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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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誤會

夏竹音一覺醒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臉著急的何伊風與何妻。

「舅舅...舅媽?」

「天啊!竹音,妳總算是醒了,可把舅媽嚇壞了!」何妻連忙把夏竹音摟進懷裡,後者見她眼眶泛淚,不解地問。

「舅媽?妳為什麼要哭呢?竹音不是好好的嗎?」

「竹音,妳不知道,我們四處找不到妳,還是管家發現妳躲在神桌下睡著了,但怎麼叫都叫不醒,請大夫來看,也查不出原因,妳這一睡,都睡了整整一個月了!還好還好,總算是平安無事。」何伊風摸摸夏竹音的小臉蛋,慈愛地說。

「.......竹音不乖,讓舅舅、舅媽擔心了。」夏竹音低著頭認錯,何妻安慰她。

「沒事沒事,妤心都告訴我們了,是舅舅、舅媽不好,不該瞞著妳,妳娘再嫁的事,不過竹音呀...這也是為了妳娘好呀!」

「舅媽,舅舅,竹音有一事相求。」兩人見這五歲不到的女娃,居然這麼慎重的開口,不免驚訝,卻也點點頭。

「以後,竹音就當何家的孩子,稱兩位爹娘,既然娘親已再嫁,就不該再喚她娘,免得落人口舌,日後,我會稱她姑姑。」

「竹音呀....妳也不必如此,只有妳娘回來的時候,妳們私底下還是可以相認的呀?」何伊風從夏竹音的臉上,看到不屬於她這年紀的成熟,心裡不捨,但她卻堅決的搖搖頭。

「竹音已經決定了,以後...我就是何竹音,不再是夏竹音。」

「好吧...既然如此,那舅舅就答應妳,妳以後,就是我何伊風的二女兒-何竹音!」何伊風拍拍夏竹音的手,爽快答應。


何伊風與何妻安頓好夏竹音後便離開,她聽著腳步聲走遠,悄悄起身下床,來到神桌前,望著神像。夏竹音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夢裡她在一個很美的地方,遇見一個人,那個人....還領著她去... 

「怎麼記不清了呢?總覺得好像跟著他去了哪裡....還吃了好吃的?看了好看的?」夏竹音絞盡腦汁,卻仍然想不起夢中的細節,喪氣地聳聳肩,雙手合十向神像祈禱。

「感謝神明,定是您聽見竹音的願望,讓竹音做了個美夢,淡忘沒娘的悲傷吧....」


時光飛逝,一轉眼夏竹音已十五歲,長得眉目清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讓人一看就喜歡。這天,何伊琴難得回娘家,瞧見久違的女兒,歡喜地喚她。 

「竹音!」

夏竹音聞言,身體一緊,默默回頭。

「姑姑。」

「竹音,范先生沒跟我一道回來,妳可以叫我、」

「姑姑,妳已經嫁人,還替姑丈生了孩子,凡事自然該小心謹慎才是。」夏竹音清清冷冷說完,便徑自入廳,向何伊風通報。何伊琴望著夏竹音的背影,心裡一絲苦楚,她明白,這孩子還在怨她....她嘆口氣,緩步進屋。


晚膳時,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飯,夏竹音挨著何妤心、何妻坐,就是不肯跟何伊琴親近,何伊風默默看在眼裡,也不好說什麼。 

「妤心也長大了,快十六了吧?」何伊琴感嘆地說。

「再過半年就滿十六,差不多也該替她尋個好人家,孩子的爹你說是吧?」

「嗯....的確是差不多該好好尋一尋了。」何伊風撫著小鬍子,假裝認真想著,惹得何妤心嬌喊。

「爹~~~人家還不想嫁~~~」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不想嫁的,我何家可不收老姑娘喔!」何伊風裝模作樣地逗著女兒,一桌人笑得開懷。


這天夜裡,何伊風與何妻如往常一般,早早入睡,但不知為何,何伊風一直覺得無法入眠,無奈之下只好悄悄起身,走到院子裡坐坐。 

「唉....人老囉.....」正當他想感嘆歲月飛逝時,四周居然刮起一陣怪風。

「哇、哇!!這怎麼回事呀?!」何伊風用袖子遮著臉,擋住怪風吹起的沙石,不一會兒,便又一片寂靜,他放下袖子,眼前卻平白無故冒出兩個人。

「嚇!你、你們是誰呀?!」何伊風被嚇得跌坐在地,顫抖地指著兩人問道。身穿白袍的男子,笑得溫和,他伸手扶起何伊風。

「失禮了,何員外,實在不想嚇著您,但白天著實不方便現身與您相談呀。」

「你...你們是?」何伊風稍微收拾心情,定下心來仔細瞧瞧眼前的兩人,除白袍男子外,還有一名墨袍男子,一臉淡漠看著他。

「吾乃月神君月膦,掌管月亮的神明。這位,是天目神君段懸生,乃擔任觀三界要務的神明。」月膦介紹著,何伊風一臉狐疑,這兩人說自己是神明,真的假的?還是自己在做夢?

「何員外,你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來,你瞧。」月膦指向天上的那輪明月,手指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想不到那月亮居然往這裡越靠越近,從遠遠的一圓,慢慢接近,感覺就像是快撞上這兒似的,何伊風瞪大雙眼,趕緊搖搖手。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了,請月神君趕緊讓明月歸位吧!」月膦笑了笑,右手輕輕一揮,月亮便又回到本來的位置。

「既然何員外已經相信我們的來歷,那接下來便好談了。」

「兩位神明大人駕臨本府,究竟所為何事呀?」何伊風忍不住蹙眉,不安地問道。

「何員外可有一名女兒?」

「是,名叫妤心。」

「今年多大啦?」

「再過半年,便滿十六了。」

「極好,這位天目神君,是特地來向何員外提親的。」

「提、提什麼?!」

「提親,求娶何妤心。」何伊風驚得再度跌坐到地上,天呀....神明居然要娶他的女兒?

「這、這.....這是為何呀?」

「妤心姑娘自幼便有仙緣,被上古神明相中,賜予天目神君為妻,但,自然還是要經過您的首肯。」

「仙緣?妤心何時有....唉!這.....」

「何員外,若妤心姑娘升天為神妻,何家自此以後,便受神君照拂,後代子孫必平安順遂。」

「........這位天目神君,可會善待我女兒?」

「那是自然。」

「那....好吧!」

「多謝何員外成全,半年後,我與天目神君會來接妤心姑娘上天,這玉碟還請您收下,當作定親的聘禮。」月膦遞給何伊風一塊通透圓潤的玉碟,還散發著微微螢光,何伊風一看便知此物非凡,恭敬地收下。

「神君在上,何某必會好生教養妤心,待二位駕臨。」

月膦點點頭,便化出一道穿界門,與段懸生一同跨過,回到天界。


「你也真夠省事的,從頭到尾都沒開口說半句話。」月膦忍不住挖苦身旁這塊不語石,後者仍雲淡風輕地往前走去。 

「父神要求你與我同行,由你開口便是。」

「是囉,他不就知道你根本不想開口,才叫我一同前去的嗎?不過.....我怎麼記得,當年那女娃兒叫竹音,但方才何伊風卻喚她妤心?你是不是記錯地方,求錯親啦?」

「錯就錯吧,無妨。」段懸生冷冷說完,一個箭步飛升,打算直接飛回天觀宮,結束這個無趣的話題。月膦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回想起那時候看見的女娃兒,著墨著。

「嗯....竹音呀....也罷,若妳與天目有緣,想必老天爺還是會讓你們再見的吧....」他看向滿天星斗,無奈地笑著,緩步往月宮走去。


何妤心、何妻與夏竹音望著躺在桌上,微微發光的玉碟,聽完何伊風敘述昨夜與神明的對話,忍不住嘖嘖稱奇。

「神妻?看這玉碟的確像是神器,但....為何挑中妤心呢?」何妻忍不住伸手觸摸玉碟,被它溫潤皎潔的聖光,深深吸引。

「這我也不明白呀!那名月神君說,妤心有仙緣,但她自小,最多也就是帶去廟裡參拜,哪有什麼特別的呢?」何伊風一付想不明白的苦惱樣,何妤心不安地問道。

「當神明的妻子,是不是就要離開家去天上.....那是不是就回不來啦?」

「這...我也不曉得呀....」何伊風自己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無奈無人可問,恐怕也無神可解吧...

夏竹音在一旁聽著三人的對話,思緒卻飄回多年前,她躲在神桌下做的那個夢,夢裡的仙境,難道...就是天界?可是...那神君為何說是何妤心有仙緣?難道,她也上天過?

「姐姐,可曾做過什麼不一樣的夢嗎?」

「夢?」

「是呀?好比,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從沒見過的仙境?」夏竹音試探地問,何妤心皺著眉想了想,搖搖頭。

「沒有,我從未做過那種夢,妳有嗎?」

「我也沒有,我只是猜,所謂的仙緣,是不是曾在夢中到達過仙境,諸如此類的....」夏竹音沒有說實話,她對於到天界當神明妻子這件事,並沒有什麼興趣。

「罷了罷了,再想也無解,妤心呀!妳要切記,半年後待妳滿十六,那神君便會來領妳上天,這半年,夫人麻煩再多費點心,讓妤心多學點。」

「這....要學什麼呢?」這下換何妻苦惱了。

「無妨,就學些女孩兒出嫁前該學的吧!」何伊風也不曉得,當神妻前,有什麼該學的,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妻子後,便出門做生意去了。


夏竹音緩步走回自己的院落,停在那棵伴她成長的槐樹旁,從何伊琴離開後,她不管有什麼心事,開心、難過的,都會到樹下,小小聲地說給槐樹聽。 


夏竹音撫著樹幹,輕聲說道。 

「樹婆婆,妤心姐姐被選中當某位神君的妻子...以後...怕是不能跟我們生活在一塊兒....唉....又一個家人要離開我....」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回應她似的,夏竹音倚著樹幹,抬頭從枝葉中看向天際。

「婆婆說的是,就算姐姐到天上,一樣是我的家人,她定會照看我們全家的。」


半年很快過去,何妤心滿十六歲的那天,一大清早,何伊風與妻子便坐立不安。 

「那兩位神君什麼時候會來接妤心呀?」

「這...我也不知,那時他們也沒說什麼時辰。」

一旁的何妤心,不知道為什麼低著頭,似乎有什麼心事。

「妤心姐姐,妳還好嗎?」夏竹音關心地問,但何妤心充耳未聞,沒有回答,她看向舅舅與舅媽,心想這件事她不在場應該也沒什麼關係,便起身。

「爹,娘,竹音想先回房。」

「唉....也好,反正坐在這兒窮等也不是辦法,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何伊風拍了一下大腿,也跟著起身,夏竹音先行一步,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沒注意到,就在她離開的那一瞬間,廳中央突然發出耀眼金光,正想離開的何伊風等三人,被這道光芒照得睜不開眼,忍不住伸手遮擋,待光芒褪去後,上回見到的白袍、墨袍男子,已佇立在廳內,白袍男子笑得溫和。

「何員外,半年不見,別來無恙?」

「都好都好!謝神君關心!」何伊風連忙作揖行禮,一旁的何妤心緊抓著母親不放,白袍男子安慰她。

「何姑娘,莫害怕,這位,便是妳未來的夫君,天目神君段懸生,天目?」墨袍男子朝何妤心走近一步,何妤心怯生生地望了他一眼,便把頭低下,仍舊很害怕的樣子。

「敢問神君,現下便要將小女帶走了嗎?」何妻鼓起勇氣問道,白袍男子依舊親切回著。

「是的,何夫人,還得請教,半年前有交付一神器,可有放在身邊?」何伊風聽聞,趕緊將玉碟自櫃子裡拿出來,雙手奉上,段懸生接過玉碟,再度回到何妤心面前,嘴裡輕唸幾句口訣,玉碟便緩緩上升,開始散發螢螢光芒。

「還請何姑娘接下玉碟,便可隨我們上天。」何妤心聽見月膦說的話,只好將手伸出去,顫抖地接下玉碟,怎知就在她觸碰到玉碟的那一瞬間,光芒頓時消失,玉碟也好似失去神力,匡噹一聲,掉落在地上,周圍四人盯著玉碟,半晌沒有開口,最後還是月膦先提問。

「....何姑娘....難道,妳已不是處子之身?」

「什、什麼?!」何伊風與何妻驚訝的看著閨女,何妤心哇的一聲,跪在地上哭了出來。

「神、神君饒命呀!妤、妤心一點兒也不想上天,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也不想離開爹娘跟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還請神君成全!」說完便磕了三個響頭,趴跪在地上不起,一旁的何伊風與何妻也跟著跪下。

「二位神君,何某管教不當,還請神君原諒!莫要降罪予小女呀!要罰就罰我好了!」

月膦嘆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麼時,廳外一聲。

「爹!娘!妤心姐姐!怎麼了?!」夏竹音回來廳裡看看動靜,想不到才剛到院子裡,便聽見表姐的哭喊,連忙跑進來一看,便看見兩名陌生男子站在廳內,表姐一家都跪在地上。

「這....是怎麼了?」夏竹音站在門口,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突然有東西朝她飛來,嚇得她伸手去擋。

「啊!這是什麼?!」她回過神來,發現,原來飛過來的,是那塊玉碟,此時正散發出與之前不同的耀眼光芒。

夏竹音不解地看著手中的玉碟,抬頭便發現一屋子的人正驚訝的看著她,她連忙將玉碟用雙手捧著,遞給段懸生。

「這、我、我沒有拿,是它自己飛過來的!還給你!」

段懸生盯著夏竹音,沒有伸手,月膦倒是了然地笑了。

「呵呵!原來是誤會呀!」

「誤會?」何伊風與何妻、何妤心,你看我我看你,到底是什麼誤會呀?

「何員外,這可真是對不住了,原來這位姑娘,才是被選中的新娘。」何伊風嚇了一大跳。

「什、什麼?!竹音才是被選中的新娘?!」

「竹音呀....沒錯,我就記得是這個名字!」月膦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而段懸生仍是不發一語,盯著夏竹音,月膦走到她面前。

「竹音姑娘,敢問妳今年貴庚呀?」

「...十五。」

「多久滿十六呢?」

「....再兩個月。」

「好!兩個月後,我們再來接妳,記得,定要潔身自愛。」說完,還不忘意味深長地看了何妤心一眼,便與段懸生消失在一陣風裡。


夏竹音呆呆地看著手裡已消停的玉碟,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何伊風與何妻連忙上前。 

「竹音?竹音妳還好吧?」

「想不到不是妤心,居然是妳被選中了....」

「竹音呀....妳可不能像妳表姐那樣呀....舅舅怕若是連妳都這樣...只怕神君要降罪於何家的呀....」何伊風忍不住說出自己心底最深沉的害怕,雖然推夏竹音上天他也捨不得,但...

「舅舅莫怕,竹音不會的,既然被選中....竹音定會遵守約定,隨神君上天的。」夏竹音握著何伊風與何妻的手,蒼白的小臉異常堅定地說。

「...竹音...對不起...」何妤心摀著臉忍不住痛哭失聲,夏竹音拍拍她。

「姐姐,妳何必對不起呢?方才那位白衣神君也說了,是他們誤會,錯把姐姐當成新娘,讓姐姐擔心受怕,所以,姐姐不用放在心上。」

「....竹音,我替何家...謝謝妳....」何伊風老淚縱橫,一家人哭成一團,不捨夏竹音的即將離開。


回天界的路上,月膦望向那座院落,回頭不忘跟段懸生抱怨幾句。 

「你瞧!我就知道我沒記錯,明明大羅神仙選中的女孩兒叫竹音,你偏偏挑成何妤心,胡搞一氣,回頭,我真的得好好跟大羅神仙告告狀才行。」

段懸生睨了月膦一眼,自顧自地往前,扔下一句。

「隨你。」

便化出穿界門,徑自回天觀宮去了。


段懸生來到天觀池,望著平靜無波的池面,竟浮現方才少女的臉龐。 

「.....小時候比較可愛。」

不知不覺中,他竟吐出這幾個字,接著打座入定,開始他觀三界的工作。

6.改變

「....那兩個月後,妳就隨著月師父跟那位天目神君上天了?」

「是呀,直到現在。」

「這....娘娘,妳來天上到底多少年啦?」

「我想想....應該....有好幾百年了吧?」

「蛤?!」我忍不住又蛤了出來,娘娘見我一臉怪異驚嚇的表情,也跟著笑了。

「呵呵,看不出來我是活了幾百年的人吧?」

「當然囉!娘娘不說,我只會把妳當成十五、六歲的少女。」

「凡人來到天界,服過丹藥,外表與體態便可維持在當時的歲數,而妳,因為是過世後,隨我上天的,便不必服用。」

「喔.....原來如此.....所以,過幾天,玉帝舉辦宴席的時候,娘娘就必須和天目神君一起出席囉?」

娘娘把玩著手裡的茶杯,點點頭,但很明顯,只要一提到天目神君,她心情就不太好,看來....娘娘和她老公之間的問題有點大呀.....我腦子裡飛快轉過一個念頭,對著娘娘用力拍了拍自己扁平的胸部。

「娘娘!妳放心!我劉霓一定會使出全身解數,讓妳成為全場最美的女人!」娘娘不解地望著我,問道。

「這是.....妳要幫我打扮的意思嗎?」

「沒錯!既然要和老公出席公開場合,當然要精心打扮一番,好讓他對娘娘妳刮目相看呀!」

娘娘聽明白我的意思,苦笑了一下,把手裡的茶杯放下。

「劉霓.....我和夫君之間的結,並不是打扮一下,就能解開的。」

「但!好歹是個開始嘛!娘娘妳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娘娘好像不太想繼續潑我冷水,便打住沒再說什麼,讓我自己一個人陷入想像的世界裡。


接下來的幾天,我翻遍了娘娘所有的錦袍和飾品,憑著我對古裝劇的印象,搭配出幾套服飾來,讓娘娘挑選。

「娘娘,我覺得這套白色的,最適合妳!」我拿著那件白色錦袍,在娘娘身上比劃著,自豪自己的眼光獨道。

「這件....我的確很少穿。」娘娘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件袍子,最後吐出這幾個字。

「那好!就決定穿這件了!」

「好,聽妳的。」

我喜滋滋地把選中的衣服收好,接著拉娘娘坐在鏡子前,擺弄她的長髮。

「娘娘,妳頭髮好細喔!」

「這樣...不好嗎?」

「很好呀!髮質超好的,不像我,之前常常燙,都燙壞掉了。」

「燙?頭髮還可以用燙的嗎?」娘娘皺著眉,一付難以想像的樣子,我倒是腦補了一下,如果娘娘真的去燙一頭捲髮..........算了,那畫面太美麗,我不敢再想下去。

「娘娘,凡間現在有一種技術,可以讓頭髮變捲、變膨,但我覺得娘娘還是直髮好看,就不帶妳去試了。」

「喔.....變捲?下次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好呀!沒問題,娘娘妳平時都是披著髮,很少綁吧?我想想喔....梳個公主頭看看好了。」娘娘任我在她頭上做實驗,一下公主頭、一下丸子頭、一下編辮子。


到最後,我還是選了最簡單的公主頭,襯娘娘的氣質。髮型決定好後,就開始挑選飾品,不過娘娘的飾品還真的不多,我左挑右撿,選中一支珍珠簪子。

「啊!這支!我試試喔!」我小心地將簪子叉上,果然很適合!

「娘娘!妳這樣真的美呆了!」

「美就美,還美到變呆?那到底是美還是呆呀?」娘娘笑著把簪子拿下來,放回盒子裡。

「凡間這樣講,就是美到讓人呆掉的意思,是誇獎~~~~」

「是是是,那請問劉大師,我可以去修行了嗎?」

「可以可以了!我整套服飾都備好了!去吧!」

「還去吧?妳忘了,妳也要跟著我去?今日,就從摺蓮花開始吧?」

「遵命!娘娘!」我做了個敬禮的動作,又把娘娘逗笑了,她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可愛,不曉得她那薄情的老公知不知道...


宴席當天,我起了個大早,拉著娘娘開始打扮,天界沒有化妝品真的很不方便,還好娘娘天生麗質,皮膚白裡透紅,我只稍微用點粉(不知道放了幾百年的胭脂水粉),跟口紅(大約是古代人用的那種一片紅紙),加上本來搭配好的服飾。

「好了!娘娘,妳自己看看!真的很不一樣耶!」娘娘聽我的話,看看鏡中的自己,本來青澀的少女,此時竟生出一股媚態。

「.......這,好不像我喔?」

「當然囉!因為娘娘平常都素顏嘛!偶爾化一下妝,就會很不一樣喔!」我興奮的看著自己忙碌一早上的成果,拍拍手。

「好了!準備出發吧!」

「劉霓。」

「是!」

「妳自己還沒換衣服呢?」

「啊!」


在我手忙腳亂打理好自己後,娘娘便領著我,來到天觀宮的正殿門口等候,想不到等沒多久,一名侍女便出來,向娘娘行禮。

「娘娘,神君有令,請娘娘先行前往宴會,神君隨後就到。」

「什麼?!哪有叫娘娘自己先、」聽到娘娘的老公居然這麼大牌,不出來接娘娘就算了,還想叫娘娘自己先去,我一股火就這樣冒出來,正想破口大罵時,娘娘一句。

「劉霓。」便讓我住嘴,她一臉平靜,面對那名侍女。

「我明白了,我們走吧。」說完,便徑自往天觀宮外走去,我在心裡不斷咒罵那個薄情老公,乖乖跟著娘娘走。


當娘娘出現在宴會上時,周遭不少驚嘆聲,這可讓我這位設計師心裡開心不已,心想,你看!你不識貨,別人可懂你老婆的美!哼!


娘娘沒有理會身旁的騷動,走到其中一張桌子坐下,我坐在她左後方,上前替她倒茶。

「娘娘,妳看,好多人都在誇獎妳今天很漂亮呢!」娘娘睨了得意洋洋的我一眼,微笑喝茶。

遠方傳來一聲。

「玉帝駕到!」

眾神仙起身行禮,我雖然也跟著行禮,但還不忘偷偷用餘光瞄一下,到底玉帝長什麼樣子?結果不用我瞄,玉帝直接停在娘娘面前,慈祥地喚她。

「竹音。」

「玉帝聖安。」

「妳今日可謂是人比花嬌呀!不錯不錯,女孩兒家就是該打扮打扮!」其他人也跟著你一言我一語地稱讚著,娘娘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玉帝謬讚,這都是劉霓的功勞。」

「劉霓?」玉帝望向我,我趕緊跪下行大禮。

「民、民女劉霓,向玉帝請安。」

「呵呵,免禮免禮,妳是竹音新來的侍女?做得不錯呀!以後,多替她著墨打扮!」

「是、是,遵命!」玉帝望向娘娘身旁的空位,臉色突然有些難看。

「.........天目何在?」玉帝身後的一名老者上前,作揖稟告。

「回玉帝,天目神君說有要事耽擱,稍後便到。」

「哼!要事?」玉帝重重哼了一聲,正想再說些什麼,身後有人叫道。

「天目神君到!」


喔!娘娘的老公到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長得是像男神?還是男剩?!居然敢這麼對娘娘!隨著眾人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一個挺拔、碩長的身影,身穿墨色長袍,長髮披肩,眉目深邃。


好吧......我老實說,他的確是我在天界看過的神君裡,最帥、最Man的....


娘娘的老公停在娘娘面前,看也不看她一眼,向玉帝行禮。

「天目來遲,還請玉帝恕罪。」

「天目,為何來遲呀?」

「昨日觀三界時,發現東南方一隅有異象,故今日與幾名仙君商討是否該前往探查一番。」

「結果?」

「陸祥仙君已起身前往。」

「好,有任何發現,即刻來報。」

「是。」

玉帝看了看娘娘與天目神君兩人,便揮揮手,示意大家坐下。

「好吧!都坐吧!開宴吧!」

「是!」所有人應了一聲,便陸陸續續坐下,不知道從何處傳來輕柔悅耳的樂聲,許多神仙們開始互相敬酒、談天。


天目神君來到娘娘身旁的座位坐下,依舊沒有正眼瞧過她,我在娘娘身後,真的又急又氣!到底為什麼要對娘娘這麼冷淡?!既然要這樣對她,當初又何必把她娶上天?!這不是誤了她一生嗎?! 


我望著娘娘的背影,頓時覺得有點難過,我現在終於知道娘娘那時候的意思了.....為什麼她說,就算她打扮,也沒有什麼用.....因為她的老公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娘娘吃了幾口點心,便起身,向一旁的老公行禮。 

「夫君,竹音還要靜心修練,先行離開。」說完,她便領著我,離開正熱鬧的宴席。


回宮的路上,我忍不住對娘娘說。 

「娘娘....對不起....」

娘娘停下腳步,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為什麼說對不起?」

「......我不該這樣一頭熱的替妳打扮....做這麼自以為是的事....結果...」娘娘露出溫和的笑容,她拍拍我的手。

「沒事!別放在心上,他就是這樣的,我早就習慣了,走吧!」

習慣?自己的老公對自己視而不見,還已經幾百年了?為什麼娘娘要這麼委屈的習慣這種事呀?我想不通,卻也不敢再問,深怕這會讓娘娘更加不開心....


回到偏殿,我悶悶不樂地替娘娘換下衣服,卻突然發現。 

「咦?那個珍珠簪子呢?」娘娘往頭髮上摸摸。

「啊....可能掉了吧?」

「那怎麼辦?!唉!都怪我沒把它插好,我沿路回去找找吧!」我立刻就想往外跑去,卻被娘娘拉住。

「劉霓~~~不必找,不過就是支簪子罷了。」

「可、可是、」

「沒事,我本來就不愛戴那些,不用找了,過來,幫我卸妝,臉上塗這些真是難受。」

「是.....」


雖然娘娘說不用找,但我還是趁娘娘修練化蓮時,憑著記憶,嘗試沿原路找尋那支珍珠簪子。 

「劉霓?」一直低頭細看的我,聽見有人叫我,一抬頭,就看見月神君與陽神君。

「月神君、陽神君。」

「妳低著頭,在找什麼?」

「我在找娘娘今天戴去宴席上的珍珠簪子....」

「噗!這宴席都結束多久了,妳現在才出來找,找的到才有、喔!」陽神君還挖苦我什麼,卻被月神君一個拐子打斷。

「妳別理他,不過宴席的確已經結束許久,若有遺失的飾品,應該早就有人呈報上來才對,到現在都還沒消息,只怕....」聽月神君這麼說,我的心跌到谷底了。

「只怕早就被人撿走了嗎....」

「是呀,既然被人撿走,那妳就算找再久,也是徒勞無功,還是早些回偏殿,隨竹音修行吧?」

「好吧.....既然月神君都這麼說了,那...劉霓先告辭了。」說完,我只好垂頭喪氣的往偏殿走去。


「月膦你這傢伙,你剛那一下很痛耶!」月膦睨了怒氣沖沖的陽曜一眼,故作神祕的說。 

「你想不想知道,是誰撿走了竹音的簪子?」

「什、什麼?你看見了?!」陽曜立刻忘記痛,吃驚的看著月膦。

「嗯,看見了。」

「是誰?」

「你猜猜。」

「別賣關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急性子!快說!」月膦附在陽曜耳邊,小小聲解答。

「是天目。」

「什麼?!」

「噓!小聲點!」

「這....你確定沒看錯?」

「如果是你還有可能看錯,但今天是我瞧見的,還會有假?」

「.......是這樣說沒錯啦.......」陽曜總覺得這番話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只好換個話題。

「你再詳細說說,你到底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


月膦當時在宴席的另一頭,聽說夏竹音今日打扮得特別不一樣,嬌媚動人,便起身前往她的座位,沒料到,遠遠就見到夏竹音向段懸生行完禮,領著劉霓離席。月膦聳聳肩,正想回自己座位時,卻發現段懸生自身旁拾起一樣東西,他瞇著眼細看,原來是一支珍珠簪子。 

「....難道,是竹音落下的?」月膦喃喃自語,不料下一秒,段懸生便將簪子收入懷中,神色自若地喝酒,這舉動可驚呆了月膦。

「他?!居然偷藏竹音的東西?這....是為何呀?」


「喔.........他真的把簪子收進懷裡?」 

「千真萬確。」

「這.....可奇了,難道....這塊石頭真的轉性了?」陽曜一臉不可思議,月膦則是敲敲他的腦袋。

「別瞎想,這沒確定的事,切記不可在竹音面前亂說,知道嗎?」

「當然,我才不會亂說呢!」


回到天觀宮正殿的段懸生,屏退侍女,自書櫃上取下一黑木匣子,他取出懷中的珍珠簪子,凝視著。回想起今日的妻子,的確不同於往日的裝扮,竟令他不自覺地........緊張,無法直視夏竹音,只能靜靜坐在她身旁,即使想開口搭話,礙於周遭閒雜人等,段懸生便遲遲沒有開口。 


他嘆口氣,將簪子小心放進匣子中,再放回櫃上,段懸生很清楚,自夏竹音出關以來,他對她,早已不是無動於衷,只是....這幾百年來的隔閡又豈是一時半刻能夠化解的呢.... 


「罷了...就慢慢來吧....」 



深夜,夏竹音坐在廊上,回想起今日劉霓為她做的事,忍不住淺笑。 

「呵....萸兒...不論妳的前世還是今生,都為我做一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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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頤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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