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小?這是晨曦起床後腦中蹦出的第一句話。
她還沒來得及摸手機,就先被眼前的景象逼得清醒。
空氣中飄浮著某種難以名狀的物質——像是微塵與光暈交織的殘影,有些像薄霧,有些像被撕裂的光纖,懸浮在空氣中不斷游移、閃爍。它們有的呈現幽藍、淡金、綠灰等曖昧色彩,有的則像是無形的氣流,只能從光線扭曲處察覺存在。
這些異常物質彷彿沒有重力限制,無聲無息地在房間內移動、交纏,像是有意識地低語,又像是從夢境中流出的殘餘。整間房間有種不屬於現實的感覺,彷彿被某種異空間慢慢侵蝕。
她眨了眨眼,以為是眼花,但當她伸手觸碰,才驚覺自己的手也被這些奇異的東西覆蓋著——像是某種半凝膠狀的透明薄膜,層層疊疊貼附在皮膚上,隱隱透出微弱的光點,像活體般隨著她的呼吸起伏。那感覺不像水,也不像膠,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存在感」,讓她不寒而慄。
「難不成是……念能力?」她腦中瞬間浮現出《獵人》裡的設定,「別鬧了……要是我真的穿越,庫拉皮卡都還沒下船,我可能連床都下不了。」她一邊吐槽,一邊強作鎮定地站起來,彷彿把這些異常當成宿醉視幻症能讓事情簡單一點。
但事情並不這麼單純。
忽然間,她的耳中響起一種古怪的聲音——不是傳統意義的聲音,而是一種介於聲波與壓力之間的感知,就像是有人在腦中磨玻璃、刮磁碟,含糊卻又逼真。這種聲音無法分辨語意,卻讓人有種「被入侵」的感覺。她瞬間感到頭皮發麻,腦袋像塞滿雜訊的收音機,連眼前的視線也一陣模糊。
「幹……這是什麼啊……」晨曦長嘆一口氣,撐起酸痛的身體,步伐沉重地走進浴室。她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或者是長腦瘤之類的。
鏡子裡的自己……簡直不像自己。
她的整張臉被那些不明物質包裹著,像一層半透明的甲殼從皮膚下滲出,浮在表皮與空氣之間,彷彿臉孔正在被數據化、被提取、被模糊重組。她盯著自己的雙眼,那些光點像水銀一樣游移在眼白邊緣,閃爍著看不懂的律動節奏。
「完蛋了……我是不是……真的要瘋了?」
但現實是殘酷的,瘋了也要上班。她看了眼手機時間,再瞄一眼昨晚冰好的咖啡,嘆了口氣,一口氣把那杯冷得發苦的冰美式灌下肚。
——還是去上班吧。
這個決定,被她事後評為:「人生中最蠢之一」。
她搭上捷運。人群像魚群一樣擁擠,每個人都帶著死魚眼,表情空洞地滑著手機、戴著耳機。但晨曦看見的,遠比這些還要噁心。
那些異常物質,在人群之間變得更加狂躁。它們彼此糾纏、碰撞、分裂,甚至有些像是在爬進人們的背後、頭髮、耳朵裡。有人因為靠得太近而吸附了大團的靈狀物質,那些東西像水母一樣震動著貼在脖子上。晨曦的太陽穴瘋狂跳動,身體像被無形力量壓迫,聽覺更是敏感到連車廂廣播都像鐵釘刮黑板。
「早知道騎車就好了……」她咬牙忍住作嘔的衝動。
到了公司,頭還在痛,胃也不對勁。
「你來多久了?還犯這種錯?」
詹經理,那張讓人作噁的嘴巴又開始了。
「現在新人是怎樣啊?花瓶是不是啊?我們公司不缺履歷欸,你不想做,門在那邊——社會從不缺人。」
晨曦低頭道歉:「恩……是,我知道,真的很抱歉……」聲音虛弱到像壞掉的飲水機。
她的狀態真的很差,但她也注意到另一件更詭異的事,詹經理講得越氣,那些不明物質也越是騷動。它們在他四周迅速聚集、擴張,像是被他釋放出來的憤怒吸引,又像是某種反應即將被觸發。
「哈囉?有沒有在聽?」詹經理揮手,語氣更重。
晨曦怒火上湧,內心下意識想著:「去你媽的……」
她的意念集中到詹經理那張油膩紅潤的臉,下一秒,那些異物竟然朝著他的臉開始聚攏,有些甚至明顯實體化、像水銀膨脹出觸手。
「幹!」她直覺大事不妙,立刻把意念轉到旁邊的馬克杯上。
啪啦——!
杯子碎了,一片玻璃飛出去劃傷了詹經理的手。
「幹你娘……三小?」他罵聲瞬間卡住,臉色鐵青。
晨曦也嚇壞了,但還沒時間思考,日子得過,班得上。她撐過一天,到晚上,天氣悶熱得像有人在頭上焚香。
她選擇不回家,晃到公司附近一塊荒廢空地,想讓腦袋呼吸,結果詹經理又出現了。
「晨曦啊,我早上不是針對你啦……我也有壓力……」他語氣轉柔,嘴角抽動著像笑又像抽筋。
晨曦心裡一驚:這傢伙尾隨我?
「那個……詹經理,我……」她剛想找藉口打發掉。
「其實你只要多配合一點,我可以幫你在上頭多說話……你懂吧?」他語氣含糊不清,但那種讓人想洗眼睛的暗示已經過於明顯。
晨曦的內心瞬間掀起海嘯,幹,這就是所謂的潛規則現場?我現在是在美劇還是冥界?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打斷了氣氛。
「欸,怎麼還有普通人?我不是用了驅散符嗎?是在哈囉逆?」
她與詹經理回頭,看見一個金髮平頭男叼著煙站在黑暗中。他穿著黑色潮T,胸前大字印著「莫忘初衷」,手裡握著一把形狀誇張的鯊魚劍。
「肥豬,你怎麼進來的啊?」他語氣超不爽。
詹經理一臉懵:「你誰啊?現在年輕人都沒禮貌喔?我認識的議員——」
「唉,閉嘴啦。」
平頭男不等他說完,腳步踩出罡步,雙手掐訣,口誦密咒,一道道不明物質開始往他掌中收斂,最後在掌心聚成一團閃爍著青綠色光芒。
晨曦看到那團光,冷汗從後背流下來。
危險……這東西碰不得。
「哈!」平頭男怒吼一聲,一掌推出,綠光破空襲出。
那股陰氣像寒蛇入骨,自脊椎貫穿全身,涼意一路穿進心口、鑽進腦海,像千隻螞蟻在頭皮上狂咬。她的靈魂彷彿被冰針刺穿,眼前出現了數個符文殘影:「散魂滅魄令」。
綠光命中詹經理。碰!
他像被抽光電的玩偶,無聲地直挺倒地。
「你……你是要錢嗎?」晨曦語帶顫抖。
「錢?我要你錢衝三小?」
晨曦忍不住想:「對喔……我腦袋壞了才問這問題……」
「你別想跑,這邊沒收訊,出不去。我設結界了。」他露出獵人般的笑容。
「結、結界……」晨曦喃喃。
「你就帶著問號去死吧,小白癡。」
他提劍殺來,晨曦驚恐,但拳擊的訓練讓她保持冷靜。她觀察對方的動作、重心與氣勢,窄裙成了阻礙,她想扯但根本撕不開,電影上一扯把裙子扒開根本騙人的,只能將腿擺到最大活動幅度。
平頭男大開大合地揮劍,姿勢像鄉下劈柴。
晨曦冷汗直流,但她下意識進入戰鬥狀態,擺出拳架,重心搖擺移動,五感瞬間被打開。劍鋒由上而下劈來,她踩出左腳、轉腰彎身,閃入對方右臂空隙,瞬間腦中閃現反殺路線。
但她沒那麼蠢。她沒有信三大錯覺:「我能反殺」,而是果斷閃避。
劍劃過她耳旁,
鏘——!
整把鯊魚劍砍進牆面,留下一道深刻劍痕,像蛋糕刀切過乳酪,這根本不是人類力量能做到的。
她慶幸自己沒撩起「反擊魂」,否則今天不是「晨曦」,可能會直接變成「晨/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