稍微鬆了一口氣,知咲學姊總是很溫柔,但我一直覺得妳的心很遙遠。不過,當妳對我說不要管妳時,學姊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痛苦,我第一次看到。我想,妳是不是對我露出了柔弱的一面,這樣一來,因為我總是受到學姊的幫助,所以至少現在要努力一點才行。我想好好告訴妳,我喜歡妳,我最喜歡學姊了,所以想成為妳的力量,我覺得我必須確實說出口,然後回過神時,我就在這裡了。」 武田綾乃
「我死後,請把我埋了。請用大的珍珠貝挖坑,請在我的墓碑處放上從太空中殞落的星星的碎片,並請你守候在墓旁。我們會再次相見的。」
我問她:「什麼時候能再相見呀?」
「太陽會升起來的,是吧?然後又沉下去,對吧?接著又升起來,然後又沉下去,對不對?在這火紅的太陽東升西落、東升西落的過程中,我說,你能等候我嗎?」
我默默地點點頭。
女子把輕輕的嗓音拉大了,果斷地嚷道:「請你等一百年。請你坐在我的墓旁等一百年。我一定會來見你的。」
我便答道:「我等你。」 夏目漱石
「『不行,我必須告訴她。』聽到自己的呢喃細語,唯奈慌忙捂住嘴巴。『我明白,我怎麼會不明白?』然而,她還在等待,等待奇蹟發生。等待有一天,有個人來拯救她。」,武田在『青い春を数えて』文庫版收錄的新短篇「そして奇跡は起こる」描繪的是「白線と一歩」裡的唯奈在遇到知咲前的心境,她很想擺脫當下的孤獨處境加入廣播社的其他人但就是缺乏將這份想法表達出來的勇氣。「那次交談後,唯奈便開始追隨我,變得和我親近起來。」,知咲的視角則使我們看到她主動向唯奈表達友好後對方對她展現出的強烈依賴,引文中唯奈提到知咲對自己示好把她帶出孤獨的重要性在此已能看見。在齋藤環的觀察中,最能使當代年輕人感到「幸福」的要素其實是「社交與認同」,因為這個時代對於溝通能力以及在集體中的人設尤其重視,社交恐懼對於唯奈因而才呈現為一種沉重的困擾。年輕人會希望自己在集體中的人設能被認同但同時又會在人設和自己理想不貼合時感到痛苦,所謂「自我傷害式自戀」就是這樣形成的,在知咲原先因自厭叫唯奈不要煩自己的態度中我們尤其能看到齋藤所說的「自我中心」。換言之,武田對知咲和唯奈自我厭惡心態的描繪以及用「建立關係」解開其困擾的過程背後具有的就是這樣的時代基礎,『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在二十三與二十九話對瀨太郎和良子過往的描繪裡首先就延續了武田這種對年輕族群生態的細緻描繪。「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看了這本書也完全無法產生共鳴。但現在不是,我非常了解一年級的唯奈,是什麼心情。因為,我也想努力和瑞希學姊,站在同一個舞台上......」,花奈在讀完『青い春を数えて』後有了如上感想,這裡體現的則是『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與武田這部短篇集最為根本的關聯,也就是人際關係的互文。雖然按身份上的對應來看,在面對朗讀時一往直前的順利且在面對花奈時很少內心獨白的瑞希跟朗讀失利並充斥自卑感的知咲差距極大,但武田在「赤点と二万」這一篇裡對長谷部光這一角色的塑造提供了另一種看待瑞希與知咲差異的可能。
「如果說學習是對未來的投資,那參加社團活動就是對當下的消費吧。我當然願意為了未來花費時間,可不想為了現在的自己浪費時間」,講出如上這番話的長谷部在這一篇裡的特徵是戴著眼鏡性格溫和的資優生,這些特點加上他在這段話裡表達的「活得有效率」之看法如果說他跟秋山松雪這個角色沒有關係顯然是自欺欺人,長谷部甚至連受到充滿熱忱之人啟發而稍微改變的過程都跟松雪被花奈打動的經歷一樣。在這樣高重合度的情況下將松雪和長谷部以同類型角色解釋已經不合適了,長谷部更應該稱為松雪的「人物原型」,松雪則可以說是延展的更有廣度與內心描寫更為深刻的他。長谷部和松雪因為並非主角所以產生連結的方式十分簡短而明快,由此反推回知咲與瑞希的差異,我們便能推論很可能也是瑞希「人物原型」的知咲內心獨白中那些對唯奈的看法或許是未來瑞希會在獨白中表達她對花奈在感情上的想法之預示,因為目前這一塊確實是被遮蔽的。至於唯奈的部分,花奈懦弱但有天賦的人設以及與學姊互動的方式則十分明顯的和她保持了一致。「如果,妳也是真心想晉級全國大賽,應該先做好和學姊戰鬥的覺悟吧?」,柊谷滿歌在十七話對花奈說了這樣一番話。與在短篇裡登場的唯奈和知咲不同,在長篇連載裡擔任主角的花奈與瑞希需要經歷更多「波折」,但即便滿歌說的所有人都是對手是事實,花奈和瑞希在三十二話裡仍然一同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參賽資格。對此,在如下一張圖展現的『夢十夜』第一夜之風景是解明兩人一同晉級的關鍵:

(『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第三話)
「代助在雨中、在百合花香中、在重現的昔日情景中,找到了純真無邪的和平的生命。這生命的裡裡外外不存在慾念、不存在得失、不存在壓抑自身的道德成見......」,在小說『それから』裡,夏目漱石以如上的段落描繪了主角長井代助在愛上朋友平岡之妻三千代後思想上向著「自然」的傾斜,他決心貫徹與三千代的「自然之愛」來對抗「社會」。在此尤其須注意這一描述裡的「百合花香」,它的純淨在本書中漸次出現的場景恰好也是代助的「社會性」逐漸被「浪漫」壓倒的過程。「我把腦袋湊向前,去親吻冷露滴中的白色花朵。當我從百合花上抬起頭,無意中瞭望遠處的天空,只見一顆晨星獨自在閃爍。『這滿一百年的日子已經來到了哪!』」,做為瑞希與花奈朗讀的『夢十夜』第一夜的結尾,這一段對「百合花」象徵的使用與『それから』是一致的。在百年中變得有些猶疑是否遭騙的男子最終確實沒有等到女子而是一朵百合花,但他仍然向其致上了吻,這顯示他承認了這段漫長空等的價值,此處的百合花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被視為與『それから』一樣不在乎現實結果的「純粹浪漫之象徵」,以此象徵收尾的本作所呈現的也就是一種「無視時間差的愛」。花奈與瑞希同時念出了男子部分的「自分はただ待っていると答えた」這句,這根本的表明了她們之於另一方都是像『夢十夜』的女子這般即使有時間差也願意與之建立關係之對象,輩分不同的她們首先就是因此能在朗讀大賽中做為平等的競爭夥伴並肩而行。有趣的是,瑞希在三十話京都決賽時再次朗讀的『夢十夜』之風景裡沒有花奈,在這一段裡做為「女人」登場的是她初中時的風紀委員長石狩梓美。「『薄瀨同學,希望妳也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哪有甚麼能讓我更喜歡的東西啊...除了妳。』」,瑞希在二十話裡接續回憶中梓美說的最後一句話醒來後所講的就是如上的台詞,從文意上看她喜歡的人實則是梓美,自稱對文學沒有興趣卻特別喜歡『夢十夜』的她顯然也正是因為自己想要藉加入廣播部找機會與梓美重遇的心境與『夢十夜』的等待之愛產生了共鳴。「究竟是為什麼呢。剛剛沒能問學姐說的是誰。和學姐在一起我也變得貪心起來。」,花奈在三十三話裡看到瑞希在為梓美也進入全國大賽而感嘆時有了如上獨白,她在此對瑞希逐漸顯現的欲求源頭就是被這兩次風景不同的『夢十夜』塑造出的「戀心之錯位」。在如下一張圖中,本來在互文上和唯奈更貼合的花奈藉由選擇知咲的台詞展開了『青い春を数えて』的風景,這除了具現瑞希帶給她的改變也是對『夢十夜』提出的關係課題之深化:

(『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第六話)
「『但是,不說出口就什麼都無法開始。』雙脣吐出我喜歡的台詞。沒錯,我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就算想表達心意,也有沒辦法傳達出去的時候,所以必須確實伸出手才行啊。」,知咲在如上的獨白中顯示了她對自己應向有紗表達真心的體悟。雖然她因為內心膽怯被有紗說中而惱羞成怒的將她和唯奈都推開,但實際上理智的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明白自己的真心是想和有紗對等競爭以及將朗讀傳達給更多的人。「所以今天的比賽,為了不輸給學姊,我會加油的。」,在二十一話中對瑞希這樣說的花奈雖然在人設上還是貼近於武田以「就像小型犬一樣」描繪的唯奈,但態度上已然不同。在瑞希以「我明明愛上了妳的才華啊」鼓勵她之後,她在朗讀這部分已不再害怕與他人同台競技。在那之前,花奈和知咲一樣一直認為如果自己參加朗讀比賽被比下去的話就會暴露自己的差勁,在齋藤環那裡這其實反面的暴露出了她們希望自己「擅長朗讀」的人設被認同的願望,她選擇知咲台詞來朗讀的意義因而首先就是兩人在朗讀上的心境更加類似。「進入廣播部後,我有了新的容身之所。現在也是,多虧了瑞希學姊,每天都很幸福。所以,我也想,讓瑞希學姊能夠幸福。」,花奈在二十一話裡帶瑞希回家後對她說的這段台詞展現了她要將自己從瑞希這得到的幸福感也回報給她的想法,我們立刻能注意到這段和本章開頭引文裡的唯奈展現了一樣的情感,然更為重要的或許是她流露了想與瑞希變得對等的意識,她確實還是在使用尊稱,但是她實際上已設定了兩人對等的前提,選擇知咲台詞來朗讀的第二層意義因此就是在角色上視瑞希為「有紗」並與她建立平等關係的追求,無論朗讀還是關係層面都是如此。
「在意識到瑞希學姊可能再也回不來的時候,我發現了。我現在每天能過的很開心,全都是瑞希學姊的功勞。見不到瑞希學姊的話,我就會特別寂寞。我才發現,我原來這麼喜歡瑞希學姊。」,花奈在二十一話於海邊向瑞希表白。糾結這段的用詞毫無意義,因為花奈在這段話中已經確實表露了「與瑞希的關係就是她幸福根本」的關係性視角,在平野啟一郎看來這就是比一切浪漫激情都還要穩固的「愛」。不過,瑞希和她目前還有一層尚未破除的隔閡,也就是瑞希在浪漫箭頭上可能不是指向花奈而是石狩梓美的感情。「我想,更加了解學姊。」,花奈在三十三話前半表露的願望顯示她在未來的劇情必然會因為想和瑞希進一步發展而觸及石狩梓美的問題。和經常在獨白中提到瑞希「很帥氣」、「很溫柔」的花奈相比,瑞希幾乎沒有在獨白裡給過對花奈才能以外的評價,這個落差就是她們在情感上還未真正無視時間差的證據,瑞希的情感還停在與梓美的過去。在第二話時,聽到瑞希也邀請松雪的花奈有一格表示她的「刺痛」心情,將這話與三十三話連著來看我們便能合理推測,花奈最終將不會滿足於在感情上只是瑞希的一個學妹,而是會想讓自己能在她心中佔據「最重要的位置」。「但是,不說出口就什麼都無法開始。」,已經超越對競賽恐懼的花奈對這句台詞的進一步實踐應當就是向瑞希問出梓美是誰的那天了,只有把真心說出口她才能與瑞希真正完成『夢十夜』的「百年之約」。而做為暫時的結尾,我們最後要指出的是第六話這張群花綻放的湛藍風景實則就是本文主題的體現,代表憂鬱與青春的底色與群花交織正是以青春為基底嵌入無數文學生命之本作的象徵,恰當的說,這個將日常和文學接軌的作品本身就有著如同修羅一般的形式。為了使文學的群花得以在日常的原野中生長,所需要的正是能同感他者的音色。在身處日常的同時不停歇的去感受與表達「他人的世界」:
最終,『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的標題所要說的就是它以朗讀為主題體現的這般分裂。在其背後,悄悄浮現的是修羅的慈祥面貌。
參考資料
1.武田綾乃:『花は咲く、修羅の如く』(集英社『ウルトラジャンプ』2021年7月号 - )。
2.武田綾乃:『青い春を数えて』( 2021年7月 講談社文庫)。
3.宮澤賢治:『宮沢賢治コレクション』筑摩書房(2016年 - 2018年)全10巻、生誕120年記念出版。
4.富野由悠季:『映像の原則-ビギナーからプロまでのコンテ主義』(キネマ旬報社「キネ旬ムック」、2002年)。
5.正岡子規:『子規随筆 正続』沖積舎 2001年、(初刊は日本叢書:吉川弘文館)。
6.正岡子規:『子規全集』(全22巻別巻3、講談社、1979年完結)正岡忠三郎、司馬遼太郎、大岡昇平らで監修された。
7.大塚英志:『世界まんが塾』(角川書店:2017.3)。
8.平光琢也:『売れる声優になるためにあなたが今しなければならない30のこと 〜現場が欲しいのはこんな人〜』、幻冬舎、2014/3/28。
9.西田良子:『宮沢賢治を読む』編 創元社 1992。
10.梅原猛:『地獄の思想』(中公新書、1967年)のち文庫。
11.谷本誠剛:『児童文学入門』(研究社出版、英語・英米文学入門シリーズ) 1995。
12.中原思郎: 『中原中也ノート』、『兄中原中也と祖先たち』(各 審美社)。
13.夏目漱石:『夏目漱石全集』(1987年 - 1988年、ちくま文庫、全10巻)。
14.平野啓一郎:『私とは何か 「個人」から「分人」へ』(講談社現代新書 2012年)。
15.齋藤環:『「自傷的自己愛」の精神分析』(角川新書、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