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真虧克里斯先生您敢帶這張照片回來啊!」驚訝過後,莉莉說出了另一件她更在意的事情「一般人根本連碰都不想碰吧!」
「這倒是。」安夫人也同意,她將照片遞還給克里斯先生,她摩挲著自己的手指,像是想去除照片給她帶來的不安。
克里斯先生將照片擺在桌上:「我覺得有點意思。」
那應該不是在說覺得很有趣,莉莉心想,克里斯臉上的表情是在思考,她嘗試跟上他的思維。
「這是唯一一張除了藝術品以外的照片,而這些人都是卡斯克當地的政要,如果我沒猜錯,中間這位年輕人是鎮長,旁邊這位是美術館長。雖然是至少八十年以前的照片了,但對現狀了解也不是沒有幫助。原本我是想和去會議院會來的幾位對答案,預計是要將照片交給記者的。」提到現在消失的同伴,克里斯頓了頓。
「你不怕被詛咒嗎?」雖然很有道理,但莉莉還是忍不住想問,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敢在廢棄的美術館帶回來這麼一張不祥的相片。
「你們有看到這個銅雕嗎?」美術館正前方,有一個巨大的時鐘雕刻「雖然照片看不清楚,但上面刻了一些美術館守則。」
守則,給不懂規矩的人看的。
「上面最重要的是不得破壞展覽物這條,」克里斯先生勾起唇「該被詛咒的是誰呢?」
照片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在微笑。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我想我們都同意我們需要早點休息。」安夫人在短暫沈默之後開口「來討論明天要做的事吧。」
「我去會議院看看有沒有記者的線索,安夫人跟莉莉小姐,你們怎麼決定呢?」
「我跟你一起去,我想再多翻閱一些資料室的資料尋找線索。」經過短暫的思考,安夫人做出決定。兩人一起看向莉莉,等待她的答案。
「我、呃,我想再去一趟交易行⋯⋯」莉莉小心翼翼的說「對了,科爾先生怎麼辦呢?」
兩人都看穿了她在轉移話題,但在這自顧不暇的環境,沒有人有心思去拆穿她,畢竟他們對彼此都還是很陌生,她也做出了自己的決定,第一天可以這樣結伴已經很不容易了。
提到科爾,安夫人嘆了口氣:「希望他不要做什麼傻事才好。」
最後他們在這令人不安的氣氛下互道晚安。三人一起上樓,看著安夫人關上門後,莉莉呼出一口氣,打開自己的房間門。
她將外套脫下,坐在床上發呆了幾秒,眼角餘光瞄到床頭櫃,她愣了一下,心想對了,現在是確認的好時機。
莉莉悄悄打開房門,確定走廊都沒人。
在第一天晚上大家各自提著行李要進房時,她快速的瞄了幾眼住在隔壁的安夫人和記者的房間,基本都長得差不多。
她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之後顫抖的手伸進口袋,拿出一把鑰匙。
記者的房間門開了。
在會議院樓梯間撿到這把鑰匙的時候她還想著等等要還給記者,沒想到之後會出這麼多事,她也錯失了和其他人提起的時機。她在心裡對記者道了歉,快速的進了房間。
她輕輕的關上門,確定走廊沒有出現其他聲響之後,她放鬆的長吁了一口氣。記者的床鋪的很乾淨,行李也整齊的放在衣櫃邊,像是下一秒就會推門回來,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
莉莉走到床頭櫃前,拉開了抽屜。一些相機配件收納在裡頭,她慢慢地伸手,拿起在一旁毫不起眼的聖經。
下一秒,打開的書本掉在地上,這本聖經跟她房間的那本一樣,翻開的書頁上,被畫滿紅色的眼睛。
「果然⋯⋯」
莉莉確信,所有人裡,只有她注意到了這一點。
第一天晚上翻開聖經的時候她被嚇了一大跳,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沒尖叫出聲。今天她特意觀察了眾人的反應,科爾就不用說了,若有任何異常他都會大呼小叫,直接排除;而和安夫人一起在資料室時她試探過,安夫人的反應像是沒注意到;在克里斯先生和記者在言談中倒是透露出他們知道飯店床頭櫃有聖經,但和安夫人不一樣的是,他們兩個看見了,沒有翻閱。
而莉莉會注意到這點,並不是偶然。
是必然。
莉莉是個假名。
船上所有人都知道這點,包括那個留著鬍子的船長,她一開始倒是想過隱瞞,但很快的就發現行不通。這艘船上每個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在說他們知道,但沒有人戳破,只是或善意或有趣的看著她的表演。
與他們相比,莉莉實在太年輕了。然而他們沒有發現,一個被戳破的謊言之下竟然還有另一個謊言保護著她,謊言竟然不在於欺騙,而是在於掩蓋及轉移注意力,也是她這次才學到的。
莉莉是個修女。
莉莉從記者房間出來時沒有碰到任何人,她心情複雜的關上自己的房門,將衣領裡的項鍊拉出,輕輕握著手中的十字架。
莉莉身為修女,接觸了不少貴族,依她來看神職人員和這些上流社會的表現也不是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只要把那些優雅跟高傲升級再加上在學校裡學習到的鋼琴技巧,要裝成一個鋼琴老師也完全不難。
再加上她年輕,這層偽裝出乎她意料的成功。果然當初這份到外地傳教的邀請就很奇怪,雖然不是完全沒有收穫,但沒想到意外竟然發生在回首都的路上。
在結束傳教行程預計回首都的那幾天,風雪實在太大了,航班及船隻都停航,就在這時,她想起與教會密切合作的伯爵的破冰船的事。
懷著自己隱密的好奇,她請首都本地的同事們幫忙聯繫了此事,意外的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還有一個善意的警告。
航行途中會經過不同教派的區域,雖然她的身分完全不是需要隱藏或是值得羞恥的,但為了減少麻煩,她得到的建議是小心為上。
外地的傳教邀請也是來自伯爵,而破冰船也是⋯⋯這一切像是個粗糙的預謀,她完全可以等待風雪過去,但她沒有,而是選擇了聯繫教會的常客,這一切有種微妙的命運感,她才像是這所有人之中可以選擇不上船的人,但在一連串的選擇下,來到了這裡。
好奇心太強、過於大膽,這才是她陷入危機的真正原因。
「現在想這些都太晚了,來想想明天要做的事吧!」她拍拍自己的臉,重新打起精神。
要說她完全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她一踏進這個地方就知道,這裡已經完全失去了神的庇佑。一開始在船上聽見錄音的時候她還沒發現,昨晚看見這本聖經是她突然想起曾聽過教會內部人員討論的傳聞的契機。
「錄音、港口城鎮還有⋯⋯」眼睛。莉莉不敢說出聲,只是在心裡默念。她剛剛說要去交易行也不安全是假的,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地方。
教堂。
她得去看看日誌,應該會有她要找的東西的線索。想到這裡,她又有點頭痛。
伯爵給她的信很客氣,他希望她可以找到一個特別的十字架,如果帶回來,不止他會捐贈一大筆金錢和物資,對教廷也有好處,那是失落已久的聖物。
一切都是為了信仰,伯爵最後在信上這麼寫。
「一切都是為了信仰。」她祈禱著,並相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