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未竟之語
——有些話不說出口，就只能留在心底，成為永遠的遺憾。
秦昊昏迷不醒的那幾日，時而昏沉、時而清醒。
夢與現實交錯之間，他彷彿聽見兩個女子的低語。
「你們成親多久了？」是一道熟悉而冷靜的嗓音。
「一年有餘。」另一道溫婉的聲音回答。
「他待妳好嗎？」她又問。
「好。」她答。
聲音極輕，卻帶著某種讓人動容的真實。她的語氣平靜，卻不是敷衍，更像是一種心甘情願。
他想睜開眼，卻如身陷泥沼，只能任那些話語在腦海裡一遍遍迴盪，直到有人喚他——「秦昊？」
他猛然睜眼，一時還未回神，只覺得額上沁著冷汗，胸口悶得發疼。
「你醒了。」那女子低聲道，語氣既溫和又熟稔。
他努力聚焦，看清眼前的兩道人影，脫口而出：「星遙？」
她點點頭，並伸手扶他坐起，掌心搭在他脈上，神情專注：「還好，脈象穩定，雖元氣虧耗，無大礙。」
說話間，一名男子走入屋中，手中端著一盅湯藥與一個布包。是星遙的丈夫凌夜，神色冷靜，一如過往沙場上的堅毅。
他走近，將藥盅放至床邊，簡單交代幾句：「喝下去，止痛也補氣。你不能再騎馬，這一程回去，我們備好了行囊與馬車。」
星遙低聲應和，一邊替秦昊調整衣襟，一邊囑咐著：「山路難行，藥要按時喝，若再發燒，這包草藥泡水服下。」
一切井然有序，兩人分工自然，言語間不多，卻默契十足。
婉棠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她不曾插話，也無從插話。
星遙每一句叮囑，她都聽在耳裡；星遙看著秦昊的眼神，她也一一看在眼裡。那種自然親近，不是剛相識的人能擁有的。
她突然明白，這女子在他心中，恐怕早已有著不一般的地位。
可她沒問。
她沒資格問。
那晚，他們向星遙和凌夜辭行。
出門時，秦昊走在前頭。當他經過星遙身側時，星遙忽然低聲說了一句：「這世上沒有誰會永遠等誰。有話，就趁還能見面的時候說出口吧。」
她語氣溫柔，卻像一柄鈍刀，緩緩割過心口。
婉棠站在不遠處，看見那一幕，心頭微震。她低下頭，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袖口，指節泛白。
那種感覺，不是懷疑，也不是嫉妒，而是一種深深的、被隔在門外的靜默。
她想問：「她是誰？」
可她沒有立場問。
他們是夫妻，卻從來沒有真正走進彼此的心裡。如今，一切才剛開始理清，又要因這樣一句未竟之語，再次讓心與心遠離嗎？
她只能低頭，將所有疑問藏進心底。
不問，不說，只隨他前行。
——這世上最遠的距離，是站在你身邊，卻聽不見你心裡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