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或許是再也不見──柏林淚宮(Tränenpal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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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克里斯托夫……我收到了政府的消息了,卻悲從中來。聖誕節期間政府只允許親戚以及家人入境東德,就連未婚夫妻也不被允許入境。他們說如果我們想要與彼此聯繫,只能用信件或是電報往來。真想知道我下一次甚麼時候才能夠見到你……。」這是一封來自東柏林的多蘿西亞於1961年11月10日寫給居住於西柏林的未婚夫克里斯托夫的信件。這對愛侶因為柏林圍牆的建造而分隔兩地不被允許見面。相似的故事一再地在東西德分裂期間上演。與家人、朋友、情人的道別,一別卻不知道下一次甚麼時候能夠再見……。

 1961年8月13日,柏林圍牆建立後,多少家庭就此被一分為二。分別居住在東西德的人要與彼此見面就此成為了一項艱難的任務。

 1945年:二戰結束及占領區

時間回到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德國在投降之後即被戰勝的同盟國:美國、蘇聯、英國、法國劃分為四個占領區(Besatzungszone),而首都柏林也同樣的被分為四個占領區。新的政治、經濟以及社會秩序都由戰勝國來制定。最重要的目標即進行去軍事化、去中央化、去納粹化的民主化管理。1945年夏天的波茲坦會議上也約定了德國經濟的統一,而政治上的統一也需要被實行。

然而這個反納粹聯盟的聯合很快地就破裂了:蘇聯不斷地透過擴張武力來強化其軍事地位,並在中、東歐國家透過操縱共產主義的黨派來建立新的獨裁政權。為了遏止蘇聯帝國主義政治的擴張,美國的軍隊駐紮歐洲與亞洲,並向所有受到共產主義威脅的自由人民提供支持與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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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兩個德國

在由美國、英國、法國主導的三個占領區以西方國家為範本重新建立起了民主化的規範:以私營經濟制度為基礎建立具備多黨制、權力分立、多元制度體系和自由選舉的民主憲政國家─德意志聯邦共和國(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BRD)。

而在蘇聯占領區以及蘇聯在柏林所占領的區域裡則在蘇聯的控制下建立了一個以國有經濟為基礎的共產一黨專政體制國家。一黨獨大的德國統一社會黨(SED)將市民黨派強制降低與工會同等級,並且鎮壓每一個反對的黨派。而自由選舉也在不在此舉行。1949年10月7號,德意志民主共和國(Deutsche Demokratische Republik, DDR)在蘇聯占領區正式成立,並作為蘇聯在中歐的一個軍事前哨,以此鞏固其在該地區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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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德意志民主共和國(東德)

1945年至1961年柏林圍牆建立前,約一百五十萬人逃離蘇聯占領區,也就是日後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國(東德)。人民逃離東德的原因有上百種:有些人在西德有親戚、有些人的土地及房屋被沒收、有些人身為基督徒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及遭受迫害、有些人覺得生活的條件不佳,或是最簡單的──政治自由在這裡已死亡。

德國統一社會黨(SED)為了加速建設社會主義國家所提出的政策,例如削減老年金、提高生活用品價格以及同樣的薪資但需提高勞動效率等,最終引發了民怨。這次人民起義的最終目的在於要求自由選舉及德國的統一,但起義最終被蘇聯的士兵以及戰車所鎮壓而失敗。越加艱困的生活條件加劇了人民逃離東德的心願。在1953年6月17日後更引發戲劇性的東德逃離潮,爾後幾年東德的鎮壓手段也加劇。1957年12月,德國統一社會黨(SED)政府宣布「離開東德」也將被視為叛國行為,並將受到刑事追究,最高可判處長達三年的監禁。甚至連準備逃離或是嘗試逃離都將受到刑罰。

1961年:柏林圍牆的建造

1961年8月13日晚上,德國統一社會黨(SED)黨主席瓦爾特·烏布利希(Walter Ulbricht)下令封鎖東德的區域。約一萬名以上的民眾與邊境警察投入在柏林的行動:一早就將道路上的鋪路石全部挖開,並利用瀝青跟鋪路石建立起路障、安裝混凝土樁及拉起帶刺鐵絲網屏障。除了十三個檢查哨之外,他們封鎖了所有區域裡的邊境過度區。超過七千名國家人民士兵及上百架戰車已就位,就為了阻止人民離開東德區域。蘇聯士兵也在柏林周遭建立保安軍隊嚴陣以待。

也因為柏林圍牆的建造,通行東西柏林的地鐵(U-Bahn)與陸上電鐵(S-Bahn)也中斷行駛。位於交通要道的柏林腓特烈大街車站(Der Bahnhof Friedrichstraße)車站的交通也被限制到只剩下一個站台能夠使用。十三個位於東柏林的地鐵與陸上電鐵車站也被關閉,爾後也成了所謂只通過不停靠的「幽靈車站(Geistbahnh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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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淚宮(Tränenpalast)

淚宮是柏林腓特烈大街車站(Der Bahnhof Friedrichstraße)另類的代名詞。東西德分裂期間,位於東西柏林交界的腓特烈大街車站成了來往東西德的主要車站。在這個車站曾經上演著無數的道別,也因為未來無法預測,誰知道這一別是不是就是再也無法與彼此相見,所以每個在這裡與親人、家人、戀人離別的人都哭成了淚人兒,因此有了淚宮這個別名。

多年後,馬丁·洛克帶著他的兒子回到了這個回憶之地,在這裡他用文字在訪客簿上留下了他與淚宮的回憶:「看到淚宮裡展示的所有物件,那一切都還是如此記憶猶新。印象中那是1980年代的5月1日,教會安排我們從弗萊堡出發至東德與當地的基督教大學生們會面,而東德的一切對我來說就像另一個世界一般。我還記得當時東德朋友的絕望,他們曾看著西德的地圖說道:『西德是甚麼樣子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畢竟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去那裡。』而回程時,東德朋友總是送我們到淚宮的出境大廳,在這裡我們總是流下大把眼淚。還記得我的東德朋友曾經對我說:『等我們退休了再來看你吧!最終只有退休者才被允許離開東德,到時候我們將不再為國家造成經濟負擔。』所以每到5月1日我總是傷心地流下好多淚。」寫到這,馬丁也不禁潸然落淚。當時,無數的人在這裡來來去去,卻也代表著無數個道別無時無刻在這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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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境檢查關口(Ausreisekontrolle)

淚宮在東西德分裂期間只被當作是出境關口。淚宮裡總共保留了十二個原始的出境檢查包廂,每個要離境的人都必須要單獨穿越過狹窄的走道,站在兩側封閉的包廂裡面,獨自面對兩個邊境警察嚴厲地檢查、提問、命令等。人們在這個包廂裡,時間就像靜止了一般,只能感受到無止境的逼迫與高壓,東德警察嚴格地檢查出境文件及拷問,就像曾經穿越過這個出境關口的歷史見證人說的:「好似每一個站在這裡的人都犯了罪一般,就算沒有犯罪也會感受到無止境的害怕。」直到蜂鳴器響起,通往月台的門才會開啟。穿越過這條狹窄的走廊象徵著即將離開困頓又不自由的東德,迎向自由及光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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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邊境(Grenzeübergang)

腓特烈大街車站分成好幾層,分別給來自西德入境東德的人們,以及即將離開東德的人民。只有那些被允許離境的東德人才能夠進入淚宮,並在經過出境檢察關口後,穿越通道前往月台,搭上前往西德的列車。從淚宮通往月台的路線上有許多的連通道,十分錯綜複雜,現今人們形容當時的車站就如同迷宮一般。那些來自東德卻沒有合法文件可以離境的人民,則無法搭乘列車。然而,有些東德人民會嘗試從這裡非法逃到西德,所以在這裡有許多的監視器及檢查關口。

德東零售連鎖商店Intershop

Intershop是東德的一家國營零售連鎖商店,專門販賣來自西德的產品,像是來自西德的香菸、香水等在東德可是炙手可熱的商品,這些商品在東德的商店裡面可說是幾乎無法買到。在Intershop,人們必須以「西德馬克(Valuta)」交易,而1974年以前,東德居民是不被允許持有外幣的,所以東德居民只能在Intershop一窺西德正在販售的產品,卻無法購買。直到1974年之後東德解除了這項禁令,東德居民才得以購買Intershop的商品。

當時,Intershop遍布整個東德,尤其在火車站、酒店、高速公路服務區等地設置據點。柏林腓特烈大街車站對於Intershop來說更是一個完美的地點。然而,這裡的目標客戶卻是西柏林的居民,這裡販賣的菸草及酒類商品比西柏林或是西德的價格便宜許多。西柏林的居民可以在腓特烈大街車站下車、購買商品,然後再繼續搭上地鐵駛回到西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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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私行為(Schmuggel)

在東西德分裂期間,因為東德的生活太過匱乏,導致許多走私行為的產生,而腓特烈大街車站顯然就成了一個預防走私的檢查閘口。所有來自西德的雜誌、書籍等,都會在腓特烈大街車站的檢查閘口被嚴加檢查。所有值錢的東西,比如金子、耳環、戒指以及值錢的手錶、相機等同樣都會在下車的時候被檢查。而Der Spiegel《明鏡雜誌》、Playboy《花花公子》雜誌等都是當時人們最喜愛走私的產品。在東德,來自西德的報紙、評論雜誌,西方音樂、色情雜誌及各式媒體都是被禁止的,以防人們透過這些媒體被西德「洗腦」。

眼淚與悲傷交織、難掩的緊張與壓迫,淚宮承載過許多人複雜的心境。多年後,有些人回到這裡,憶起當時從淚宮離境的故事,再次留下了感慨的眼淚。表明這裡仍舊是一個觸動人心的地方,也曾是某些人生命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時刻。如今兩德已統一,卻有些人始終沒有辦法回到這個地點,去承受當時所遭受的心理壓力與創傷。自始至終,柏林的淚宮是一個回憶之地、是一個無法抹滅的歷史印記,同時也是一道永久烙印在心上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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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我是郁祺,是一名德語老師,也是文字創作者。擁有熱愛語言的靈魂,探索世界的好奇心。認為學習語言不僅是語言的累積,更是對於異國文化與自我的探索。嗜書並對旅行成癮,喜歡沉浸在文字海中,對於復古的事物毫無抵抗力,因此偏愛閱讀歷史與造訪歷史古城,希望透過文字傳遞知識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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