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人凝視著桌上的地圖,手指沿著彰德、開封一路滑向運河邊,頭也不抬地吩咐:「陳校尉,我命你率本部兵馬,沿著我剛才指示的路線追擊,務必在途中截住那名藍衣人。若無法阻止他們成功抵達運河邊搭船北上,那就算了。」
「是!」陳校尉聽令後,不發一言,立刻轉身離開營帳,翻身上馬,率領手下兵卒疾馳而去。
紅衣人目送陳校尉離開,隨即冷聲道:「其餘人等,隨我北上!趁著朝廷兵敗,防線未穩,我們可趁隙潛入河北。」
說罷,他的手指停在地圖上德州與通州之間,一個名為「絳絡」的黑點上,語氣冷冽:「我們在此地埋伏,務必生擒此人,至於其他人...不留活口!」
「是!」眾人齊聲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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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位於運河北端的起點,山東與河北交界處,是一個重要的交通與軍事樞紐,也是山東道唯一仍在朝廷控制下的城市。
擁擠繁忙的德州碼頭,鄂國公府的貨船剛剛停妥,搬運工便迅速登船,將貨艙中的藥材等物品搬至碼頭,裝載到等候的貨車上,準備運往北方。
「管事,多謝你的幫助,真是感激不盡!」李大仁與徐文站在岸邊,舉手向管事和副使道謝。管事哈哈一笑,回道:「我們常家與你們徐家的交情深厚,互相幫忙是應該的,這點小事不值一提,不過……」
「不過什麼?管事有話直說,別客氣。」
「朝廷兵敗,現在已經有謠言傳出,說逆軍已經進入河北,恐怕前往通州的路上不會太平。希望李兄弟小心,多走大路,避免夜行。」管事語重心長地叮嚀道。李大仁和徐文互視一眼,答道:「謝管事提醒,我會小心的。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不耽誤管事的行程,告辭!」
話音未落,兩人準備離開時,船醫匆忙跑下船,拉住徐文低聲交談,並拿出幾包看似藥材的包裹塞給她,隨後才匆匆轉身回到船上。
正在船醫與徐文交談之際,副使忽然開口道:「一路上李兄弟也幫了我們不少忙,北路沿途不太平,不如讓我送些防身武器,當作謝禮,拿上來!」
「是!」船工不久後便抱來了十五把做工精良、鋒利無比的大刀,還有三柄強弓和裝滿六十支箭的箭袋,放在李大仁等人面前。李大仁也不推辭,說了聲謝謝後,便離開了。
「魏國公只有三個兒子,哪來的庶女?而且她自稱是開封府的商號管事?我明明在上船前就跟那個管事喝過……」
「噤聲!」管事厲聲制止了旁邊的副管事,隨後叫來了船醫,嚴厲吩咐道:「徐文的身份非同一般,我曾見過那玉佩拓印與字跡模板,恐怕就是國公爺此前提過的那位神秘人物。反正我們只需按國公爺的吩咐行事,其他的無需多想,也無需多言!回到南京後,我會向國公爺詳細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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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仁等人先在客棧落腳,隨即吩咐弟兄們四處打探消息,自己則帶著徐文前往城東官署大街。沒多久,兩人來到一間簡陋的小屋前,門楣上掛著一塊書寫潦草的匾額,上頭寫著三個大字:「司馬監」。
「大哥,這裡是?」徐文疑惑地問道。
李大仁站在門前敲了敲門,邊等人應門邊解釋:「此處掌管德州守軍的軍馬,我有個舊識在這裡擔任司馬監副官……」
話音未落,門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名中年男子探出頭來,見到李大仁,驚喜地笑道:「哎喲,這不是大仁哥嗎?什麼風把你吹來這裡?」
說罷,他熱情地迎上前,緊緊抱住李大仁,「快請進、請進!」
「哎呦,誠哥,你這麼熱情,小弟可承受不住啊!」李大仁笑著打趣。
「少來這套!哈哈,來,坐!」
三人落座後,李大仁也不拐彎抹角,但略去了自己不戰而逃的經歷,只說在戰亂中解救了一位朝廷大官的公子,現在護送對方回京,希望能換個封賞。說到這裡,他直截了當地開口:「誠哥,我需要十五匹馬,只要淘汰下來的馬匹即可。」
他說著,端起茶杯輕輕轉動,目光鎖定對面的誠哥。
誠哥沉吟片刻,隨即壓低聲音說:「若是以前,你跟我要十五匹馬,我肯定把你轟出去。但現在……」他頓了頓,目光深邃,「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的早上七點,城西破廟見。」
「多謝誠哥!」李大仁抱拳感激道。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誠哥擺擺手,站起身來,「我還有事,恕不遠送!」
前朝野史:皇帝與大臣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到底前朝皇帝與徐、常兩家是什麼關係?」一名觀眾舉手向說書人提問,「史書上常提及這兩家,但似乎沒做過什麼大事,也未擔任過重要官職。然而,前朝冊封了這麼多國公,為何唯獨他們兩家能領取大量封賞?難道真如某些史書中隱晦提及的,前朝太祖與那徐六十、常十萬之間有那……」
「呸呸!你這人竟敢胡編亂造我家先祖的八卦!」
話音剛落,坐在剛剛那名小女孩左側,另外一張桌子的兩名約莫七八歲的男童突然站了起來,手指著那名觀眾大聲喝斥。沒想到,兩名男童身旁的婦人各自卻捲起桌上的書籍,「咚」的一聲敲在男童的頭頂,並要他們馬上坐下,隨即一起起身向說書人拱手道:「抱歉抱歉,一時沒拉住小兒,礙了先生說書與眾人聽書的興致,還請見諒,請繼續、繼續。」
「媽!」
「媽!」
兩個小男孩眼眶泛著淚珠,滿臉委屈地看著自家娘親,想不透為什麼會挨打。
「聽聽看那位妹妹的娘親怎麼說的!」其中一名婦人掩嘴微笑跟自家兒子說道:「要想知道你家先祖的事蹟,除了正史,也該聽聽野史怎麼形容,坐好!」
說書人見場面已經恢復正常,便笑著說:「這位先生的問題也沒錯,確實有野史這麼說。我找找啊……」
他在書櫃上翻找了一會兒,最後從第三層的書架上抽出了兩本書,一厚一薄,封面上分別寫著《前朝豔史》和《前朝豔史詳解》。
「上面記載說,某日朝會結束後,太祖在寢室密會徐六十與常十萬……哈哈,不可說,不可說。」
說書人臉色一紅,急忙闔上書頁,搖頭笑道:「這話說出來,我可是要犯刑律的,若有人告上官府,明日此時,我就在監牢裡啦!哈哈~不如,說個野史版本的故事給你們聽聽?」
「好!」眾人興奮地應和。
說書人重新翻開《前朝野史:皇帝與大臣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這一章,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你們應該知道,前朝太祖與徐六十、常十萬是拜把兄弟吧?大哥徐六十,本名徐開,因為在戰場上能以一敵六十,故得此稱號。二哥常十萬,本名常達,因他跟眾人說“若給我十萬兵馬,便可一統天下、打敗蠻族、光復中原!”,因此,他也得了這個名號。」
「至於太祖,他雖然排行最小,但聰慧過人,足智多謀,最終成了皇帝。」
「某日,當時受封為中山王的大哥與開平王的二哥,在朝會上與太祖皇帝大吵一架。太祖一怒之下,下令將兩人關入天牢,待秋後處決!」
「真假?」
「哇!」
眾人驚呼。
「但這其實只是一場戲,太祖與中山王、開平王合演的一場戲。」
說書人又取出一本《前朝野史考典》,翻到某一章,對照《前朝野史:皇帝與大臣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後繼續道:「那天,太祖孤身一人,命近侍將大哥、二哥帶到寢室。三人落座後,只見太祖身上只著單衣,以示自己並沒有要殺二人之意,桌上擺著一盤烤牛肉,還特意在大哥、二哥面前擺了兩把用來割肉的利刃。」
「太祖皇帝身材很好嗎?」
剛剛那名小女孩忽然舉手發問,惹得眾人,包括那兩名小男童,忍不住大笑,連她身旁的婦人也憋著笑道:「繼續、繼續!」
說書人也忍不住笑了幾聲,隨即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這正是太祖皇帝的計策。三人沉默無言,喝酒吃肉。忽然,大哥感嘆道,‘此情此景,彷彿當年我們並肩作戰的時光,真不知下一刻會不會就見閻王了……’」
「就在這時,太祖皇帝忽然跪在二人面前,痛哭失聲。」
「但史料並未記載三人到底說了什麼,只知最後,太祖說……」
「我不求國運昌隆、萬世太平,只求我的子孫平安健康。希望大哥、二哥能幫小弟完成最後一個心願!」
太祖皇帝跪在地上,淚水滴落在地毯上。大哥徐六十與二哥常十萬趕忙伸手扶他,卻見太祖執意不起身,聲音顫抖地說:「將來若有大難,請兩位哥哥及後代出手相助。國朝可以傾覆,但我的子孫……必須平安!」
「可有信物?」大哥問道。
太祖皇帝從懷中取出兩枚玉佩,分別刻著「徐」與「常」二字。他凝視著二人,鄭重地說:「若有朝一日,有人持此玉佩上門,自稱徐文、常武,並在落筆簽名時,於「文」與「武」二字最後一筆加上一個小勾,那麼,此人便是我的後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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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正史:太祖本紀》
是日,群臣固請,太祖乃罷殺中山王、開平王之念,然奪其王爵,改封魏國公、鄂國公。二人心灰意懶,數日後遂辭本兼各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