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入窗,映在御書房沉木几案上。蘇珩與陸伯言對坐下棋,局中黑白交錯,殺意藏鋒。蘇珩緩緩落子,低聲開口:
「關於書庫那夜……」
他話未盡,陸伯言指尖一頓,擱下棋子:「你查出什麼了?」
「信香裡加了摧情香,熱引藥材與引氣成分混雜,會使人情欲失控,心智暫亂。這不是太醫署常用方,應是外宮私自調製。」蘇珩眉目淡然,語氣卻沉了幾分,「目的是讓我……失控,趁機毀了她。」
陸伯言神色不變,卻輕聲道:「你的身分,是尚書令,不是捕風捉影的閹黨狗腿。」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查。」蘇珩看著棋盤,語氣更低,「這局設得不小,目的是摧毀命契,動搖你對她的信任。蕭家能動到內庫藥材,絕非一朝一夕。」
陸伯言靜了片刻,才低聲道:「蕭氏世家立朝百年,祖上三代封王,兵權、文樞、戶部皆有布線。動她,不可操之過急。」
「這香味來得不尋常,我讓人取了些殘灰,驗過,是摧情香的變方。」
陸伯言執棋一頓,抬眼看他:「確定是皇后宮中之物?」
「七成可斷。」他語氣不重,卻不掩冷意。
陸伯言沉聲道:「蕭氏勢大,若無十足證據,動之,反受其困。」
蘇珩微一頷首:「所以我才先來與你說。」
棋局將盡,陸伯言執起最後一子,落定殺局,神色未變,卻忽然轉問:「沈驍何時回朝陵?」
蘇珩挑眉一笑:「陛下這回不問戰事,反問他?」
陸伯言淡聲:「想與他切磋,這陣子手癢了。」
「再過幾日應當抵京,我讓人備好武場。」
——
寢宮燈影搖曳,皇后蕭妤喬坐在鏡前,輕抹紅唇,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這些日子陸伯言對雲煙情意漸顯,讓她心中不安。
她點燃一盞特殊紋樣的宮燈,緩緩懸於窗前,那是她與陸仲言密會的暗號,卻也是她一場豪賭的開局,她本以為,自己或許還能主動一步,讓伯言有所顧念。
燈籠紋樣暗藏信號,唯有陸仲言識得。
那夜她也中摧情香獻身的男子,韓王 陸仲言便是陸伯言的弟弟。
片刻後,牆上落下雙影。
「你終於來了。」
陸仲言自陰影中現身,落座時神色冷淡:「妳說有要緊事。」
皇后轉身投懷送抱,手撫腹側:「我有了。」
陸仲言面色未動,沉默片刻,只淡淡一句:「墮了它。」
她一顫,垂眸掩飾,手心緊扣。
「你怎能……」
陸仲言冷言:「我從未許妳未來,妳也從未是我之所託。」,他與皇后
皇后低笑,卻帶寒意,回身取下那盞特殊燈籠,氣息微亂:「我知了。」
她手指一寸寸緊扣燈座,指節發白。
心中原本僅是一絲不甘,經此一語,竟生出了殺念。若她得不到,誰也別想安穩。
十七躲在皇后的宮殿外看到韓王陸仲言離去的身影。
——
夜深,國師殿。
莫玄卿端坐於星盤前,氣息靜如止水,指尖一點,命格旋轉。
白霧夢境中,他看見雲煙身周五氣縈繞,命印交錯——如同宿命羅盤。
遠方,一道熟悉身影立於霧中,似笑非笑:「你來晚了。」
他喃喃低語:「初一……不,妳不是她。」
雲煙影中之人步步逼近,低聲問:「你不是想要我,你只是……想要個孩子吧?」
夢境崩碎,莫玄卿驟然睜眼,掌中香灰盡散。
那一夜的氣場暴動,遠不止於含芳閣一隅。
國師殿內,莫玄卿靜坐星壇,閉目觀夢,卻在命盤旋轉之際,感應到異常的氣流撕裂而來。
「赤陽焚契……靜衡引導……主宿開啟……」他唇角牽動一絲難辨的情緒。
三契合一,命宿鎖定。這場異象在他觀星以來,從未出現。
而那命宿的氣場中央,是令狐雲煙。
她不是初一,卻與初一有著同樣的氣場頻率,甚至更為契合。
那晚他未動,只靜靜看著氣場激盪如潮。可就在那金焰流轉、命宮破開的一瞬,他忽然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
「她的命格……能孕育神息。」他低聲喃喃,眼神不再冷靜。
他活得太久了,看過無數命格更迭,卻從未擁有真正與自己相連的人。神命之體,無人能承其氣息,也無從留下血脈。
直到那天,他以幻息試探雲煙,她不但沒有排斥,反而與他產生共鳴。
她是唯一的坤澤命宿,竟連神命都能容納。
那一刻,他第一次生出妄念:若她能為他生下一子,這世間也許終於有一人,會真正屬於他。
不是為了愛,也不是佔有,只是——想留下一點痕跡,一點活著的證明。
「若是她能為我孕子……那又如何。」他手中香灰盡落,聲音隨著夜風輕飄不散。
他是神命之體,與這世間格格不入,無法標記,也無人能承受他的氣息。他活得太久,看盡無數命格更迭,卻從未擁有真正與他相連的人。
直到那天,他以幻息試探雲煙,沒想到她不但沒被排斥,反而與他產生共鳴。她的命格能容五命主的氣息,竟也能接納他這種異常的存在。
那一瞬,他只是靜靜看著她。夢裡她回頭叫他一聲,那聲音不是初一,卻比初一更像命運自己。
他一直以來都有一個願望,在漫長孤寂裡,想留下一點屬於自己的後嗣。
活得太久了,看到太多世代更迭、命格重疊,旁人皆有來處與歸宿,唯獨他困於世外。
他的神命之體不具繁衍之能,世間無人能承其氣息、受其靈種。
這天下萬象皆在掌中,唯獨沒有一人,能在他身側喚他一聲『父親』。
那樣的渴望,說出口太過荒謬,唯有藏進夢裡。直到他發現——令狐雲煙,那唯一的『坤澤命宿』,竟能與他氣息相容,命格不排斥神命之體。
這讓他第一次生出妄念:若她為我孕子,或許,便能留下一點真實的牽絆。
這心願種在他心裏,慢慢長著瘋狂的念頭。
——
含芳閣,香煙裊裊。
容云幫雲煙診平安脈時,手尖可感到有應指圓滑,速來即去的徵象。
滑象顯著,應該是有孕,溫和地道:「恭喜娘娘,有喜了。」
雲煙微愣,手指捻緊被角:「……怎麼可能?」
她眼神微亂,思緒翻湧:三契共振、命格牽連……此胎,會是誰的?又會牽動多少人心?
容云垂眸溫聲道:「我為靜和命主,無孕之能。」
他言下之意是此子當是陸伯言之子。
容云見她神色不定,輕聲說:「此事暫不可宣,須穩住氣脈,我會為妳調氣安胎。」
雲煙點頭,卻見容云神情凝沉。
「其實……皇后之孕,未必為真。」他語氣溫和,卻帶著難以動搖的篤定。
「陸上後宮雖多,真能承得住他命器之人,除了我……就只有妳。」
雲煙心頭微震。她記得遊戲中的隱藏劇情,知道伯言與容云的關聯,若非當初她選擇進局、故意未避,錯失禁足劇情,根本不會與容云有如此密切交集。
她看著容云的側臉,忽然有些明白,這場局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容云喜歡她,所以可以忍受在伯言身下。
伯言喜歡她,但又不能失去容云,所以他決定包容他們。
而她,也終於開始掌握方向。
她握著容云的手,給他溫暖的擁抱,在他懷裏輕輕的說:「等孩子生下來,你就是他的仲父。」
容云眼眶微濕,說了他心裏的話:「我願意助伯言讓你懷孕,是因為我想看你的孩子。
「你現在還會喜歡他嗎?」
「你們我都喜歡......」,雲煙撫著肚子,心想這遊戲還真的懷了,她應該要說五個命主她都喜歡嗎?
——
當日酉時,容云轉往杏華殿。
明妃靠坐貴榻,神色憊懶,手中捧著一壺未飲完的藥湯。
「又沒喝?」容云坐下,語氣帶笑。
「喝了也沒用。」明妃輕聲答,「這命調不回來的,心裡有數。」
容云沉默片刻,才道:「你身體不好,皇后又不會放過你,若再牽扯太深。」
「她戲演太多了,墮胎藥還要宮女偷偷帶出宮配……你說,我該不該攔下來?」
「她真有孕?」
「誰知道真假?太醫署有專門負責皇后的脈案,非我職等能查閱,那孩子……未必能留。」
——
夜色低垂,御花園內風動花落。
莫玄卿與雲煙隔著一池清水對坐,一琴一笛,曲聲悠悠。
「姑娘氣息穩了不少,倒是……笛音也靜和得多了。」國師低聲笑道,眼神如水波輕蕩。
雲煙收笛一禮:「承蒙國師指點。」
他沒再說話,只靜靜看著她側顏在月下映著花影,氣息穩柔,無恙無聲,卻在他心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與初一不同,卻比初一更讓他動心,那種危險的、久違的心動。
莫玄卿聲音微落入風中:「命孕已成,命格轉動,天下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