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凡拖著行李踏進家門時，是下午四點半。
陽光從老家客廳的木框玻璃窗斜斜照進來，落在檜木地板上像一張薄毯。
他媽媽在廚房切菜，沒有抬頭，只說了一句：「回來啦？去冰箱看一下，有沒有你愛吃的雞腿。」
他答應了一聲，語氣平平。走進廚房時，桌上多了一張黃色便利貼，字跡一如往常地端正有力：「雞腿自己熱，家神桌水要換。」
他拿起便利貼，看了一眼，又默默放回桌上。
這就是他每個月回老家的模式：安靜地出現，安靜地被交代任務，安靜地完成。
他從小就知道——只要聽話，氣氛就不會壞；只要配合，事情就能過去。
他打開冰箱，真的看到兩隻紅燒雞腿放在保鮮盒裡。他轉頭看了一眼母親，她正在調醬油，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語調一如既往溫吞：「這次回來三天吧？農曆日子不是太順，你不要亂跑。」
他點頭，「嗯。」
母親似乎又想說什麼，話停在嘴邊，最後只補一句：「你那房子的氣場不太對，你回台北的時候記得把那個香灰換掉。」
他沒有回話。只是把雞腿放進微波爐，按了時間。
這時候他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林俞萱的訊息：
> 「到家了嗎？」
他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兩秒，然後，把手機扣在桌上。
沒有回。
他不知道要怎麼回。
也不知道回了會說什麼。
房裡安靜了一會，微波爐『叮』的一聲響起。他走過去拿出雞腿，端到餐桌前坐下，低頭開始吃。
他媽媽沒再說話，只是回到神桌前，開始整理香灰與供品。
這是一種默契。他們家的沉默從來都不是冷淡，是一種包圍感。像空氣裡有東西在浮著，只是誰也不會說出來。
吃完最後一口雞腿，他忽然抬起頭，看著母親背影，問了句：
「媽，我那房子，氣場真的不好嗎？」
母親沒有轉頭，只說：「你自己不也感覺得到嗎？你這個人太容易卡。」
他低下頭，把骨頭輕輕放進碗裡。
> 「我也不知道我卡在哪裡。」
這句話沒聲音地從他心裡飄出來，連他自己都沒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